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太真无力凭阑干

作品:《沈医生,本王心慌

    林凤璋又高又瘦如竹的身躯孑然踽踽出了门,举目望去。但见滂沱雨帘深处,十丈开外的古槐虬枝下,翊王白马金羁,剑眉紧蹙如刀裁;沈抒遥立于道中,衣裳浸透宛若冰绡裹身,冷雨顺着清新秀美的下颌蜿蜒而下,丝丝缕缕。


    那马焦躁地刨着蹄下碎石,不知道是行是停。


    “李渐苏,你在恼我吗?”沈抒遥望着高踞马上之人,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有些垂头丧气道,“我不是故意的。”


    这叫不是故意吗。沈抒遥因为手伤只能打妹妹拳,但腿法精妙不可言。先是直膝前上方顶击,蹬地、送髋与重心前移,协调发力一气呵成。正顶膝紧接着侧顶膝,腰部拧转膝盖外展斜线顶击。两招惊鸿照影,轻则断子绝嗣,重则半身不遂。


    “说笑,小猫挠一下,蝎子蜇了蛇咬了,有什么紧的?”李渐苏情知底里,一来理屈,二来要显皇家涵养、浩荡天恩,无所谓地一哂,一派闲庭看花的疏懒道,“有事启奏,无事跪安。”


    “那你不要跨着骑马了,”非常严肃的医嘱,“侧过来坐吧?”


    李渐苏被他嘱得一愣。脑子里一下子血光四射:天子剑、王命旗牌、九龙监国杖件件都有,此刻斩了十个一百个沈抒遥也绰绰有余!


    “你要去哪里?”空气里洋溢着森严肃杀的天威,但沈抒遥微微笑着,“我想一直看着你,若一会儿看不到,心里便很慌。”


    “我内外多少待理,”李渐苏微微俯身,眉头不易觉察地轻挑一下,“真的有那么慌吗? ”


    “你带我一起走。”


    “这般缠人,你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收容你这辗转多手的弃履,别人不要的烂货,我捡起来宝贝宝贝?”


    “你为什么总羞辱我?”沈抒遥像不认识似的盯着他,思考每一种可能性,像跟台手术一样一秒钟也不敢分神,就怕跟不上李渐苏的节奏,“骂我,你会开心吗?”


    难道你不该骂吗,李渐苏想。


    一开始只是小乌,后来小褚、小朱,现在小林。往后还有没有人,是谁,也不知道。这是一条沈抒遥勾引男人的链条,究竟有多长,有无尽头,又有多少分支,分支是否也没有尽头。这么一群或男孩或男人,或者只要是公的,手拉手排排坐吃果果,又织成了网,看不见头,也望不到边,非常壮观,不知叫几角恋爱才好。沈抒遥所到之处都会掀起腥风血雨。


    没什么好迂回的,李渐苏打开天窗说起亮话:“你去探监脱光了衣服还特地穿着件肚兜,把自己包装成一个礼物送给一个奴隶,是不是你?”


    沈抒遥略去话语中的多余修辞,平静地回应他所述的事实:“是的,是我。”


    “为什么?”李渐苏几乎立刻追问道。


    他直觉沈抒遥异于常人,所以自己的所见所闻,那兴许并不是沈抒遥内心的所求所想。沈抒遥是一个被扔到地球上的外星人,你不能指责外星人喜欢裸奔。把沈抒遥当中等智障一切东西就正常了。


    在一个裸奔的人面前,李渐苏把内心想法裸呈给了他道:“我去过几回西洋,洋人都在想办法上天入地,可我们明人却还在这儿搬弄权谋机诈、揣度人心之术,整日里勾心斗角,自诩纵横之辈,乐此不疲,实在令人作呕。有话为何不能直说?非要让人费神猜度?这等积弊还要在我朝愈演愈烈不成?所以,我只要你句实话,根本无妨,既往不咎。那些脏肠烂肚的破事我便不想管,这是我跟你交底之言。”


    “可是,这很重要吗?”沈抒遥听着浑不得要领,“我和小乌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何非得知道这个?”


    李渐苏想说,本王不顾身份地纡尊降贵拉拢你,因今日实地见了颜色,你是个架海擎天的人才。最起码在火炮这一块,遥遥已经领先。


    哪怕你跟东瀛有些瓜葛,也有自信不出一年半载让你另投明主,叫往西不敢往东。但是日后若要同本王一德一心做事,品性自当摸清楚。大奸若忠大诈似直,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一个猴一个拴法,你是不是个好人,本王其实也不太在意。


    只是生活作风问题必得抓一抓。否则营中下头那些愣头青儿军官,少壮气盛一个个绿眼睛的饿狼似的,你沈抒遥天天在他们中间厮混摩擦巡回操演,那还了得?这跟军营里一般不能有女人,是一个道理。


    这似乎太露骨,心里略一掂掇,李渐苏便半真半假笑了:“因为——我承认我也有点小人之心么!你平素端方守礼,竟能行出这般事,你与那奴隶其间的情分可想而知。我不知道对你是多大一件事,也许你是惯犯,就是一杯白水的事。于我却是如鲠在喉,难以释怀。甚么贞洁名节,我阅人无数早就不在乎了,怕的是你心还停留在过去……”


    李渐苏演着演着,演的痕迹就模糊了:“你爱缠我,我又何尝不是片刻也离不得你?否则半个时辰不知去向,我就会想着,会不会跟旧好儿在哪里?我不瞒你说是半个草原人,草原人么,看女人看得紧。”


    说完,他自己也始料未及,心里忽有一些极其陌生的沉重。真有些希望沈抒遥给自己一个有力的批判,证明他不曾这样自轻自贱已是残花败柳之身。


    又一次向沈抒遥投来询问的目光,沈抒遥眼皮抬上去,似乎是不理解,来反问他。


    李渐苏目中多了一丝危险,仍是温声抚慰,循循善诱:“你不要动性子,我们消消停停说话。我是个最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你若喜欢来硬的,但愿你不会碰得头破血流了,又哭哭啼啼来找我。我纵想给你出了气,白了冤,你总是在考验我的耐心,喜欢挑战我。你也太不懂事了,可惜了的。”


    沈抒遥视而不见,不清不楚地说:“总之,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答非所问,说明确有其事。”


    “你不要问了。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互不干涉,谁也别给谁找麻烦。”


    李渐苏自觉已经卑躬屈膝,几乎是五体投地,然而低头收获到的就是沈抒遥的一记窝心脚。</p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nmxs8|n|cc|15377338|16068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李渐苏冷声说道:“表演,不错,再表演。骚劲十足不想承认,你这个婊子简直贱透了!”


    觉得心口有点膨胀,很想张口笑一下,没笑得出来:“贱人,你在玩我?”


    “是你玩我……”某种难言的东西在硅基大脑里一闪而过,脑子发出铁板烤肉声。


    沈抒遥的词典里,此不名为羞耻心。他没有宗教禁欲主义,不受道德规训,甚至因为从小没接受普罗大众的社会化训练,从业后经常被各种政治正确的医学伦理会卡脖子妨碍研究,尤其地鄙视伦理这个词。所以他作为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玩了,他就是单纯的、被动的、正当的,懵。


    以前做手术时碰到一根大点的血管,血飆到半空,飙到他满脸都是,沈医生的心也自有凛冬,毫无触动地在显微镜下迅速找回一片完美干净的术野。但现在他显然常常被李渐苏吓到。吓得不得了,但是快乐似乎又传到指尖。李渐苏是魔鬼,色孽大魔,可确实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于是沈抒遥昏昏沉沉不知道说了一些什么话:“不知道,我被你玩疯了。”


    李渐苏对此当然没好话,可多么难听的话都在沈抒遥大脑皮层上光滑地滑过去了。


    沈抒遥只想要李渐苏拉他上马,一起走。再三几乎恳求。他踮起脚身子轻轻往上跃了一下,又跃一下,但脚还是没有离开地面,李渐苏为什么不用鞭子卷他上去呢?心中空落落的,特别孤单。


    所有的隐忍都是阶段性隐忍,所有服从都是阶段性服从,只要与这具□□厮守,甜蜜就渗透到了全身。每过去半分钟,就会心痒痒地看李渐苏一眼,不看看简直就不知道下一个半分钟该怎么过。信仰的偏执,也是他心中的呼唤,像一颗图钉,被摁在太阳穴上。


    而且李渐苏是他的宠物,沈抒遥作为主人要负责任,谁会跟一只冲你汪汪叫的小狗过不去?谁家又会在十一月的时候宰了年猪?


    “让开。”李渐苏警告。


    沈抒遥当然不会让。他认真地望着李渐苏,尽量去理解李渐苏的生气,能作出理解他的样子,但这种理解中表演不出温情,遑论亲热、检讨,把李渐苏哄住。


    李渐苏狠加一鞭猛勒缰绳绕道而去,但是沈抒遥不要命似的横在当间。


    忽听得惊雷炸响,马失前蹄双蹄腾空,正正踏中沈抒遥心窝那处簪子扎的旧伤。伤口开出了一个小花朵,在雨箭斜飞里醒目地绽放。


    李渐苏猛按鞍鞯正待滚镫下马,斜地里忽窜出条青影——


    好像看见地下突然冒出来的土行孙。眼睁睁林凤璋杀了出来,竟将沈抒遥托在了臂弯!


    “沈小姐!”林凤璋焦急万状地摇晃着他,见到破碎的他追悔万分,心如刀割,心脏急跳,冲得耳鼓哔哔直叫,叫出来海誓山盟,“凤璋往后与你同甘不说,共苦定然不辞!”


    人世静音,像是有什么把风声也生生扼住了。


    雨洗万物,漫山遍野的绿,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