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刻钟前，看台上。


    众人其实早就发现蓝队的懈怠，仔细一想，没什么不明白的，姑娘们想哄着远到的娇客，自是放不开手脚。


    直到苏兰芷出现。


    那一抹蓝，刺入红队，仿佛连束住头发的蓝色带子，都比其他人的颜色鲜丽。


    及至此，这场马球赛，才有了看头，但很快，苏兰芷被针对了。


    她几次调转马头，都被柳云纪缠住，只能眼睁睁看着球被宝裕劫走，气得她拧起眉头，踩了下马镫。


    “不行，蓝队队友都退到一旁了，苏大姑娘怎么敌得过？”


    “苏姑娘真犟啊……”


    白毓看了一会儿，他侧侧身，对留风道：“骑装带了么？”


    ……


    场上的马球赛，从五人赛，打成了双人赛，后面饶是原来蓝队和红队的想加入，也没有机会了。


    最后蓝队追到了只剩两筹差距，不过一炷香到了，比赛结束，还是蓝队输了，宝裕县主的红队赢了。


    苏兰芷呼出一口气，虽然有些失落，不过她很快也不在意了，只要不和白毓比，最快活的不是输赢，是尽兴。


    反正白毓也输了。


    宝裕骑马到她旁边，道：“想不到在扬州这地界，还有你这样的马球好手。”


    苏兰芷以袖擦汗，回：“好几人都不比我差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全做鹌鹑了。”


    宝裕一愣，原来这姑娘什么都不知情。


    苏兰芷：“再跑一圈么？”


    宝裕笑了：“走！”


    她二人扬鞭打马，沿着马球场边缘跑了起来，原是胜者可绕场跑马一圈，不过最后，她们一同跑了，也没什么问题。


    倒是看台上，喝好声不断，苏兰芷扬起脸蛋，肌肤细腻白皙，眉眼张扬。


    马蹄轻盈，托着她像是一只漂亮的小鸟，掠过低空，明媚到刺目，无端让人对她的兴奋，感同身受。


    就连马儿也被感染了。


    白毓轻夹马腹，安抚下躁动的马，柳云纪也引马走来，笑道：“白姑娘，你和苏姑娘关系很好啊。”


    白毓淡淡瞥了眼柳云纪。


    柳云纪有种自己的心思被看透的感觉，他摸摸鼻尖，还是继续打探：“苏姑娘和一般闺秀，好似不同，向来如此么？”


    苏兰芷就像一抹炽烈的光，他着实对这样的姑娘，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白毓眯起眼睛，目光含着审视，突的问：“你有多少通房。”


    柳云纪惊讶，他第一次被姑娘这么直白地问这个问题，连白毓声音低沉这个细节，都顾不得了。


    他甚至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直到看到白毓沉静冷漠的眼。


    柳云纪心内一股无名火：“你这问的，都是些什么？”


    不否认，那就是有通房。


    白毓不再回他，踢了踢马腹，马儿朝前走去。


    又过了一会儿，柳云纪才理清白毓为何这么问，岂不是说，有了通房，就不配苏兰芷？还有这种道理的？


    柳云纪一时语塞。


    却说苏兰芷跑了一圈，通体舒泰，却也热得汗水涟涟，她骑着马小跑到白毓身边，清清嗓子：“那什么……”


    白毓挑起眼尾，看她。


    苏兰芷终于撇下挣扎和忸怩，道：“谢了。”


    白毓：“无妨。”


    苏兰芷嚼着着两个字，总觉得他是故意说得这么云淡风轻的，也太显摆了。


    她换了个话题：“刚刚你和柳家表哥说什么了？”


    白毓顿了顿：“柳家表哥？”


    苏兰芷对柳云纪的了解，都是从别的姑娘那听说的，论起亲戚，白毓也得叫他一声柳家表哥的。


    苏兰芷：“对啊，”她微微压低声音，“他是不是跟你打听我了，我看你们都看我呢，他问我什么了？”


    她眼里写满探究。


    白毓抿起嘴唇，脸色却微微冷了。


    突的，一滴水落到苏兰芷肩膀，她抬头，下一刻，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地掉落，眨眼间，成了倾盆大雨！


    “下雨了！”


    雨来得又快又急，苏兰芷用手遮着头顶，不过是徒劳，很快就半边身子凉了，再看白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她甩在后边。


    苏兰芷有些恼意，她是问了什么很过分的问题吗？


    会不会是她自作多情了，白毓还是很讨厌她？


    回到檐下，落雪赶紧递上干净的毛巾，苏兰芷擦擦脸蛋和后颈。


    不止苏兰芷遭殃，不少姑娘公子也浇得浑身雨水，宝裕县主身边的嬷嬷懂得养生，赶紧用披风抱住县主，防止着凉。


    苏兰芷才刚流了不少汗，又让淋雨，打了个冷颤。


    落雪：“姑娘，披上衣裳。”


    那是一件崭新的白色外衣，苏兰芷刚披上，她打了个小喷嚏，下意识用白衣遮遮口鼻，然后她缓缓抬起眉头，嗯，咦，呃……


    没错，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冷梅味，很熟悉，那是白毓身上的味道。


    她问落雪：“这是哪来的衣裳？”


    落雪道：“我方才同白大姑娘借的。”


    苏兰芷：“你跟她借，她就借你？”


    落雪眨眨眼：“我同白大姑娘借，她肯定不会借给我啊，是我说：我家姑娘没多一套衣服换了，又怕着凉。白大姑娘就借了。”


    苏兰芷：“……”


    像苏兰芷出行，都会备有一套衣裳，但现在这种情况，苏兰芷身上又是汗又是雨，披上新衣，不就弄脏了么，等等还穿什么。


    所以有旁的衣衫是好事。


    而此时檐下，已经不见白毓的身影。


    苏兰芷披着那件冷梅香气的衣裳，低低哼了一声，唇角就扬了起来。


    算了，她原谅白毓了。


    因为大雨，马球赛中断，宝裕先坐马车回白家，不少公子姑娘都是坐马车的，这部分人就先回去了。


    巧的是苏兰芷出门赶时间，直接骑马来的，现在不好走了。


    也有好几人走不了，白四姑娘便让庄子烧热水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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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让大家更衣歇息。


    苏兰芷泡了个澡，浑身轻快。


    她看着搭在屏风上的白色衣衫，听着暴雨叮咚，她心想数到五，雨如果没停，她就勉为其难去找白毓吧。


    一二三四五，雨果然没停。


    …


    敬天庄内的倒座房内。


    一阵磨刀声后，白至孝擦了擦刀锋。


    对白至孝来说，暴雨是个很好的天气，老天都在帮他，雨声隔掉一些声响，雨水能冲刷掉证物。


    至于敬天庄内为何会死了人，也很好解释——位于山脚下，不小心闯入什么强盗，很正常，


    白至孝将刀藏进刀鞘，心内暗道，白大姑娘啊白大姑娘，今日算你不走运。


    要怪，就只能怪你命不好。


    ……


    苏兰芷废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洗好澡，烘干头发，她拖拉这么久，外头大雨不见颓势。


    落雪：“姑娘，我同你一起去吧。”


    苏兰芷：“不用了，我自己去。”


    她才不想被落雪看到自己和白毓和好的样子。


    拒绝落雪，苏兰芷出门，迎面是一股微凉的泥土味，白毓还是歇在上回那个地方，雅舍深处，那儿还有一个回字天井，雨又大，落雨声如脚步声。


    苏兰芷享受了会儿静谧，沿着回廊，到白毓的房门前。


    她想，就从白衣衫说起吧，等她回家洗过了，再还给他。


    扣了扣门，苏兰芷道：“白毓？”


    一片安静，苏兰芷有些奇怪，便发现门没关，开着一条缝隙。


    她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缓缓将门推开。


    天色很阴，门外的光线，将将补足屋中的光，血腥味扑鼻，地上血泊里，倒着一个人，而白毓胸膛微微起伏，他喘着气，手里拿着一柄染血的刀。


    血水顺着他俊美的侧脸，慢慢滑落。


    似乎发现光，他才朝门口，动了动眼珠子。


    苏兰芷捂住嘴巴，眼眸一睖。


    地上的是白至孝。


    白毓慢慢平复呼吸，眼底的杀意还没消散。


    苏兰芷用力咽咽喉咙：“死、死了？”


    白毓从鼻间“嗯”了一声。


    怎么会让她撞上这一幕，他想，该怎么让她别说出去呢。


    手上兵器的重量，似乎在提醒他答案，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手指脱力，微微一动，刀掉到了地上，铿的一声。


    下一刻，苏兰芷后退了一步，白毓不由上前，沾着血的手心十分滑腻，攥住了她的手腕。


    他问：“去哪？”


    苏兰芷不敢看地上白至孝的尸体，她低下头，语无伦次：“我、我找落雪。”


    白毓眼底一沉。


    “三个人，才能把这尸体埋了吧？”提到尸体，苏兰芷脸色一白，小声道，“我有点害怕。”


    白毓默了默，他抬手，遮住她颤抖的眼睫，掌心痒得发疼似的。


    他道：“没什么好怕的。”


    他把刀丢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