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伶俜幸逢故人女

作品:《大唐·珠玑不可夺

    青杏无措地站在一旁,青桑示意她先去铺床。


    炭火不时噼啪爆响,毕菱手中的粥碗也渐渐见了底。


    她越吃越慢,红枣和栗仁早已被挑着先吃干净,最终只剩一层黏稠的粥底。


    她拿汤匙刮干净送入口中,抿了抿嘴唇,才不舍地放下碗。


    青桑没有说话,只捧起粥碗退了下去。


    难得今夜房中如此暖和,青桑、青杏又早早备好热水,毕菱起身去屏风后沐浴。


    等她穿好里衣再出来,发觉食案上又摆着满满一碗粥。


    她不自觉就走了过去,跪坐在食案前拿汤匙拨弄两下,发觉红枣和栗仁占了一大半,忍不住弯起嘴角。


    青桑跪坐在她身后,拿起干布替她擦拭长发。


    毕菱这回倒没有拒绝她的触碰,抱着温热的粥碗大口吞嚼起来,无比畅快。


    吃完后她把空碗往食案上一放,拿眼睛去瞟旁边的青杏。


    青杏喜滋滋地就要再去盛,却被一声轻咳拦住脚步。


    “小娘子,现已戌时过半,多食恐伤脾胃。”身后的青桑轻声劝道。


    青杏捧着碗,忍不住嘀咕:“阿姐不是也盛了第二碗嘛……”


    青桑看毕菱垂下头闷不做声,搭在食案上的手腕瘦骨棱棱。


    连陆家的家生婢子也没有瘦成这样的,那些高门大族的仆婢更是个个锦衣华服、丰腴婀娜,就是为了体现主家的富贵不凡。


    青杏一看便知姐姐心疼了,她二话不说溜出房间,打定主意要将一整锅粥都端来,让小娘子吃个肚儿滚圆!


    可等她到了灶前,本来架在火上慢煨的瓦罐竟不翼而飞!


    青杏瞪着眼睛扫视一圈,方才还守着灶的几个仆人都不见踪影。


    没料到这毕家竟如此下作,见不得小娘子一点好,区区甜粥也要连罐端走!


    她本就泼辣爽利,又想起离开陆家时主母交代过的话,心中越发有底气,叉起腰高声骂道:


    “哪个嘴馋手贱的贼人将粥罐偷了去?!叫老娘抓住,非剁了你那发痒的爪子不可!”


    “我看有的人是眼盲心黑,白日里才摆了丧仪,夜里就来偷主子的吃食,也不怕夜里梁上倒吊下来长舌鬼,勾起你的脖子去阎罗殿里讨说法!”


    “当年得了我们河东柳氏的荫蔽,今朝猢狲当起山大王,竟敢苛待正经的柳氏血脉。还有那吃里扒外、背主求荣的混账玩意……”


    直到被姐姐扯回房中时,青杏还觉得意犹未尽。


    “阿姐,他们敢做不敢当,没一个敢露头的。我就是再骂上一个时辰,恐怕也都装作没听到,可见都是一伙的!”


    青桑无奈地敲敲她的脑袋:“你是骂痛快了,可有想过小娘子的处境?”


    青杏顿时降低了嗓门:“小娘子都听见了?”


    “你说呢?你难道不是奔着让毕家上下都不得安宁?”


    青杏面露愧色:“的确是使了浑身力气叫骂。”


    姐妹俩一前一后踏进房中,小心打量毕菱的脸色,却见她不复之前的疏离冷淡,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


    毕菱冲着缩在青桑身后的青杏招了招手,青杏忐忑心虚上前,正要跪下认错,却听见她问:


    “你们是安娘的女儿?”


    青杏眨巴两下眼睛,点点头。


    方才青杏在气头上,怒骂时曾提及当年母亲安娘作为主母柳令娴的陪嫁婢女的旧事。


    “那你们为何会在陆家?”


    青桑上前解释:“阿娘亡故后家中断了生计来源,可阿耶依旧整日赌钱饮酒。我那时还不满十岁,与妹妹饥一顿饱一顿,后来是陆家主母派人寻来。”


    青桑话音刚落,青杏接着说道:“我们在家中只按排行称呼,‘青桑’‘青杏’的名字是主母起的,她还安排家中老仆教我们做事。”


    毕菱刚出生不久,母亲柳令娴产后体弱,只能寻乳母哺育。


    恰好安娘刚生下二女儿,便成了毕菱的乳母,日夜照看。


    直到毕菱五、六岁时,安娘生了急病故去。


    毕菱原本对于姨母柳令徽不肯露面相见一事仍有介怀,可没料到表兄陆逢春送来的竟是故人之女,可见姨母的用心。


    青桑看出毕菱似已放下戒备,心中也欣然起来,上前服侍她安寝。


    帏帐落下,烛火拨暗,姐妹俩轻手轻脚退出内室,缩在外间的榻上。


    青杏听见姐姐翻来覆去睡不着,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阿姐,是在为小娘子忧心?”


    青桑一闭上眼睛,就是方才贴身服侍时看见的情形。


    原本应当养在长安城里金尊玉贵的小娘子,掌心竟然有茧,手背满布冻疮,瘦得能摸到肋骨,脸上冻晒留下的红黑痕迹清晰可见。


    毕渊诗名远扬,绝不缺银钱,身边也有仆从,何至于叫跟随着自己的女儿备尝辛苦?


    如今虽回到毕家,却住在这偏僻阴寒之处,屋内陈设简陋老旧,不见银屏金盏、香奁翠帷,没有半分少女香闺的雅致。


    青杏见姐姐不答话,自顾自地叨咕:“凭我的手艺,只须一年——不,半年!就能让小娘子变得丰润姣美!只要没有毕家二房那些人使绊子……”


    她掰着指头开始盘算着要给毕菱做哪些补身益气的药膳,青桑起身添了炭火之后,帮毕菱掖好被角。


    昏暗烛火映照下隐约可见她的面容,在梦中依旧蹙着眉头。


    青桑伸手想抚平,又怕惊扰了她,缓缓收回手时听见她呓语:“不写,我绝不写!”


    斩钉截铁的一句,说完后毕菱紧咬牙关,浑身紧绷,像是在梦中与谁对峙。


    青桑隔着被子温柔拍抚,呢喃轻哄:“菱珠勿惊,菱珠莫慌。日夜无灾忧,福寿永无量……”


    毕菱的身体渐渐放松,连眉头也舒展开来,侧过身抓住被角抱在怀中,拿脸蹭了蹭。


    原先阿娘还在世时,青桑曾见过她这样哄睡妹妹,想来也是这般照看毕菱。


    至于“菱珠”这个乳名,她也是从阿娘口中听来——


    当时她曾想,贵人家的女儿连名字都带着“如珠如宝”的寓意,不像她和妹妹,只随口叫着“大娘”“二娘”。


    可如今这枚“菱珠”,竟是这般凄苦模样……


    第二日,毕泓在妻子的怂恿下带上礼物去韦国公府,却连韦檀的面都未能见到。


    他次日再去,又被人打发了回来。


    长媳吴氏连着两日来问,被告知韦家的门路没有走通。


    她忍不住向丈夫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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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茂抱怨:“婆母掏空家中积蓄办丧仪就是为了替老三撑门面,好叫他结识贵人,那些帛金赙赠也统统记在老三名下,我们就只过了个眼瘾。”


    毕茂心里也窝着火,可毕竟是自己的父母兄弟,他见不得妻子嚼舌根,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毕竟是他嗣父毕渊的丧仪,给便给了。”


    吴氏见他充大方,腹中火气腾地窜了起来。


    “到了替你谋出路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出钱使力?小世子身边的人可是收下了金铤,那是我嫁妆里几根压箱的金钗熔的,难道要眼睁睁看它打了水漂不成?!”


    “阿耶不是已去过两回了,人家不肯见,你有什么法子?”


    “呵,去是去了,但我可是亲眼瞧见,他只带两个仆人去国公府,礼物捧在怀中轻飘飘的,毫不费力,怎能不被人轻视了去?难怪进不去国公府的大门!”


    “那你要如何!”毕茂大袖一挥,瞪向喋喋不休的妻子。


    “我掏心掏肺地替你谋算,你冲我逞什么威风?有本事去朝你耶娘吼叫,看他们肯不肯分半枚银铤施舍你!”


    吴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裹上被子翻身睡去。


    毕茂心头火一拱一拱,一夜没睡好,天一亮就爬起来直奔主屋。


    张氏正在喜滋滋地对账,一见老大进来,连忙把账本合上。


    毕茂跪坐在母亲身边叹了口气:“阿娘,儿不成器,连新妇的嫁妆都熔作金铤送了出去,也没能成事。”


    张氏见他眼下青黑:“怎么,她又吵嚷你了?”


    “不怪她,儿年岁最长却未能撑起家中门户,她难免心中有怨。”毕茂埋下头,“恳求耶娘再费些心力,儿和新妇定会好生孝顺侍奉。”


    都是自己腹中生出来的,张氏怎会不清楚他心里所想。


    老大木讷憨厚,不如老二心思活泛,也不似老幺嘴甜讨巧。


    若非被逼得无路可走,不会来张这个口,可她也有自己的盘算。


    七品以上官员的子孙可入国子监的四门学,毕荀已过继成为毕渊之子,只待明年满了十四岁便能入学。


    明面上的束脩只需备下“束帛一篚,酒一壶,脩一案”,可背地里的花销着实不少。


    大好前程就在眼前,她不能不为幺儿留下垫脚铺路的银钱。


    张氏拉着毕茂的手:“娘同你交个底。”


    她将账册打开来,当着毕茂的面匆匆翻了两页就合上。


    “你也看到了,置办丧仪耗尽了家中积蓄,这两日我将帛金赙赠对了对账,虽小有盈余,但也只够一大家人不到半年的花销。”


    张氏也并非有心放任老大不管,见他低着头闷声不说话,让他将吴氏叫来:“放心,娘另给你们想法子。”


    偏院里,毕菱刚梳洗完,眼巴巴地盯着门的方向——


    这两日青杏换着法子煮粥煨汤,每回都是连罐带釜整个搬回来,以免再被人偷了去。


    毕菱每回都吃得心满意足,尤其是昨日的宵夜,粥底居然放了肉糜!


    她尝出来后悄悄瞥向青杏,青杏却只抬头望房梁。


    那罐粥她喝了个精光,夜里打嗝时,青桑搂着她揉了半晌肚子。


    可今日她没盼来端着饭食的青杏,却等来了张氏和吴氏婆媳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