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断胫复续

作品:《苦荞

    乔小遇轻轻皱眉,道:“我看何小知的日子如今好不快活,不必处处受人掣肘……我倒也不是说要学了她去,我们的处境本就不同。”


    “是了,怪我,不该提起你自觉没情分的姐姐。”傅娘子被触及泪点,但她尽量控着自己低落的情绪想要继续劝乔小遇一二,却被乔小遇阻了。


    “娘也知道坐月子的人最爱胡思乱想,怎么还总是拿一些戳人心的事来刺激我呢?一会儿陆桓,一会儿何小知的,这些有关的无关的人,我现下一个都不愿想。娘你回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乔小遇虽然知道傅娘子并无恶心,可有的说辞一吐都是伤人心的冰锥子……心里紧绷着根弦的乔小遇,如今再次失去了迁就他人情绪的想法。


    傅娘子只得讪讪走了……


    仿佛数着日子过活,乔小遇终于出了月子。因为母乳不够,乔小遇从县上寻了个奶娘来帮着照看小葡萄,她自己且忙着事,打点家中上下。


    “主母,之前托人去采买的青石料已经送到了,请您过去清点一下。”


    听着管事来报,乔小遇这才舍得将孩子放到奶娘臂弯中。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地,生怕将孩子吵醒,人随后轻轻打起帘子离开……


    如今书院的地基几乎已经成型,既然依山而建,便要将排水、造景诸事考虑到位。乔小遇请人测算过地势起落和占地面积,定了上好的青石料来作建筑基础、墙体、台阶等等,坚固耐用。至于木材则就近为宜,能用杉木的就用杉木,需要装点又容易损坏的门窗则请人另购了金楠木来用。


    按照陆桓当初的设想,书院将以讲堂为中心,自下至顶为中轴,书院正门、讲堂、祭殿等依次排列,书楼建成塔状,居于山势最高处最佳,以此能仰见天穹,俯见山河。


    至于斋舍则分布于左右,前后各成院落,再布局厨湢仓廒于外围,连接菜田小舍,方便给书院提供补给。


    通平县令在听闻书院已动工一段时日后,特地来访。他许诺将书院进料时所花税费尽数免去不说,还道会请了北地有名的雕刻和彩绘师傅来处理斗拱、门窗的图案,锦上添花一笔,只为福泽一方。


    乔小遇听了自是欣喜不胜,有了官府搭桥牵线,在访工问料方面都变得方便许多。偶有那一两个黑心商家想要诓她的,终也不曾得逞。


    她就这样一步步谋算着,一边顾着家里的生意,一边顾着书院的营造之事,似乎已忘了陆桓失踪所带来的伤痛。只当无人时,她才会到小舍窗前独坐片刻……


    就像这样一个下着淅沥小雨的日子。


    营造书院之事被耽搁,请来务工的人都回了家,乔小遇也就闲来无事在家歇息。灶上蒸着梅花糕,乔小遇提了个躺椅坐在门廊柱下,兀自看着雨幕出神。


    道路渐变得泥泞起来,牛马蹄印里凹集起一汪汪泥水,从坡底向上看时,这些凹印便仿佛无数只碗摞在一起,对神祇进行供奉。


    “车夫,麻烦您再快一些……”听得车帘后那郎君的吩咐,车夫高扬马鞭,应道:“哎,郎君您坐稳了!”


    急速行驶的马车轱辘将车辙里的泥水碾得四下飞溅,马儿有时行疾甚至在坡路上打了滑,但这一路上不曾耽搁。


    近了,近了……


    陆桓难言此刻的心情。他离家快有一年,失信足有九月,如今算来他的孩子都已经有八个月了……越是算、越是觉得亏欠,越是觉得不安:在任连忠那贼子府中“休养”时,他甚至收到妻子改嫁的消息。


    当时任连忠着人将他这副半残之躯寻到后,直将他圈住所在皇都富贵乡,那处庄院上下如铁桶一块,他连递信都难。


    原本陆桓以为这人是存了报复之心,或是想要挟迫自己什么,却没想到是要让他娶任家女!


    陆桓紧盯了任连忠片刻,倏然笑道:“这我可搞不懂任公之意了,我身后无权无势无名,你招我这布衣作婿,看中我什么了?又或者你对我父亲心存愧意,竟不惜以自己的女儿作为歉礼?”


    “婚姻之事岂是这般儿戏的?”陆桓匪夷所思,讥讽道:“任公难道是因为膝下子弟无能,无法光耀门楣,所以才想让我步朝堂,接过你的权柄?又或者,用我作为钳制旧人的套绳?这才是真正的缘由罢。”


    任连忠没想到几年未见,陆桓早已不是他初次识得的谦谦君子了。陆桓如果真的别无所求,那为什么要插手勾连运渠之事?


    任连忠是真的起了惜才之心,可陆桓的阴冷却如刻刀一般,“任公不会认为我们能冰释前嫌吧?我可不是你手下的幕僚,依附在你身边、匍匐在你脚下只为了能实现自己的宏图抱负……


    任公如果真的将某扶持到那般地步,那无异于往家中引了一条毒蛇,这毒蛇记仇,只怕势大之后第一个咬的人就是您。”


    “若有了姻亲之实就不一样了。小女温柔敦厚,含章贞吉,比你那身在山野的村妇不知好了多少!”任连忠见他不为所动,顿了顿话音接着道:“人只道富贵时糟糠之妻不下堂,可你落难后你的妻子就要改嫁了!陆桓啊,你说那穷山僻壤处有什么可值得你留恋的?”


    陆桓闻言眉心一跳,若妻子真走到改嫁那一步,那当是有人从中作梗,家中出了大变故……


    他轻轻地调整呼吸,眉眼间已尽是阴戾之色,定声道:“就算她改嫁……但凡我有留命回去的一天,也会将她重新接到身边。


    而任公若执意让我当你的贤婿,那我便让你红事变白事,等着为你女儿收尸罢。”他冷硬的语调里藏着威胁,真切如毒蛇一般缠上脖颈……


    任连忠心想当初的陆彰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清高,可陆桓却像一头困兽般疯狂……这让人想要打碎他的爪牙、消磨尽他引以为傲的自尊,以此才能够证明自己不是最先退步的那一个!


    然而困兽好训,疯子却是不按常理出牌的!


    当任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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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奉命南下两浙考察海情时,众人都恭贺他是圣眷在身,但因官家命他三日后启程,事出仓促,任连忠临行前思虑再三,还是往圈居陆桓的别院去了一趟。


    若能说动最好,若是不成,那恐怕是要动杀心了……


    任连忠察觉到,自己的耐心渐渐被磨没了。他原也打算强压婚事,可陆桓兴许会疯狂报复。也正因为这点,任连忠虽遣了人去通平县窥探,却不曾真正对乔小遇使手腕——或许,还有觉着一个小娘子无足轻重的意思。


    时至今日,任连忠也不知自己想要扶持的是一个社稷良臣还是无情无义的傀儡了!


    就在他怀着复杂的心情踏进京郊别院的后脚,四遭竟突然间山火肆虐!依照律法,纵火烧林等同于纵火烧私宅,当处以徒刑三年不说,还当根据造成的损失定流放之罪!是谁指使了人蓄意纵火呢!


    眼看着风扬火起,这火势迅速朝别院边蔓延过来,任连忠让管事的将家仆派出伐木以作隔离区域……


    这动静终是闹大,当看着太子派驻人马来救火时,任连忠就知这是一出螳螂捕蝉的戏码!


    纵火的本就是几个恶人,一查明个个身上都背着官司,原来以利相诱、瞒天过海这种手段连当初那个只沉迷于做木工的太子也会使了!他看得分明,却不能拆穿,太子也是一样。


    当坐着轮椅的陆桓被找到时,太子很想质问任连忠,然而究本都是一局扣一局,分辨个清明的结果是子、臣均遭斥落!


    陆桓轻轻拍了下太子的手背,劝他忍耐下来,接着才幽幽看向任连忠,道:“陆某在此蹉跎数月,也算是见识到了任公的手段,我们——后会有期!”


    上次离开皇都时,陆桓不欲相争,走得决绝,当时他觉着立场不重要,就算父亲的故旧之交转投入任连忠门下,只要能与社稷改革有功,那就不算违背初心。可这一次……


    这一次,税法变革已经施行一年由余,不曾大刀阔斧,所以皇都昌顺平乐。朝中没有任连忠,变革依旧会继续,开海之事也会势在必行!


    任连忠,就像一枚困在棋盘上的子,可以死了!何必等他自然老去,听后人评述他的功过!


    陆桓,终究起了报复之心!


    在将人接回之后,太子连忙请了太医为陆桓诊治,待听得那句“断胫复续十余次”,才明白陆桓究竟经历了什么!


    “陆桓,是孤来晚了。”太子难以想象任连忠竟会那般残忍地将陆桓的小腿打断,又假仁假义地请人为他接骨,如此反复折磨……


    “殿下不必忧心,又不是站不起来了。”陆桓的嗓音里掩着疲惫,他将裤腿放下,遮住自己那双有些畸形的、布满了深褐色的瘢痕的腿,“殿下别看了,瘢痕丑陋,恐污了您的眼。”


    太子心中既戚然又愤怒。虽在天家,应早已学了冷心冷性,但陆桓是那个一路看着他走来的人,如今看着陆桓遭遇此劫,让他如何不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