其实，苏兰芷一开始不太肯定，面前这个人就是白毓。


    有的人换身行头，气质一改，是真的能够让人恍惚，白毓就是这种人。


    她向来想得少做得多，去牵白毓的手是为了验证、


    她早就做好了白毓后退一步，避开她动作的准备，本来也应该这样的。


    但是她轻松地碰到了白毓，并且以此为依据，轻松看到那张只有她能看到的纸张：


    【恶意度：无。】


    仅此一家。


    因此她迅速判断眼前这个少年，就是白毓。


    白毓神色漠然，不认识她似的，但是在她叫出他名字后，他还是微微阖了下眼睛，道：“白毓是我妹妹，我是白照林。”


    苏兰芷左右瞧瞧没人，压低声音：“骗鬼哦，声音都一模一样！”


    白毓：“……”


    他眼底似乎带了点笑意，又似乎没有，只是继续往书局里走，道：“上来吧。”


    书局的二楼，又安静又隐蔽，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落雪被苏兰芷留在一楼，到了楼上，还没找个空点的地方歇脚，苏兰芷就忍不住打量他，问：“你怎么这身衣服……还有，你说你是白照林？”


    没太指望她能自己领悟，白毓道：“白毓和白照林，是同一个人。”


    苏兰芷倒吸一口气，她忽的明白了什么，抬手轻拍自己脑门：“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白毓觉得她还不知道。


    苏兰芷：“你是不是被你们家里要求女扮男装，成为白照林？”


    白毓：“……”


    苏兰芷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白家是个大家族，听说这种家族里的阴私勾当，花上一天一夜也说不完。


    苏兰芷：“白至孝想杀你，也是因为你成为‘嫡长子’，有人觉得你是女的，你不配，所以买凶！”


    白毓无言片刻。


    他本以为，苏兰芷该是认出他原来就是男子了，世上没有透风的墙，他恢复男儿身，留风、弄香等人，都后知后觉发现不对。


    不过留风、弄香被关在白家，被白老太爷派人盯着，不会也不敢乱说。


    苏兰芷还以为他的沉默，是被她猜中真相，觉得不舒服。


    说到后面，她清凌凌的眼眸一转，压着声音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探究你的私事的……”


    只是和白至孝想杀白毓联合起来，这种猜测，就合理了。


    白毓一语道破：“你是觉得有点好玩。”


    苏兰芷：“咳咳，我可没说啊。”


    她觉得女扮男装很有意思，也是一种很神奇的体验，像她要女扮男装就难了，她就算穿玄色的男子衣裳，也没人会把她认成男人的。


    白毓就不一样了，这身衣裳会把他的漂亮，勾成一种明丽的英气，顶多让人觉得有些男生女相，却不会认错。


    就是有一点……


    她盯着白毓平坦的胸口，摸摸下巴，目光露出沉思，从前白毓到底有没有胸来着……


    白毓：“别问。”


    苏兰芷脸色一红，还是狡辩：“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白毓扯扯唇角。


    苏兰芷接受得很快，她轻轻按了下她自己的唇，一脸郑重道：“放心吧姐妹，你的秘密，我一定替你保守。”


    “还有，你扮男装真的像，身高也很合适，都要比你柳家表哥高了。”


    听她一口一个“姐妹”，白毓垂眸，肩头几不可见地松弛了一下。


    苏兰芷：“哎呀不说了，你没事就好，我回去了。”


    “嗯，”白毓声音有些低，“不必担心。”


    苏兰芷走到楼梯口，突的停了下来，回头对白毓又说：“其实我也没有很担心你。”


    白毓：“……”


    学海书局二楼恢复一贯的宁静，四周街道的声音，似乎离得很近，又似乎离得很远，就像在水中听外面的声音。


    只是很偶尔的，有一个人跳进这滩死水中，叽叽喳喳自顾自地说话。


    以至于她一走，便显出几分寂寥与压抑。


    白毓闭上眼睛，过儿好一会儿，他回到一楼，书局掌柜正在打算盘，他自己从盒子里找到那封苏兰芷写给他的信。


    拆开，第一句鬼画符：【看了信不回的是小狗。】


    …


    回到玉秀院，苏兰芷还有点唏嘘，以后白毓不就要和那些男人混在一起？


    要苏兰芷说，扬州就没有一个男的，能配得上她，和白毓。


    但白毓要和臭男人们混在一起了，估计不好受。


    这几天做梦，梦到白毓束胸垫肩装男人的细节，以至于她醒过来，还摸摸自己胸口，感慨：“白毓好惨。”


    她的语气太真情实感，以至于落雪也附和：“白大姑娘，确实不容易。”


    平白多了个双生子哥哥，不一定是喜事。


    在落雪看来，先前自家姑娘把白毓的哥哥白照林认成白毓，到二楼聊了些话后，姑娘就满脑子都是白毓。


    不过，她从不爱窥探主子的事，不用苏兰芷吩咐，这件事她连乌云都没有提过。


    今天白家宴客，这是要白家嫡长子见人，混混脸熟。


    白家很会挑日子，这时这段时日来难得的好日子，阳光烂漫，晒着被雨淋呆了的扬州。


    苏家自然也收到请帖，为表重视，姚夫人早早带苏兰芷到白家，一圈寒暄不必细说，脱身之后，苏兰芷到了宝裕县主那。


    便看宝裕县主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狐狸，这是柳云纪同公子哥们去郊外玩耍，意外捉到的，给宝裕玩。


    小白狐怕生，缩成一团，模样十分可爱，招惹得姑娘们围在一处逗弄它，七嘴八舌：


    “真可爱，柳家表哥对县主真好。”


    “是啊，柳家表哥真是能文能武。”萧碧心伸着手指，一直逗小狐狸，小狐狸转过头不管她。


    “……”


    宝裕面上没什么笑意，在她看来，捉一只狐狸给她真不算什么，柳云纪既然占着表哥的名头，是他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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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兰芷也看了小狐狸几回，却没有伸手抚摸。


    宝裕突的问她：“你想抱么？”


    几个姑娘都看着苏兰芷，心里有羡慕，也有微妙的嫉妒，会打马球真好，这就入了县主的眼了。


    那日萧碧心没传达到马球放水的消息，她对苏兰芷有几分心虚，但看苏兰芷和宝裕反而熟络起来，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们一齐看着苏兰芷，苏兰芷却没留意她们目光。


    她对宝裕摆摆手，道：“不了，我就是好奇你不热吗。”


    谁大夏天还往手里揣毛茸茸的火炉啊，何况她怕热。


    宝裕先笑出声：“确实热，不玩了。”


    嬷嬷识趣，上前来抱走了小狐狸，其他姑娘也反应过来，有真心笑的，也有陪笑的。


    便也是这时，一群鲜衣少年，自长廊那边走来，为首就是等等宴会的主角，白毓。


    能一眼看到他，不是因为他走在前面，而是他在这群白家子弟和扬州子弟之中，是最亮眼的。


    虽然姑娘们都见过以前的白毓，但只是见过，一年能见那么几次都不错了，而且白毓性子太冷了，她们和白毓不熟，话都没说几句。


    所以，见到面前少年这样的好生相，目若点漆，骨相流畅，如琢如磨，姑娘家们谈话的声音，骤然收了收。


    两拨人骤然相遇，彼此点头示意，姑娘们往一旁侧身。


    很快，白毓就领着一群人，穿过这条走廊。


    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他侧眸。


    苏兰芷歪着脑袋看他，她黑珍珠似的眼瞳水润润的，似乎被暴雨洗濯过后的夜空，干净明亮，她便是弯起这样的眼，红唇一勾，朝他露齿一笑。


    这一幕融化进了檐下明晃晃的日光，照化飞舞的尘埃。


    白毓不由放轻了呼吸。


    等两拨人各自走远了，身旁的郭家小公子，突然爆出惊讶的呼声：“刚刚苏姑娘是不是对我笑了？”


    王家的公子：“不能吧，是对我吧？”


    白毓：“……”


    苏兰芷长得好看，这群少年是都知道的，但是他们更知道的是，苏兰芷很看不上他们，这本来应该让人沮丧懊恼的，但是一看苏兰芷的脸，也没什么好不快的了。


    少年们都习惯了，但今天，她居然对他们笑了！


    “我怎么觉得是对我……”


    “你也不看看你那熊样。”


    “我咋样了？你以为你长得很好啊？”


    “都别吵！她应该是对照林笑的吧？”


    “没道理啊，我妹子说，苏兰芷最讨厌白毓了，干嘛对白毓她哥笑？而且，照林兄刚回来，苏姑娘也不认识照林兄啊！”


    几人都看向白照林，也便是白毓，他们都期待从白毓这儿得到一个答案，只要苏兰芷不是对他笑，那他们都有可能！


    下一刻，白毓神色淡然，启唇道：“她认识我。”


    “她刚刚是和我打招呼。”


    所以，她在对他笑，而不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