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敲山震虎

作品:《苦荞

    “奴便知道,对于陆氏派系纷争所致颓势小主人不会放任不管的……”章奴这般想着,眸中渐溢出一种欣慰之色来。


    正当他以为陆桓会借题发挥,比如寻了那黄管事的来斥责一番时,陆桓却又摆出了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农家客舍里的条件自然比不得陆苑,而在黄管事等几个主事的都已醉得不省人事的情形下,陆桓接受了客舍掌柜的安排,随意住进了院东角的一间偏窄小屋。


    在使了店小二提了几桶热水进屋后,章奴便将人支使了下去。他左右环顾一周,随意摸了一把那潮冷的被褥,眉间神色不禁冷了下来,道:“小主人,不妨奴让他们另换一间房吧……”


    “不必。”陆桓的话音淡淡的,一边脱着靴子,“都这个时辰了,就不要给人多添麻烦了。”


    章奴心下暗奇,须知这一路上,陆桓所落脚处都是城镇中最为宽敞堂皇之地,而人百般挑剔,屋内尘灰不沾、熏香常点,总要合他心意的,可这怎么就突然转了性?


    “那小主人可要唤那几个黄管事的来问话?”章奴又问。


    陆桓有些好笑地瞥了他一眼,道:“烂醉如泥,能问得清楚什么?”


    “可他们这般猖狂……”章奴的嗓音不受控制地变得尖细了几分,可见陆桓的眉色依旧淡淡的,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之后的话并不见得会如何好听,连忙闭口。


    陆桓似笑非笑地打量了章奴两眼,直教章奴面上浮现出疑问的神色后,方才缓缓说道:“章奴,我母亲让你陪护我外出这事,似乎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小主人哪里的话,奴万万不敢这般作想……”


    章奴连忙摆手否定,却听陆桓口中轻“嗤”了声,道:“可对我造成了压力……倘若我如之前一般挑剔到荒诞的地步,你今日便不会暗藏疑问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


    章奴闻言一时汗如雨下,忙道:“小主人自是慧眼如炬。只之后,奴不敢再对小主人心生揣测了,奴便当那个傻的憨的、聋的哑的……”


    “聋的哑的?你可要记着这话,若再让我觉察你私下给我母亲传信,说些有的没的……陆苑很大,朝州地界外也有一些偏僻的庄子适合养老。”陆桓的话音仿似一道飞针忽然转向,莫名地使章奴产生了一种紧抑感。


    章奴惊慌地跪下身来,磕头道:“小主人留情,大娘子这也是关心您啊。”


    关心么?这句出自章奴口中的说辞听来实在熟悉,而陆桓似乎早已对这话有了预设,不禁摇了摇头。


    陆桓轻揉着太阳穴,接着问道:“章奴,若以江北书院后山深潭作比,你觉着自己的心思深浅如何?”


    “奴的心思?或许浅得像一条细流,只能托起一片树叶。”章奴有些惭愧地道。


    章奴回想起今日白间时与小主人去看过的江北深潭,两道斜塌出去的眉毛确是更塌了,这情状与野兔淋了雨后皮毛紧粘的塌陷感如出一辙。


    陆桓又问:“那你觉着我母亲的心思深浅如何?”


    “奴不敢妄言……”


    “恐怕是连一条小舟都无法载动的吧。”陆桓轻笑着打断章奴的话,直接作出了结论,唯留得章奴一脸的不知所措。


    “你看,这样浅的心思,代族长和族老他们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程家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盛家庄的那出闹剧还不够说明什么问题么……”


    陆桓轻轻站起身来,将灯提到木桶边的灯架上,使章奴所跪之处的光影变暗了许多,方才接着道:“母不知子——这也很好,便当我依旧是个纨绔子弟,志在山水罢了。”


    “可实际上,我不会眼看着陆苑分崩离析的,父亲所受构陷之冤我也会如数讨回来,我只是需要时机……母亲的试探,实无必要,也当就此截止了。”陆桓话音定定地道。


    夜中,映在窗纸上的灯色晕黄,而陆桓的心却灼明一片,似碧潭表面所折映出的鳞光细波蔓延至触不到的边缘。


    ……


    翌日,天光微亮,黄汪两位管事的便被下人唤醒了,且被告知了陆桓昨夜下榻此处的消息……


    “小主人既然到了,为何不叫醒你我?难道此事便这般轻松揭过了?”黄管事紧皱着眉,觉着脑仁一阵生疼。


    旁边一张席子上睡着的汪管事依旧干扯着呼噜,听了黄管事的疑问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回应,于是黄管事不禁提脚往人身上踹了过去,呵声道:“你可睡得够死的,昨夜里也没见你喝多少!你说小主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汪管事半眯着的眼底迅速划过一抹怒色,但很快便被他遮掩了过去,并作无所谓状,道:“他今早也没叫我们呀……你有什么可担心的?以为他的真使了主人的架势,怒斥你我?他不会这么不自量力吧。”


    “呵呵……”黄管事的嘴角挑起一抹轻蔑的笑意,道:“你说的也是,就算他不自量力,还当自个儿有以前那般的风光地位,下头的奴仆他能支使谁呢,大家伙总不会十分尽心的。”


    下人听得这话,忙将刚拧干的毛巾放入盆中,道:“可是两位管事,小主人今早却让人传了拖罗河那湾子的里正过去问话,前脚方出客舍……”


    “乔里正?咦,可有说他们出门去干什么?”黄管事听得此言,周身可抖了一个激灵,原还迷糊着的脑子也瞬间清醒了大半。


    下人紧垂了头,话音断断续续地道:“这……这奴不知。”


    “呵,小主人的心思咱们是猜不着了,可那位乔里正巴想着什么你还猜不透么?”汪管事这才慢悠悠地掀开被子,边打着呵欠边道:“定是去询问牛价了,这个不死心的庄稼户!”


    黄管事的皱眉道:“可是小主人怎么会想着掺和这事呢?这乔里正同小主人又没有交集……”


    “这……许人会钻营吧。不过话说回来,咱们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小主人是个最烦俗杂事的,也不懂这些,他就是想插手也没法子的不是。”汪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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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不以为意地道。


    作为陆彪代族长那一脉的心腹,汪管事是极相信自己的判断的。乔长田在过去半年间与陆苑的往来并不少,汪管事很清楚这人的里正之位和看护陆氏山林之职是怎么来的,是以对乔长田寻巴上陆桓的情形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惊讶的。


    至于陆桓……


    说句实在话,即便陆桓愿意与自己联手戳解开黄管事与那几个养畜场场主互相勾连抬价的圈套,敲黄管事这“山”,震一震陆苑中那几个贼心不死的“虎”,这耕牛的单价最多只能降一贯罢了。


    究本溯源,抬价涉及的是陆苑内部派系的争斗,牛价被垄断却是那位秦王殿下的手笔了……


    “谁会想要往里触碰此事呢?”汪管事想及此处,不禁轻轻摇头叹息。他开始寻思着那些他所初步掌握的关于黄管事勾连养畜场场主哄抬牛价、以牟暴利的证据,应该寻一个怎样的契机——交给陆桓。


    毕竟连陆彪族长都不确定陆桓会站在哪边。


    这厢乔长田对于再次得见陆桓却是十分惊讶的。


    同时,在当他得知陆桓的身份与来历后,不禁回想起之前陆高二人帮助村民抵挡流民的事来……


    说些感激的话么?可乔长田道言几句后,话音便不由得转为了涩涩——敢情乔小遇家早就攀上了陆苑,却不曾让陆桓从中走动,帮乔冉安谋个看护山林之职。


    至于他同陆彪陆慎父子的关系,陆桓定是心里有数的,却不知乔小遇一家是否知道……


    尽管没有必要心虚,可乔长田却还是忍不住几番拭汗,而对于陆桓的问话,他自也一五一十地答了。


    “若陆桓能帮着解决牛家攀涨之事,那是再好不过了。”乔长田心下这般作想。但乔长田对陆桓并不熟悉,是以在这趟出门打听牛价的路上,他都在暗暗打量陆桓。


    然而结果……看起来便是个骄矜贵公子罢了,从头至尾,陆桓的话都不超过三句。


    “那您跟着我们来是干什么呢?”乔长田不禁暗暗腹诽,可转念一想,陆桓也不曾对他有过任何允诺……


    这无疑教他十分苦闷。在折回客舍的路上,乔长田悄悄拉过傅震的衣袖,忍不住低问道:“傅震,关于耕牛买卖这事……你可知这陆公子是怎么想的?”


    “陆公子的心思我怎么猜得透?”傅震闻言呵呵一笑,且瞥得乔长田那一副不安的模样,下巴轻朝那与陆桓并行的乔小遇一点,道:“你不如问问小遇?”


    “遇丫头和陆公子很熟?”乔长田下意识一问。


    傅震似笑非笑,只将身体侧靠近乔长田,低声说道:“里正您不必太提着心了,左右这事陆公子不会视而不见的。”


    “他……真的能帮着解决这事么?”乔长田不安地揉搓着指尖,到底说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因为这一路上,依他所察,陆桓就似一件空有其表的精美瓷器般,而他便将这件瓷器完好无损地送回客舍就算是松了一大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