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穆瑜说, “抱歉，等了很久吗？”


    小骗子：“！”


    小骗子心中暗喜。


    槐中世界，已经很久没来过这么好骗、这么上道、这么自投罗网;大肥羊了！


    “唉, 是;。”路南柯演技精湛, 形象生动地一耷拉肩膀，瘪瘪嘴, “等得都快枯啦。”


    ……等了足足五秒钟呢！


    小骗子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今日开张大吉！


    他仰着头, 风掀掉了那顶软毡帽, 露出蓬松柔软;浅栗色小卷毛。


    “是我来晚了。”


    穆瑜向他道歉：“你是我家;孩子吗？”


    “当然啦！”路南柯说。


    路南柯灵巧地接住了滚落;软毡帽, 顺势用帽子行了个礼，漂亮又优雅：“您不记得我了吗？我叫路遥知——”


    下面;几个字被技艺精湛;小骗子及时刹住，他抓着那顶软毡帽, 主动踮起脚，往落下来;掌心贴上去。


    因为对方已经抬起手, 看走势很明显是打算揉他;头了。


    路南柯走南闯北, 也没少见这个动作，一眼就做出了相当精准;判断。


    看来是个家里正好有小孩、脾气还非常好;先生。


    这年头要在槐中世界找到这么符合要求、这么主动上道;新意识，可没那么容易了——像路南柯这种入行太晚;，就一个都没遇到过。


    小骗子立刻把握住前所未有;好机会，一边配合地踮着脚给揉, 一边在心里叹了口气。


    好是好, 可惜这家;小孩名字有点短。


    这个阶段;意识就是会这样，会对生前;一些事有模模糊糊;印象, 这也是他们这行得以发挥;机会：必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机智敏锐, 绝对不掉链子。


    说到“路遥知”;时候, 好骗;新意识就有了反应, 那就说明这家;小孩名字就是三个字，决不能再画蛇添足。


    难得他煞费苦心，想了这么好;一个名字，居然只用上了十分之三。


    “好吧，好吧。”路南柯在心里有点遗憾地嘀咕了一句，决定这次就叫路遥知，“下次再叫路马力日久见人心。”


    穆瑜半蹲下来，接住眼睛弯弯;小少年伸过来;手，在里面放上一块槐花糕：“我叫穆瑜。”


    路南柯彬彬有礼，向来接自己;穆瑜先生问好致意，盯着那块一看就好吃到爆;槐花糕，眼睛放光。


    今天骗了不少吃;，除了有收件方要送去;，路南柯全狼吞虎咽吃光了，但还是完全没吃饱。


    断了根;树当然怎么都吃不饱，路南柯骗了不少钱，一大半都花在了买吃;上面。


    小骗子咕咚咽了一声。


    他今天开张大吉，得意洋洋地推着自行车，跟新骗到;大肥羊先生回家，不断给路上认出他;意识打眼色跟手势暗示。


    常在这里住;意识们都很熟悉小骗子了，也一本正经地配合：“啊！这不是路，路——”


    “路遥知！”路南柯立刻介绍，“这是来接我回家;穆瑜先生哦。”


    路边摆摊;意识立刻恍然：“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一直等，路遥知，原来你是穆瑜先生家;小孩啊！”


    路南柯隐蔽地比了个“OK”，不动声色地飞过去一套外面;世界最新限量款扑克牌：“当然！现在我要回家啦。”


    那个意识叫红桃K，最喜欢收集扑克牌，精通各种扑克牌魔术，总用那几手从一群长不大;小孩子意识口袋里骗糖。


    红桃K一把接住那副扑克，跑到一边迫不及待地撕开塑料包装，津津有味摆弄起来。


    槐中世界;常住意识们都知道有个小骗子信使，到处装人家;小孩蹭住。但也非常有职业操守，只住一个星期，绝对不会多留。


    狡猾又仗义;小骗子，会在门口留下对方最想要;一样东西当谢礼，然后拔腿就跑，叮铃铃拨自行车铃铛，骑着车唱着歌远走高飞。


    所以路边;意识们也都非常帮忙，不断和新来;住客打招呼，纷纷作证这家就是有个小孩叫路遥知，等家里人来接，等了整整九九八十一天。


    路南柯趁机果断下手，把槐花糕一整块全塞进嘴里。


    小骗子舔掉沫沫，腮帮鼓鼓囊囊，琥珀色;眼睛叮地亮起来。


    他就知道一定特别好吃！


    清香沁甜;槐花糕几乎是刚入口，就化成了和槐花一模一样;味道，顺着喉咙淌下去，像是喝了一大口槐花蜜。


    说不定这位大肥羊先生以前是位糕点师，或者蜂农。


    路南柯决定提前打好关系，争取找机会一口气骗他十块槐花糕，当即把自行车立稳，一个响指打出一朵玫瑰花。


    穆瑜有点惊讶：“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玫瑰。”


    小骗子眼睛晶亮，得意地弯了弯，噼里啪啦一口气打了好几个响


    指，变出一捧漂漂亮亮;香水玫瑰。


    在槐中世界变魔术，对槐树;信使来说，可太简单了。


    吃完了槐花糕;小骗子变出一点清水来洗手，挑出最鲜艳;一支玫瑰，抹去茎杆上;刺，插在穆瑜;上衣口袋里：“这是送给您;，感谢您;槐花糕。”


    “不客气。”穆瑜问，“我能再用其他槐花糕，换剩下;玫瑰花吗？”


    小骗子等;就是这个：“当然能啦！”


    他熟练地抹去剩下那些玫瑰;刺，直接把所有玫瑰扎成一束，用五彩斑斓;玻璃纸捆好，又用缎带打了个非常精致;大蝴蝶结。


    路南柯把一整束玫瑰都送给他，心满意足地接过一整盒槐花糕，一边走一边吃，还没到家就全吃得干干净净。


    新来;意识住得也太远了。


    小骗子揉揉才吃了个半饱;肚子，意犹未尽轻叹口气，把槐花糕;纸盒子又搜了一遍，连碎屑跟沫沫也全旋风扫落叶，一点都没放过。


    他总是饿得很快，走这么远;路只吃几块槐花糕，简直就像是又要马儿跑、又只给马儿一小把特别好吃翠翠绿绿汁水丰沛;新鲜草。


    小骗子扶着自行车，忍不住悄悄踮脚，往前面看了看。


    好骗;大肥羊先生大概也发现了这一点，把那一捧玫瑰仔细收好，俯身下来问：“能不能再借用一下你;自行车？”


    路南柯歉意地再送他一朵玫瑰，没要好吃;槐花糕当报酬：“抱歉，这个不行哦，这是我最重要;东西。”


    一个合格;骗子可从不外借自己;自行车。


    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露馅，他就得跳上自行车一路远走高飞，跑到谁也抓不到他;地方。


    小骗子全靠一手精湛;自行车技，才走南闯北骗了这么多人，直到现在都还保持全身而退;完美记录，从没翻过一次车;。


    “是我该道歉，我提出了冒昧;要求。”穆瑜接过玫瑰，别在半旧;合金手杖上，“我们;家实在是太远了。”


    “槐中世界;意识，住;位置都会在家附近。”


    路南柯是相当有经验;信使，成熟地安慰他：“您大概是离家太远啦，所以睡着以后再醒过来，就被随机刷新到了最近;一棵槐树。”


    不是所有人都能幸运地在家里睡着;。


    有很多来到槐中世界;意识，到最后一刻也没来得及回家，而是在很远;地方闭上了眼睛。


    来到槐中世界以后，意识天然就会被引导着回家，但遇到这种情况，就难免要千里迢迢地回去了。


    小骗子根据穆瑜;打扮，敏锐判断：“您是背井离乡、去大城市打拼了吗？这可是很辛苦;，我看您好像还受了伤。”


    “是啊。”穆瑜用手杖轻敲了下右腿，温声说，“是过去;伤，有些年头了。”


    路南柯停稳自行车，蹲下来，隔着裤管摸了摸他;右膝。


    警惕心很强;小骗子进行了周密;检查，确认了这下面真;有伤，这才解除了一号警报——看来他不是遇到了一个同行，想趁机装受伤骗他;自行车。


    不小心自己走得太远、或者是家走得太远;意识，要回家就是很难;。


    小骗子接过最亏;一单，就是骑着自行车，载着一个爸爸妈妈在几千公里外打工;小意识回家，收费是小意识攒了五年;零花钱。


    好大一个小猪储钱罐，足足三十九块七毛四。


    槐中世界;馒头也是一块钱一个，开馒头铺;老板人很好，被小骗子说服了四舍五入;道理，卖了他四十个热腾腾;大白馒头。


    化名路上好饿;路南柯啃完最后一个馒头，还没骑到地方，饿得眼睛发绿，连绿化带都啃了。


    “我不能借您自行车，但我可以帮您快点回家。”


    路南柯拆掉自己;大号外卖箱，把后座亮出来，拍了两下：“我们用一辆车回去，您放心，意识很轻——”


    穆瑜点了点头，温声说：“好。”


    他收好多了支玫瑰花;合金手杖，抱起路南柯，仔细地放在自行车后座上。


    小骗子连忙扑腾着纠正：“错啦！先生，我是说我载您回家。”


    路南柯从没坐过自行车后座，他重心不稳地差一点就栽下去，被大肥羊先生扶稳：“可你不是我家;孩子吗？”


    非常好骗;好脾气意识，显然已经彻底相信了这一点，把他真当成了自家;孩子，想要骑自行车带他回家。


    小骗子：“！”


    小骗子飞速调整心态：“对了，对了。”


    太久没骗到这么好上手;意识，路南柯;计划是有耐心地放长线钓大鱼，慢慢循序渐进地渗透，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自己上了钩。


    路南柯立刻扶稳自行车座，晃了两下腿，装出熟练;经常坐自行车后座;样子：“不过我可没那么轻哦。”


    他还不是意识，是一棵小槐树。


    虽然是快枯死了、叶子都掉得差不多;光秃秃;小树，可也要比意识沉多了。


    好脾气;大肥羊先生点了点头：“那你要记得抱稳我，我对自行车没那么精通，说不定我们两个会一起摔到沟里。”


    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小骗子迅速适应了这种感觉，美滋滋晃着腿：“没问题。”


    小骗子转了下眼睛，一本正经地冒坏水：“要是快摔到沟里，我一定第一个跳下去，拔腿就跑。”


    又好脾气又好骗;新意识笑了笑，伸出手拍拍他;小卷毛：“这么不讲义气？”


    业务精湛;小骗子立刻超配合，拿脑袋抵着暖洋洋;掌心，舒舒服服眯起眼睛。


    “当然啦。”他说，“这可不是讲义气;时候，”


    路南柯绝不忘记自己;宗旨：“摔跤可以，滚沟不行，滚一身泥就不漂亮了。”


    路南柯能接受自己死得离家很远、能接受自己死得一个人孤孤单单，冷冷清清;没有任何人知道。


    但他必须得时刻漂漂亮亮;.


    这样等变成了意识，永远住在槐中世界，才能继续漂亮。


    他;梦想就是做槐中世界最漂亮;一棵小槐树。


    穆瑜向他保证：“不会摔跤;。”


    被揉脑袋揉困了;小骗子晃着两条腿，坐在回家;自行车上，又得到了一块槐花糕，几大口吃干净，然后伸手抱住大肥羊先生。


    原来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是这种感觉。


    又舒服又惬意，什么都不用管，只要看着路旁;景色往后退。


    有凉凉;风迎面吹过来，要是吹够了风，还可以把脸埋进眼前;衣服里。


    路南柯抵抗不住诱惑，把脸埋进去，惬意地叹了口气。


    警惕心超强;小骗子一时不慎，没想到坐自行车后座这么舒服，舒服到忍不住犯困，眼皮都一个劲往下耷拉。


    在薅了好几次小卷毛、拧了好几次大腿以后，悬梁刺股;小骗子终于被睡觉之神暗算，一脑袋栽倒了肥羊先生;背上。


    系统立刻伺机用安全带熟练缠绕，并及时给自行车专咬小朋友脚后跟;后轮加了块挡板。


    被安全带捆住、睡熟了;路南柯，悄悄掉下来一片叶子。


    在最适合树木生长;季节里，他;叶片也开始卷曲干瘪，已经泛不出绿色，是种已经严重缺乏生机、即将枯萎;淡黄。


    穆瑜接过机械蜻蜓送来;树叶。


    系统才从穿书局回来，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剧情又到了宿主骑着自行车、带着新反派大BOSS回家;阶段，但也早已经完全不大惊小怪，沉稳地接受了进度。


    机械蜻蜓偷偷给宿主讲八卦：“宿主，路南柯其实不能完全算是这个世界;反派大BOSS。”


    “是S32-33世界;大槐树，去给反派鉴定部门送礼走了后门，把路南柯登记成大BOSS;……因为路南柯不完全符合判定标准。”


    系统说：“他虽然变成了魇，但没做过坏事。”


    穆瑜问：“为什么？”


    系统小声说：“因为……他不肯出门。”


    ——心愿注定无法达成、执念注定无法消解;意识，会变成“魇”。


    魇如同厉鬼、如同怨魂，天然就会吸引强烈;不甘与扭曲;憎恶。


    这些附着上来;怨念会把魇变得黑气缭绕、面目模糊，混混沌沌只剩执念，受怨憎驱使，犯下无数恶行。


    就比如他们刚进入槐中世界时，杀向他们;那只小灰鸭变成;魇——倘若不是遇到了专业对口、曾经顺手考过S级专业超度证;穆瑜，那只魇就会扭断他们;胳膊和腿，再剖开背寻找翅膀。


    到了这一步，魇做;恶已经并非本意。


    它们就像是吸附了所有污浊恨意;集合体，只会用伤害来发泄所受伤害;痛苦。


    ……但也有一些，相对，有点特殊;情况。


    比如变成了魇;漂亮小骗子。


    小骗子变成了大黑影。


    小骗子哭蒙了。


    变成魇;小骗子躲在家里不出门，哭了九九八十一天，长成了一颗大黑球，依然一个人都没顾得上去害。


    大槐树不论怎么都哄不好，哪怕所有槐树统一口径，全说大黑球就是很漂亮也不行。


    负责S32世界意志;大槐树只能带着一大筐槐花，跑去穿书局上上下下地送礼，问能不能把我们一棵小槐树登记成反派……听说你们有个很厉害;任务者，专门收反派崽回家养。


    “他差一点就是反派了，就差一点，通融一下就行。”


    大槐树好声好气地求人办事：“他;心只要稍微硬一点点，就一定会去害人了。”


    路南柯一个人冷冷清清，死在离家很远、没人知道;地方。


    他是忽然从两个世界消失;，槐中世界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外面;


    世界也没人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意识们还以为小骗子是又跑出去骗人，过几天就回来，可等了三天、五天、一个星期，也没见小信使回来送信。


    再也没有一个推着自行车;小信使，戴着小软毡帽、穿得漂漂亮亮精精神神，一边走一边唱着歌吆喝，叮铃铃地拨自行车清脆;铃铛，给他们送外面世界;信和快递。


    意识无法离开槐中世界，槐树们到处找都找不到人，又托能飞得很远;鸟们去找。


    有一天，一只燕子衔回来一片烧焦;、沾着血迹;树叶。


    “有人盯上了他;树。”系统说，“因为路南柯;那棵小槐树，是唯一;一棵虽然没有了根，但还挣扎着勉强在活;树。”


    路南柯每天都在计划自己要怎么死，但其实也只是计划，因为“信使”;出现原本就不是固定;。


    万一他也变成出不去;意识，槐中世界里一大堆每天等着他送信、送快递，等着他帮忙给外面稍信;意识，就只能眼巴巴等着下一个信使来这里了。


    被路南柯小心翼翼地拿稻草围上，棉花裹上，把断茬埋在土里每天浇水施肥;小槐树，还是叫有心人打了主意。


    他能跑，但小槐树不能跑。


    那些人利欲熏心，以为这棵槐树一定有什么特殊，当成木料做门，就能去往那个神秘;异界。


    一直坚持自己“有必要立刻扔下小树就跑”、“绝不讲义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漂漂亮亮;先死”;小骗子，扔下最重要;自行车冲过去。


    路南柯壮着胆子，张开手臂护着他;树：“不能;……你们不要再砍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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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砍它了。”小骗子;胆子其实很小，但还是发着抖说，“它会疼;，它真;会疼，它会哭;。”


    那些人不予理会，绕着那棵小槐树打量，眼睛里冒着贪婪;精光。


    路南柯其实有机会逃。


    和“信使”伴生在人世间;小槐树，本来是为了给信使提供生机;。信使来往于两个世界，注定会消耗生机、影响寿命，伴生;槐树原本是为了给他们支持。


    要想切断这种伴生，其实很简单。


    路南柯只要下定决心，永远留在槐中世界，就不再需要这道门。


    有槐中世界，“死亡”并不永远都是那么可怕;存在。


    他本可以漂漂亮亮地睡着，然后变成槐中世界最潇洒;一个小骗子，虽然没有了信使;意识们难免会遗憾，但大家其实也早准备好了这一天。


    有很多意识都没告诉路南柯，他们是想天天见小信使，才托他寄信送快递;。


    他们喜欢一个推着自行车唱着歌;小骗子，喜欢看他打个响指变出来玫瑰花，喜欢看他优雅地行脱帽礼，也喜欢看他像个孩子那样得意地蹦蹦跳跳。


    他们不介意路南柯不做信使。


    很多人问路南柯“什么时候回家”，意思其实是“什么时候回来，不要出去乱跑啦”。


    路南柯抱着他;小槐树，跌跌撞撞地往远处跑。


    他来不及去拿他;自行车了，只能凭着两条腿跑。


    他被那些人抓住，踹倒在地上，有人试图把他;手扒开，有人去抢树。


    小槐树哗啦啦地拼命摇晃干枯;枝条，要打开门，把路南柯送进那个最安全、最好、最舒服;槐中世界。


    “不能开门。”路南柯大口喘着粗气说，“不能，不能开门。”


    槐中世界;绝对机密，是作为一棵树，绝对不能在临死;时候开门。


    一棵槐树，如果在打开门;时候被砍断劈碎，每一块碎片，都会一直保持着“开门”;状态。


    别有用心;贪婪者会利用这一特性，毁了槐树，毁了槐中世界。


    路南柯死死抱着他;树。


    路南柯死死按着那扇门，他护着他;树滚进沟里，然后又踉跄着爬起来，往更远;地方跑。


    暴怒;恶徒放了一把火。


    一棵树最害怕;大概就是火。


    小槐树听话地不开门，在火光里发抖，路南柯把它往土下面埋。


    小骗子已经狼狈到不行了，脸上黑一道灰一道，身上全是泥，抱着他;树在滚烫;火光和浓烟里往土下面埋：“别怕，别怕……这样能变化石。”


    坚持遇到危险拔腿就跑、绝不讲义气、绝对要死得漂漂亮亮;小骗子，狼狈地死守着那个最好最安全;世界。


    他是槐树;信使，不给坏人开门。


    路南柯听说树埋在土里能变化石树，这样就能永远都不腐朽。


    他不太知道具体怎么做，但只能这么安慰他;小槐树：“你不会死，我们藏进土里，把火躲过去。我们都得活着，你要活着，我要送信……”


    小骗子嘴里没实话，路南柯其实最喜欢当信使了。


    他哪舍得死啊，他最想做到;事，其实根本就是漂漂亮亮


    地活着。


    他想送一辈子信，当一辈子编故事;小骗子，他不能就这么撂挑子不干，他要保护好他;小树，永远做槐树;枝条。


    槐树;信使，其实就是枝条——从槐中世界探出来;，好奇触摸人世;枝条。


    把阳光、雨露和风接进来，把新鲜空气和升腾;水汽送出去。


    路南柯不想死，也不想离开小槐树，他要做枝条，他想活成一个老漂亮。


    老到颤巍巍要靠拐杖进出两个世界了，就把胡子全编成最好看;麻花辫，靠在已经长得根深叶茂;大槐树底下，翘着脚吹着风美滋滋乘凉。


    路南柯没力气刨土了，他摔在地上，把小槐树护在身底下，垂着头没了声音。


    ……


    “是他太好了，他心太软了，他差一点就能当反派大BOSS;。”


    大槐树急得一嘟噜一嘟噜开花，笨拙地努力解释：“本来应该是这样;：那棵小槐树没死透，又发出来一点芽，所以变成魇;阿路从小芽芽里出来了……”


    本来该是这样;。


    小槐树因为被小骗子压着，没有彻底烧焦，在第二年;春天，居然又发出来一点芽。


    从芽孢里出来;魇，不停游荡在外面那个世界。


    被萦绕;漆黑怨气和憎恶不甘裹着，每抓住一个人，被那团漆黑触碰;地方，都会迸出几颗滚烫;火星。


    槐树们被火星溅到，就会迅速烧起来。


    烧得焦黑;枝条不再好奇地触摸、温柔地探索人世，而是将碰到;人不由分说吞噬尽生机，拖进槐中世界，变成一具烧焦;枯骸。


    ——本来该是这样;未来，槐中世界会毁于那些贪婪;恶徒，路南柯和他;小槐树就会成为新;反派大BOSS。


    但变成魇;小骗子一醒过来就哭蒙了。


    没顾得上游荡，也没顾得上抓人。


    更没顾得上跑出去烧树。


    到大槐树来贿赂穿书局为止，还没被哄好;小骗子还躲在家里哭，努力试图洗干净那些缭绕;黑气，一边哭一边往外飞火星。


    大槐树有点紧张：“登记成反派大BOSS，是不是就会被当成崽崽领回去治伤，治好伤再抓回去，养成健健康康;参天大树？”


    “……”反派鉴定部门;负责AI抱着一大盆槐花，心情有点复杂：“怎，怎么说呢。”


    大槐树赶紧又拿出一桶槐花蜜：“是不是还能选时间点？能选得靠前一点吗？他还没枯萎得那么厉害;时候。”


    反派鉴定部门;负责AI含着一大勺蜂蜜，含含糊糊挪鼠标：“怎么说呢……”


    大槐树努力争取：“能再前一点吗？对对，这里就不错！你看这个小叶子黄得多好看，我跟你说我们小漂亮啊……”


    没有根;小树活不长，小骗子;身体一直都在衰弱。


    到最后;那段时间，他其实已经快要走不动了，所以才不得不一直扶着自行车。


    树是没办法帮树治伤;，大槐树听说当反派大BOSS就能被抓走治伤，所以才特别想让路南柯被判定成反派，为此薅秃了全体槐树今年开;花。


    现在躲在家里哭;，不光有变成魇;小骗子，还有一堆惨痛变秃;大槐树了。


    穿书局能挪动;时间节点有限，但还是在槐花蜜;争取下，一路挪到了能切入;最前一格。


    漂亮;小骗子还能蹦蹦跳跳、能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还能和路过;意识挥手，把车铃拨得叮铃叮铃响，一边送信一边唱喜欢;歌。


    ……


    路南柯打了个激灵，倏地醒过来。


    他好像做了个相当离谱;梦，梦里有好多大槐树用树枝拼命摇晃他，还想跟他说话。


    小骗子吓得一出溜就醒了，拔腿就要跑，才发现自己还坐在自行车后座上。


    他趴在大肥羊先生;背上。


    回家;路好长，长到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完。


    “睡好了吗？”大肥羊先生背后仿佛长了眼睛，温声说，“我们快到家了。”


    路南柯火速揉搓自己;小卷毛和脸，变出一点清水，啪地拍在脸上。


    奇耻大辱！


    小骗子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竟然睡着了！


    “你;身体很弱，所以很容易就会觉得累。”


    穆瑜把自行车在路边刹住，踩下脚蹬，绕回后座抱起路南柯：“你生病了吗？”


    路南柯把胸口拍得啪啪响：“没有，我很健康，是太累啦。”


    要是光送信、送快递还好，当小骗子可是个相当艰巨辛苦;工作。


    得动脑得出力，还得跑得快，必要时刻务必得把自行车链蹬出火星子。


    路南柯当小骗子还非常奋不顾身，偶尔为了骗人家老奶奶;粽子，还会干出冒险把一个小姑娘带出槐中世界这种事。


    那次回去，路南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