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作品:《珠玉赏繁乱幸君

    殷政过来单独与殷策说了几句话,殷策抱任殷政的腿:“那兄长什么时候回来?”


    殷政微微笑着:“很快。”


    殷宁沉默半晌:“大皇兄要出宫?”


    殷政点头:“是,孤有外差要办,这几日托你照顾十一弟,若是有难处,可到东宫找玉儿,她是孤的心腹。”


    殷宁放松了些,看来他只是单纯来为探望殷策,并非是要兴师问罪,等等…那他不就错过了年底的国学考校,成功避祸了?!良久,她终于试探着问:“这起码也要有月余才能回来,皇兄辛劳。”


    殷政侧头朝她看去,姣丽的脸上只有算不得有几分真心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的这个皇妹,倒是刻意着由自己母后惯坏了,骄纵拔扈,无人喜爱,他之前是一直这么认为的,直到她肯把十一救出来,他才对她有那么点儿改观。


    “是。日程什么的都紧,但为百姓做事,于孤也是一种荣耀,子雍暂且就拜托你多为照看,太后那边心气不顺,日后就会好些。”殷政不冷不淡道。


    他从腰间掏出一袋银子,分量挺沉,以殷宁多年财迷的本性,她估摸这里至少有一百两,她笑了笑:“这哪里好意思,自家兄弟姐妹,何必这么客气生分。”


    殷政踏着雪匆匆走了,只剩下宫人跟在后面排出的长长一条龙的尾灯,映照在惨白的雪和朱檐琉璃瓦上。


    殷宁啃了口地瓜,掂了下银子,看着殷策珠玉般的小脸,使劲捏了一下:“你真是我的小财神!”这话是发自内心的。


    吃完地瓜,两人在宫里烤火,烤得身上都暖洋洋的,巴适得很,宫女帮殷宁把鬓上的珠钗一一卸了下来,又端了一盆热水给她净面,殷宁匆匆洗干净后将帕子递到殷策面前:“喏,洗吧,不洗干净不要睡我的床。”


    *


    安置完一切,殷宁侧过身问殷策:“发生什么了,太子竟亲自勘查天灾?”


    “关于河南华阳县的水灾,在这两个灾民告御状之前,父皇就已经知道一二了。前江苏布政使、退休官员彭德年早在这批地方官员上报前就已经向他上差加以举报了。彭德年本身就是河南华阳人,他说河南东部已经多年遭遇灾害,今年尤其严重,百姓嗷嗷待哺,地方官却无动于衷。因此河南巡抚图勒炳阿罪无可逭。对于彭德年的举报,父皇并不很相信。”


    “为什么?”殷宁反问。


    “因为第一,图勒炳阿因为精明而听话,一直颇为父皇赏识。第二,按照朝廷纲纪,退休在家的官员,应该安分守己,不得倚仗自己做过高官而干预地方公务。彭德年的行为有违反这条规定的嫌疑。第三,父皇一直很讨厌彭德年其人。父皇最痛恨的是官员拉帮结伙搞朋党,而彭德年却很喜欢搞这一套。在这十几年间,他有过投靠皇祖的宠臣闾衍,攻击闾衍政敌的不光彩历史,所以父皇对他印象一直不佳。父皇说彭德年乃闾衍门下一走狗耳,其性情阴鸷,恩怨最为分明。从前每当奏对时,于敌对官员无不极力诋毁,因此深薄其为人。父皇估计是要皇兄去查明真相,防止彭德年夸大其词,进行倾陷,同时查清天灾实情,救治百姓,再做处理。”殷策半阖着眼。


    “而且父皇并不打算放过将灾情捅到京师的百姓,此行同样要调查谁越过当地政府官员‘告御状’的百姓,您有惩处。”


    殷宁怔怔地听了殷策这番话,不解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殷策恍然一笑:“皇兄同我说的,他说我该知道一些。”


    殷宁看了殷策一眼,也没怀疑,只当是殷太子在教殷策政治,慢慢地屏了呼吸睡去。半夜以后,殷宁探了探身边人的鼻息,见他呼吸均匀,应该是熟睡,便轻手轻脚穿衣下榻,开门而去。殊不知她刚离开,殷笑就睁了眼,翻身继续睡。


    夜晚深寂,马厩处是一丝光亮也没,御马司值守的两个侍卫站了差不多有一夜,此时困乏得厉害,见还没有人来轮班,气得要破口大骂:“那些家伙真是懒骨头!”


    另一人却并不搭话,仍然静守着他的岗。“纪尚平,你真是个木头,活该你吃亏了!被人欺负到头上你还无动于衷,真不知道平日里他们欺负过你多少。”


    被称作纪尚平的那位男子容貌清秀,对抱怨的话还是无一点反应,那男人气急败坏,作势要上去责打:“我倒要看看,挨打的时候你是不是也一声不吭!”


    殷宁手中揣着迷药,等着时机下手,突然一只手也爬上了她的肩膀,她吓得扬手,迷药就全洒在了那人脸上。那人似早有准备,始终都是捂住脸的,所以迷药没能起效。


    殷宁衬着惨白的月光终于看清来人的脸,正是如玉雕琢,俊美异常,左眼底下一颗小痣,大概被药粉熏了眼睛,此刻红得厉害,似要滴出血来,诡异地蛊惑着人。


    “皇叔…”殷宁面上歉然,心中惊疑不定。


    这个时辰他不应该在自己的王府里,怎么出现在这?!


    “皇侄大半夜不睡,在这里干什么?”殷睢一动不动地盯到殷宁的眼睛深处,活像要把她拆皮吞骨的妖鬼。


    殷宁强自镇定,面带微笑:“夜中失眠,来散散步罢了,皇叔没出宫去么?”


    殷雎扬了扬手,将沾在袖上的衣粉尘挥去:“不过是夜中议事晚了些,在侧殿中勉强一夜,本现皇侄神色匆匆,以为要干什么坏事呢。”


    殷宁暗自责怪,刚才来的时候只注意着守在马厩的侍卫,没注意到这家伙的存在。她今夜是要给太子的御马吃解药的,到时候无故发狂,让人查起来自己也是难以脱身。而敦亲王的马匹也放养在宫中的御马司,她本来打算也给敦亲王的马喂解药,奈何敦亲王座下有几十匹马,上次参加宫宴的马未必会再被骑到宫中来,而且马都在他自己府中,只有他进宫时马才会被宫人牵至御马司,她刚刚看过,的确不是同一只。


    燕妃近日来没有干涉她的活动,殷宁却没忘记要想法子救夏青出来,她甚至有想过在考校当日救夏青出来,两人携着银子跑路,但此计过于冒险,而且并不长远。指认燕妃同谋,咸昭帝纵是相信,也不会发落,反倒是自己死罪难逃。


    殷宁正欲辩解,却见殷雎已翻身上马,在夜中空旷的马场奔跑起来,侍卫已经住了手,就这么讶异看着这一幕。


    殷宁见月光铺洒地如一地白银,晚风吹动旗帜猎猎作响,马背上的人身手矫健,左手托着马缰,右手伸出来拉她,红色蹀带收束官腰,红色袍服滚出的金边灿灿发光,少年眉目如画,一副风流意气的模样,比起太子的病态阴郁,他给人是极明媚阳光灿烂,也许是太过盗人,殷宁不知觉就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身,由他牵上了马。


    马匹飞快地跑动起来,殷宁就这么缩在他的胸膛里,马上的景观与地上不一样,更为开阔明朗,凝滞不动的空气在这捷速中拼命涌动,带来了新鲜感。


    殷雎瞥了不远处暗暗观察的太子,两腿夹腹,跑得更远了些。殷政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他早知迫自己的马被人动了手脚,故此在宫中让人守着御马司,看看贼人是否会再次出现,直到今夜有人报告御马司值守的人被调动,他才想亲自过来玩个舍中捉鳖。


    殷宁也看到殷政了,这才同意上他的马,要不一个人大半夜不睡觉来御马司附近散步,未免有点可疑。


    “为什么帮我?”殷宁索性摊牌。


    殷雎情绪平静:“本王那个皇住跟他的太傅一样,为人虚伪狡诈,你谋害太子本是大罪,抓到了你猜他会把你怎么样?不过,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皇叔怎会眼睁睁看着皇住去送死呢。”


    殷宁看向远处,风声灌在耳边,她笑道:“这话说的不对,我与太子不为友,但也称不上敌,我与皇叔虽不为敌,但也称不上友。”总之就是不想跟你们扯上关系。


    “有意思,既如此,本王想与皇侄交个朋友如何?”殷雎笑得凉薄。殷宁感觉马已经渐渐放缓了速度,一跃下马,虽是帅气,却也差点摔了个踉跄,扎着不忍的丝绦正好垂落下来,窝在她纤细的锁骨上。


    殷宁头也不回地回宫:“交朋友这事要看缘分的。”少女身影渐渐消失在马场上,殷雎眯了眯眼,心道好生倔强,掉转马儿回厩。


    那人还没走。


    殷雎从马上跃下,牵着马匹,似是才看到他一般:“太子殿下,今夜无眠,有闲心在这里看我跑马?”


    “刚刚与你一起骑马的是谁?”


    那分明是个好,还没来到马厩就被他拦住了,其间骑马还一直把头埋得极低。有种直觉,她就是在他马匹动手脚的人。


    殷雎分寸不让:“她不过是个替死鬼,你要查便查到正主去罢。”


    殷政回视,眸中似有怒意:“小人作态。”


    殷雎没理会他的话,将马牵好,亲昵着摸了摸它的头,马匹也似有感应似的,贴附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你是君子,在你眼中,谁不是小人?”


    殷政甩袖正要离开,却听他在后面说:“此去山长路远,可不要丢了性命才好,毕竟想要你性命的人,实在太多。”


    殷宁急吼吼地跑起来,找到侧殿换下今晚穿的衣物,还好她有先见之明,穿的是压箱底的旧衣。


    收拾干净后,殷宁移出火盆,将旧衣丢了下去。


    蜡烛点燃衣角,火苗唰地一下烧起来,很快将旧衣吞噬了干净。殷雎已经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了,不过幸好他跟太子是敌对关系,不然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


    太子密秘私访华阳县,走的时候是用一辆轻骑送出皇宫,没有多大阵仗,随行的还有几名地位不低的官员。


    十二月未的这一年天,阖宫出行畅春园,紫禁城天不亮就开始忙碌起来。


    咸昭帝前往畅春园其实还有一番打算,自从新朝军队攻克伊犁之后,原以为可以缴获一部分牲畜、粮食,不料准部屡经战祸,伊犁内并无积存物资,军粮不继,明齐军只能先行撤离,只留下五百名士兵做明齐将军的护卫,准部由率先降齐的阿木尔纳管理。


    阿木尔纳本不是一个安分之人,虽然平定伊犁之后,先帝以其战功最多,封他为双亲王,食秩双俸,但他仍不满足。


    他见明齐兵力已退,萌生了做准部新汗,独居汗国原来版图的野心。平定准部之后,先帝将准部一分为四,使其互不统属,现在双亲王统辖了准部半数的领域,起兵叛乱不过是时间问题。


    准部表面上只是明齐边疆上的一处癣疾,实际上却是关系到陆地边疆稳定的核心,准部地势险要,向南可以控制西藏,向东可以统一蒙古,若要行平叛之争,夺回双亲王手中权利,他先要培植起在准部的新势力以作抗衡。


    咸昭帝下旨正月以后北巡,驻跸几日,巡视那边的驻兵后,再往木兰围场面见几个准部的臣属,顺便敲打敲打阿木尔纳,让他不要不知好歹。若是可以,他还会赏赐一位公主,在他眼里,现在灾情严重,战争时机不对。


    这次出行浩浩荡荡,宫人加少皇室成员过千数。殷宁由于天不亮就起床梳妆打扮,现在困乏得厉害,殊不知,自己有可能成为和亲公主的人选。夏青暂时被燕妃放了回来,只是旁边还跟着位燕妃的人,名为小蝶,生的清秀,看起来也是乖巧老实的人。


    殷宁倚在轿辇上、有气无力,她想睡会儿,奈何下一瞬又给她颠醒了,干脆闭目养神。


    边幔过滤出了柔和的光,层层坠下来,温暖宜人。小殷策得太后允许,这会儿是跟殷宁坐的轿辇是同一辆,他似在认真考虑着什么。殷宁整张脸实在美得不可方物,虽是化的淡妆,依然能感受到那三分艳绝的攻击性,贴在额头上的金红色花钿雅而不俗,悄含自然春色,皮肤如云朵般细腻光洁,唇形娇俏完美,看起来又甜又软乎。一袭宫纱勾勒出那掌中轻腰,浮金花纹成团地贴附在云纱上,显得精致又矜贵,这样的好颜色,是当年宠冠六宫的齐妃也比不上的。


    殷策招呼夏青走近:“姑姑,你去找点水来好么?”夏青点头应下,飞快地去了队伍后找人拿了一壶水,她还没来得及站定,下一秒殷策就从腰间掏出了干净的帕子,真青正疑惑间,只见他将水轻洒在帕子上,随后用力在殷宁脸上一擦。“殿下!你…”


    你干什么?!


    殷宁本来在闭目养神,脸上却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她才睁眼,就发现殷策手中拿着块湿帕子,上面还有自己脸上掉下来的脂粉。殷宁气急败坏,她花三个时辰花的清水芙蓉妆啊?!就这么水灵灵地给她擦掉了?!这家伙有没有良心,恩将仇报!殷策无奈道:“这几日在畅春园不要走动,以及不要将美貌展现于人前,小心引来祸端。”


    殷宁看着镜中自己肤色不均的脸,纵是生气,也觉得他说的在理:“是有什么事么?”


    殷策目光穿过人群,落到咸昭帝身边几个准部的使臣身上:“不知道,但皇姐还是以防万一的好。”


    畅春园是先帝为宠妃重越妃所造,花费不少,每去地砖都是值钱的。纵是见惯紫禁城奢华,殷宁也还是忍不住为此感叹一番,怪不得后世要推翻封建帝制,这实在是人神共愤啊。


    殷宁正和夏青在侧室休息,小蝶在旁边看着她们,她们时隔多日竟连亲密话都说不得,为免生气,她笑道:“可否让夏青单独与我说上几句话?”


    小蝶不依不饶:“夏青在陛下那可是过了明路,现在是我们扶燕宫的人,娘娘肯让你和她说上几句话,已经是大发慈悲,娘娘还紧着夏青去伺候,怎的还这么多要求?公主有话还是快点说完,免得误了时辰。”殷宁瞪了她一眼,随后从腰间掏出一两银子:“这样可以吧?本公主只是与姑姑说几句话,误不了什么事。”


    小蝶看了一眼,不屑道:“打发叫花子呢?”


    殷宁也不惯着她,将桌上那一两银子收了起来,小蝶看到后又气又急,却也无可奈何。


    夏青伤心道:“公主,别为奴才费心,说到底她们不就是仗着您心软好拿捏才对付我才,奴才的命不值钱,也不值得主子为奴才费心,将来公主有个好了,奴才又如何去跟黄泉底下的娘娘交代?”殷宁并不这样认为:“姑姑,奴才的命也是命,命是平等珍贵的,无价的,没有值不值钱这一说,姑姑费心伤神了,暂且再忍耐忍耐,好么?”


    小蝶冷嗤道:“公主还是别说大话的好。”


    “住嘴!”殷宁走近一巴掌拍在了她那副意得志满的脸上:“我是主子,你是奴才,我为尊,你为卑,虽有燕妃替你撑腰,可我到底也有权利将你打杀了去,你以为你效忠的主子会顾惜你的生死?天底下的奴才,狂悖自大者为下贱,你又无情无义势利无能,欺取瞒上冒犯主子,更是下贱中的下贱!来日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小蝶捂住发热发痛的脸颊,很明显是被吓住了,她哆哆嗦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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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奴才不说话了。”


    殷宁冷呵一声:“滚出去!在外面守着!”


    小蝶这回终于顺从,慢慢地走在殿外等着。


    殷宁将一包药粉塞在夏青手里,语重心长道:“今晚回去你找机会将药粉下在看守你的那些人身上,借机偷跑出来,畅春园后院有要运出宫外的水车,你借机藏到里面,不要回紫禁城,你先找地方安置,若寻得机会,我出宫与你汇合,这破公主谁爱当谁当。”


    夏青捏住那包药粉:“公主,奴婢偶然从燕妃那听到消息,陛下为缓和与准部的紧张关系,有意与准部和亲,公主千万要小心行事。”


    殷宁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殷策叫她近日不要出门,原来是因为这,可准部是明齐迟早要收回的腹地,派公主和亲不过是权宜之计,不受重视的公主当然是此次和亲人选最好不过的选择。


    “我知道了,剩下的我见机行事就是,你在宫里,我总受掣肘,也总不放心,燕妃不是重诺守信之人,她虽要我对付太子,可事后也必不会留你我性命,不若我们二人趁此出宫,另觅天地。”


    殷宁离宫的打算已然坚决,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可茫茫人海要抓一个人也不容易,这里又不是交通发达的现代,纵是在京城,来往递奏消息也慢。


    夏青含泪点头:“时辰不早了,奴婢这就回去准备。”殷宁点头。”若是成功了,让人递给消息给我,万事小心。”


    送走夏青,殷宁还是给了小蝶十两银子,让她务必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小蝶似乎没有告状的心思,连声保证后引着夏青走了,往清晏殿而去。


    今天在九州清宴殿设了家宴,夏青趁乱逃走概率很大,不过还是需要她来辅助。


    *


    撇开官府的人,殷政和齐南马不停蹄地赶赴华阳县周边的小镇,见到情状无不是灾民流离失所,街上更是死寂,只有处酒肆还在开张。下属官齐南是齐太傅的幼子,此次跟他一起随行,他牵好马匹,拉着殷政来到酒肆前找了位置坐下,油烛忽明忽暗,堪堪只能让周边情况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并不十分光亮。齐南招呼后掌柜的过来:“来壶热酒!”


    店掌柜的笑嘻嘻地收下五文钱,走回柜前忙碌,他观察了下两人的穿着,在这寸草不生的灾年里已经算得上是宽裕,看着样貌也是万里挑一,非凡难言,便与他们搭起话来:“小兄弟赶哪儿去?怎么来到这苦哈哈的地方?”


    齐南扎着高而齐整的马尾,穿一身褐色粗麻衣,虽不及殷政样貌昳丽,但看着就是少年意气,让人心生欢喜,他不吝于回答,要知道从京城到华阳的这半个月,路上时遇灾民,惨状看着时时揪心,根本没心情跟路人措话,到这边情况是较为轻缓些,自然也得出闲心:“往南边去,我们是跟生意的商人,能问问前边水灾严重么?”


    店掌柜重重地喘了口气,一边将酒放在炉子上烧热,一时之间只能听见火灶烧得噼啪乱响,像是在演奏着什么小曲,掌柜顿了顿才说:“堤坝修了好几年,还是防不住水,每到汛期,淹烂了上千亩良田,这日子难过勤,劝两位小兄弟不要往南边走了,饿死的饿死,哪里还有闲钱买你们的东西。”


    齐南不解道:“朝廷不是发了救灾银子,怎会有那么多人活活饿死…是不是有谁贪了银子?”齐南这话问的真切。


    “华阳和附近的永城县遭灾已经两年了,由于连岁未登,积水未涸,今年仍无法下种,百姓对于县令和巡抚极度不满,咒骂之声充满城乡。由于多年重灾,穷民景况不堪入目。县城里乞丐遍地,乡间则饿殍满眼。全县物价奇高,只有人价极低,满大街都是卖儿卖女的人。米商囤粮抬价,一介布衣花宜年和平到官府请愿,请求官员控制粮价,保证贫民能活下去。为了表示自己对大清政府的恭顺,他特意“自缚双臂”,跪在地方官面前。然而秉承巡抚不许对主动提出权利要求的百姓后退寸步这一原则的官府,竟然把花宜年逮捕入狱。百姓群情激愤,一起来到官府要求释放花氏,官府却大加镇压,连续逮捕了三十九人。事情上奏知县云鹤年,他却以近日聚众之案甚多,特命刑部定议,照陕甘刁民聚众之例,立即正法。花宜年等人因此被苏州官员杖毙于大堂之上。何其没有天理!”


    殷政以太子身份在华阳寻访时,灾民的出现,让殷政相信了彭德年的话有所根据,他不可能在咸昭帝面前公然说谎的,但古往今来,上访的处理原则不变,殷政不欣赏彭德年的政治浪漫主义。他认为,小民们的话并不都可信,小民的智慧更不可依靠。如果百姓表扬会促使官员步步高升,那么假造民意,对于中国官员来说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吗?如果老百姓可以随便入京控告官员,那么,这些愚民不是很容易成为官场斗争的工具吗?所以他一纸批文,把这两个人转交河南巡抚图勒炳阿,命他认真审理。自己则从华阳县偷跑出来私访,避免官官相护。


    就在第一起告御状事件发生两天之后,四月初九,殷政一行人走到山东邹县,突然路边又冒出一名告御状的人,同样是衣衫褴褛,同样是一口豫东口音。一问之下,居然又是河南华阳人,名叫郑尚保,也来投诉自己的父母官办赈不实,这是以太子身份遇到的第二次当地百姓状告地方官员的事了。


    殷政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冷峻。


    连续两起华阳人告状,触动了他的敏感神经。联想到彭德年同样也是华阳人,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吗?在殷政的政治生涯里,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连续两起同一目的的告御状事件。习惯于危机思维和阴谋思维的殷政第一时间判定,这很可能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政治活动。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退休官员彭德年在背后策划,让这些普通百姓不断出面,利用这次旱灾,来扳倒他们不喜欢的华阳县令云鹤年和河南巡抚图勒炳阿。


    殷政与齐南对视一眼,没想到这边灾情比预期中的还要严重,连酒也不喝了,骑马飞奔至华阳县官府。


    图勒炳阿出来相迎,没问进展如何,只是要请殷政两人进去,殷政止住他:“告状的那两个灾民呢?”


    图勒炳阿道:“仍在后堂问审,半天也没问出来什么。”


    “你办灾不济是事实,让你旧审却审不出来什么,你是不想要这条小命了么?”


    殷政面无表情地走进厅堂,一袭黑色长袍衬得他如玉如星,颊美如玉璧,顶上一根檀木簪,却更显出非凡俊容,太子威名在外,杀人不眨眼,任何官场上的污浊手段在太子面前都是小儿科。


    太子给他机会让他自己审出其中藏匿的阴谋,奈何郑尚保和萧文衡这两刁民嘴太严,只说是实在活不下去才冒险告状,可若是没有在京主谋,他们如何得知太子私访?


    “臣…请殿下再给臣一些时间,臣一定能审出来!”图阿炳勒满头大汗,心虚得手脚发软,如今他已是大难临头,若能审出幕后主谋,他也可算得上是戴罪立功。


    殷政并未抬眸,只是静静坐着:“孤很有时间陪你在这耗?”


    “自是臣的错,还请殿下宽恕,臣等都是贱命,死不死的都无所谓,但还请殿下给臣一个查清真相的机会。”


    殷政笑道:“孤已经给你机会了,你和云鹤年欺君罔上,漠视民命隐瞒灾情不报才导致灾情达到如此程度,你说你不该死?留你这条拘命到现在已经是孤的仁慈。”顿了顿他又道:“把那两个告状的灾民押上来,孤亲自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