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三年后
作品:《清冷权臣为妖妃折节》 山中无岁月,只知田圃内的油菜一年两熟,现下已经熟过六回。
酥酪由一只小不点长成了威风凛凛的雪山,整日跟在李瀛身后摇尾巴,遇到野兔山鸡便悄无声息地擒来,以作加餐之用。
这片翠山中人迹罕至,是以春夏秋冬,无论是何节气,林中山禽并不躲藏,大摇大摆地现身,三年来,每每满载而归。
这几日却有些不同以往,野禽销声匿迹,就连它们的巢穴难觅其踪,仿佛藏起来了。
许是天时所致,又或许是人为。
李瀛亦有所觉,和青俪一起清点家中粮食,决定这段时间先不出门了。
暂且待在这方小院,关紧门扉,避一避这凛冽北风。
暮色四合,蒙了一层霜色的绿荫潜藏在一片墨色中。
李瀛拨亮橘灯,微光从掌心大的橘子里透出来,微茫的亮,在建平五年的猎猎北风里明灭闪动。
像过去无数个漫长而平静的山中日夜里,她趁着这点亮光,褪了鞋袜,爬入竹帐内。
躺在帐内,李瀛闭着眼,思绪翻涌,过去的事恍如隔世,她极少想起,不知为何,那些回忆却在这个雪夜里骤然浮现。
那一年,也是这样大的雪,满天的风刀霜剑里,她跌跌撞撞地逃,在乾清宫疏阔的月台上看见两个人……
一声声犬吠骤然响彻黑夜,向来温顺的酥酪前所未有地对着院门狂吠起来。
——外面有人,是生人,不止一个。
只听隐约的衣帛摩挲声,睡在外间的青俪已经起了身,手中执着刀,悄无声息地朝外走去。
回头看见李瀛,她竖起手指放在唇边,先是看了一眼李瀛,随后眸光向上落在房梁上,李瀛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要她上去躲着。
不躲。
太高,她爬不上去。
抢在青俪面前,李瀛迅速穿了鞋袜,拎起橘灯,示意青俪爬上房梁,若有不测,便重操她暗卫的旧业,设法暗杀。
一明一暗,相互配合。
青俪默了默,动作轻捷地跃上房梁,自上而下看见李瀛一手提着橘灯,一手牵上酥酪,走出温暖的茅庐,走进漫天风雪中。
院子最外围的柴门被哐哐敲响,来人似乎不耐烦了,大声喝道:“东道主何人?风雪难捱,快让我等进来避一避风雪!”
说话的是个壮年郎君,京畿口音,多久没听到京畿口音了?从天子脚下来的,必定身携风波。
李瀛有些恍惚,橘灯里飘出清浅的香气,在沆砀的雪中看不见一丝烟雾,惶恐的神色宛如油墨浮现在她脸上。
在重重树荫下,月色如鳞,照在雪地上,小院的柴门开了,露出里面一道提灯的伶俜身影。
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面容昳丽,很艳,四周寒枝雪影,千里冰封,她就这么立在门前,立在万千幽暗的冰雪里,犹如志异话本里的艳鬼。
再看小院里灯火俱灭,不见人影,似乎只有她一人居住。
青山荒野,大雪如瀑,十足十的诡谲,一阵冷意后知后觉地爬上他们颈后,直到那位叩门的男子猛一跺脚,激起一圈雪花,几人总算回过神来,当先看向地上。
眼前的女郎有影子,总归不会是山野精怪,即便是,他们几位阳气充沛的男子,还不能制服么?
几位不速之客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察觉对方眼中的笑意,此地得天独厚,远离尘嚣,又有现成的小院,能落脚此地,又得一位如此貌美的女郎照料服饰,好极。
都说否极泰来,他们为了逃命躲到此处,山径崎岖,想来官兵难以寻觅,小命也可保住了。
面对美人,还是生平罕见的美人,叩门之人的声音骤然温和起来:“女郎,我们同伴伤重,眼见就要溺毙于风雪中,可否让我们进去避避寒风?”
李瀛静静地看他,橘灯微明的光自下而上地映着她秀丽的五官,她牵住不安的酥酪,微微侧身,说:“你们进来吧。”
得到准许,那几人便进来了,在皑皑大雪里,顶着满鬓风霜,瞧见一院的生机。
院里正中有一只木桌,下边收着两只藤编的交杌。
南墙下种了一面花墙,在这样的大雪天里依旧有一线绿意,不必多说,在来年又会生发出满墙花荫。
花墙外有一只秋千,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雪,上面只有一点薄薄的白。
歪歪扭扭的藤萝筐堆在檐下,编得不好看,却细细密密的,很扎实,里面用冰雪封着吃食。
西面水缸里闷着酒,带着梅子的香。
虽说田园风光亦有些意趣,如此简陋,到底不如昔日钟鸣鼎食,仆役如云的日子,几人无言,也不看那女郎如何神色,先将那位受伤的同伴抬入茅庐。
见庐中漆黑,又无灯盏,其中一人一把夺过李瀛手中的橘灯,搁在矮案上,直直放在他们之间。
那女郎被夺了唯一灯盏,也不恼,立在不远处,垂眸望着他们。
圆滚滚的橘灯光芒微弱,照亮几人各异的阴郁神色,他们无不衣裳破烂,身上带着伤,像是被人追杀,狼狈不堪。
风雪叩门的轻响中,有人不管不顾地大骂出声:“那谢雪明当真可恶,欺君罔上,大逆不道,陛下殡天,必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什么?
李瀛愣住了。
她的手一颤,凶神恶煞、似乎随时准备上前扑咬生人的酥酪不动了,转而担忧地看向她。
李瀛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们说陛下殡天,正值青年的赵稷死了?眼下外边似乎是谢雪明掌权,将他们逼入穷巷。
在她死后,这短短三载春秋,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伙人又道:“此人看似温和内敛,实则狂悖无伦,杀孽深重,上天若有好生之德,迟早收了这妖孽去!”
“此人此乃古往今来第一佞臣也,顺他者昌,逆他者不死则亡,实在可恶至极!我等事君以诚,匡扶皇室,反倒被他追杀灭口!”
几人越说越激动,缩在小小茅庐中破口大骂,翻来覆去,都是说谢雪明该死,一死不足以平恨,该千刀万剐,业火焚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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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死寂,惟有骂声不绝于耳。
比起恨意,这伙人对谢雪明更多的是畏惧,像被打怕的落水狗,只能缩在暗处咒骂。
情之所至,有人骤然大喝:“拿酒来!”他们要水缸里的梅子酒,李瀛脚步顿了顿,红衣蹁跹,不多时便取来酒。
几人胸膛剧烈起伏,接过酒樽,轮流饮下驱寒,其中一人似笑非笑看向李瀛:“这茅庐中还有一人,是谁?”他厉声道:“叫她出来侍酒!”
院中木案下收着两只交杌,他左右观望,小院内并无半点男人留下的痕迹,既然如此,那便是两个潜逃在深山中的女郎了,着实有趣。
不是山野艳鬼,便是命案逃犯,也罢,让他们来降一降。
还不等青俪从房梁上翩然而至,几人轰然倒下,那位不曾饮酒的伤者也跟着倒下了。
也是奇怪,能药倒一只山猪的药量,用在人身上,竟然拖到现在才发作。
白白浪费了一壶梅子酒。
李瀛无声叹息,取了橘灯,剥出里面的香片,摁在外面的雪里,慢慢地熄了。
这几个不速之客,是杀了,还是埋了呢?外边的雪这样大,活生生冻死几个人,应当很容易。
身旁落下一道黑影,青俪身姿轻盈,无声无息地落下。
方才那些人所说的话,她也一字不漏地听见了,外面时局大变,风云变幻,本就是她们无法控制之事。至于他们说旧主很可能弑君,说实话,她一点也不怀疑此事的真实性。
弑君谋逆,是那位能做的出来的事。
只是,皇后毕竟是陈郡谢氏的嫡系血脉,又是他同父同母的胞妹……
也许党权之争,血脉亲缘为轻,至高权势为重,两相取舍,酿就当前局面。
三年了,从建平二年到建平五年,十九岁到二十二岁,距离她薨逝那日,足足过去三年了。
风雨晦明,俯仰百变,偌大的镐京,她生长的地方,也许已经无人记得她了。
无论是世人骂名,还是坊间燕闻秩事,都不再有她的名字。这样很好,很宁静。
还要再藏吗,她难道能在这处偏僻的翠山躲藏一世么。
三年了,除了青俪以及一只雪白的狗、翠山里的野鸡野獠以外,无人和她交流,平静太过,反倒寂寥,她还要继续在这里躲藏么?
李瀛望着那些骤然闯入她平静生活的人,手中的橘灯浸透了雪,冰凉湿漉,寒意一点点地渗透她的指尖。
青俪正俯身在那些人的颈上比划,来者皆是客,即是客,便赏他们个痛快罢。
一片死寂中,翠山里的虫鸣鸮号,风声雪响,都被一股更大的、更罕见的动静压下。
酥酪又开始吠了,藤编的绳开始在李瀛手中颤动,她缓缓低眉,看见酥酪向来温和的兽瞳中满是警惕,一眨不眨地盯着院门的方向看。
那里,无边密林在黑暗中现行,那扇小小的柴扉被照出轮廓,恍如白昼。
火光燎亮满天惨白,风雪如幕,被冲天火光一剑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