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人去楼空

作品:《当暗卫在光明之下

    萧定岳抱拳的指节泛白:“卑职鲁莽,未料到其背后暗涌,也不知来往永济渠原有两伙人,打草惊蛇,还、还放跑了几个。”


    他像是羞愧难当,脸上红了白,白了又红。


    焕游笙垂下眼睫,语气缓和:“萧将军在军中打硬仗,不擅此等诡谲之事,原也在情理之中。看在将军连日劳顿夙兴夜寐的份上,本官暂且不赏不罚,望将军以此为戒,往后小心在意,莫要再犯。待此间事了,论功行赏不迟。”


    萧定岳忙低下头掩去眸中热意:“多谢大人宽宥。”


    “行了,你下去吧。好生休整。”焕游笙说着,再看了一眼他的狼狈。


    “是。”萧定岳站起身,深深一揖,转身退下。


    从大都督府到永济渠,一来一回也需些时候。


    恰在此时,远在京中的慕容太傅传信过来,之前调查幽州官员的旧档,有所发现。


    正午的日头正耀目,大都督府被地龙和日光上下炙烤,自成一体的燥热难耐。


    焕游笙指尖拂过密信:“太傅在信中说:李元裕曾任户部令史,并通过中书省某失势舍人向三皇子幕府传递过河北道赋税清册,虽未直接参与核心谋逆,但被归为‘附逆’边缘人员。两年前御史台在清查余党时将其列为清洗对象,贬其成为幽州司马。”


    慕容遥颔首:“陛下曾言:幽州地属河北雄藩,虽岁贡版籍输于阙下,然兵甲钱谷皆出节镇。所以,黜某官为幽州司马,依上州例授从五品下,岁给禄米一百六十石,然不得与闻州政——此正合‘投诸四裔’逻辑,亦使桀骜之辈惕于强藩。”


    “信中也是如此说,”焕游笙继续,“可奇的是,幽州司马者,本列从五品下,当掌祠祀仪注、署理文牍,清望之职也。然李元裕独异是例——总戎务:典州兵骑操演,巡戍边警烽燧。参民政:检核版籍丁口,覆验两税簿书,兼理户婚田讼。督屯田:勾稽军仓廪粟,岁计度支钱帛。”


    “太傅批注:此非常制,实违州县分曹旧章。观其黜陟使奏报,李司马虽衔左迁之名,总揽幽燕军镇要枢,名为左迁,实寄方面之任耳。”


    她看向慕容遥,思索信中所说,确认道:“也就是说,李元裕本该是‘礼仪性属官’,仅负责编修文书、筹备祭祀活动等琐碎事务。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他来到幽州,掌管地方军队的指挥、训练及边防警戒,兼具军事与行政双重职权。如此一来,却是明降暗升了。”


    “正是如此。”慕容遥蹙眉。


    焕游笙目光继续向右:“还有一事,长史张仁愿的夫人与李司马续弦是同胞姊妹,二人实为连襟,真是太巧了些。”


    “朝廷贬谪罪官,偏生落在连襟手上……”慕容遥抚摸布猫的手一顿,“凡奇事,若一件,可称为偶然;两件,可叹一声天意;若接连三件,则不得不防。”


    现下,已有两件了。


    焕游笙合上书信:“太傅在信中也有此意。”


    正在此时,侍卫进来:“禀大人,永济渠河床下的镇水兽铁链上拴着十二口樟木箱,弟兄们使绞盘拖了半个时辰才起上岸,现下正放在廊下。”


    焕游笙起身扶住慕容遥手肘:“走吧,去看看。”


    “是。”


    廊下,樟木遇水膨胀的霉味混着铁锈气,在粗麻石上洇出水痕。


    焕游笙抬手就近掀了一个,“吱呀”一声,层层叠叠桐油布裹挟着湿冷的寒意扑面而来。


    挑开油布,就见二十几柄横刀齐整地卧在稻草中。


    “全开!”焕游笙声调陡然转冷。


    甲胄碰撞声与箱盖掀翻声此起彼伏:第二箱码着五十多张柘木弓,第三箱堆满淬毒的狼牙箭,第四箱则满满盛着银锭……


    慕容遥听到焕游笙一一将箱子里的东西说出,面色也逐渐凝重。


    如果说金银还算在贪污范畴,那么算上兵器,分明是备战的物资,则直指谋逆。


    “大人,”侍卫手捧着包袱上前,“这几个包袱用蜡封了,卑职等不敢擅动,请大人验看。”


    焕游笙上前接过包袱,破开表面的蜡封,再往里看,同样铺有多层油纸,十分小心谨慎。


    她打开最后一层,赫然是一本账簿。


    ……


    暮色渗入窗棂,正厅烛火忽明忽暗。


    “赈恤、军饷、印子钱……”焕游笙快速翻阅一沓账簿,指尖停在某页,“还有这个……平安银。”


    这显然是一本非法的账簿,而同时发现的金银兵器,就是部分赃物。


    慕容遥问:“平安银最早是从何时开始?”


    “今年三月始见。”焕游笙翻动账册的指尖泛白,“但火耗条目可溯至两年前。”


    慕容遥又问:“可有出账记录?”


    焕游笙皱了皱眉头:“有,但只说是转移去一个叫‘花庄’的地方,很有可能是假名。”


    慕容遥颔首,思索片刻:“还有什么别的发现?”


    焕游笙再三确认,才道:“还记得扶南曾说过,记账虽在大体上有一定之规,以便于查账核验,但在细节上,不同的记账人又有不同的习惯。这些账簿,出账均为上旬估,入账则按来源细分条目。且标注数字遵循朝廷推广的大写数字,而非民间常用草码,个别款项后有被朱砂划掉的‘待核查’字样……”


    慕容遥明白了焕游笙的意思:“不错,这种种迹象皆指向一处……”


    这样的账簿,不久前他们刚刚看过许多,正是长史张仁愿带来的。


    慕容遥忽然想到一事,心中一凛:“上一笔账是什么时候?”


    焕游笙抽出最下面的那一本:“昨日又有新账,再上一次是在七月十三的河工银。”


    不好!


    “来人!”慕容遥心中警铃大作,刚巧西窗一阵夜风吹过,蒙眼素缎被卷得翻飞。


    原本就守在门外不远处的侍卫听到声音立刻进来:“请大人示下。”


    “即刻请长史、司马过府叙话。若问起由头……”慕容遥随意给了个理由,“便说是要验看往年礼器单子。”


    幽州僚属阳奉阴违,以虚礼应付大都督焕游笙,又因太傅门荫之故,对慕容遥多有趋奉,实则暗地里对他们二人都是不敬不从。


    而那些由皇帝钦点的侍卫,素以护卫都督为专责,虽对随行幕佐慕容遥礼数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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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军令所向唯焕游笙是从。


    那侍卫听到慕容遥吩咐,并未直接应下,而是抬头望向大都督。


    “快去!”焕游笙催促。


    侍卫这才抱拳领命,甲胄铿锵声渐远。


    焕游笙开口:“装账簿的包袱不大,且有多个,结合账簿上的日期,可以推断,至少是水生等人行动的大多数时候,记账之人都在附近,以便在账簿上增减。且不只是这账簿体现的习惯与长史所记公账相似,七月十三那日长史过府时,冰鉴里融化的霜水将其靴底永济渠河床磁石粉冲出,由此可见那日他是去过永济渠的。”


    “若是如此,昨夜永济渠伏击时,长史多半也在现场。”慕容遥接过话头,“他知道事情有变,或当机立断驰驿首告,或惧罪弃印潜遁无踪。还有作为他连襟的司马素有蹊跷,再加上其越俎代庖,与长史共执权柄,竟使刺史形同虚设。若长史确系逆党,则同气连枝的司马也有瓜李之嫌。”


    说完这些,正厅里陷入沉默。


    夜半,红烛爆出噼啪声,侍卫疾步闯入:“禀大人,两府皆空!”


    焕游笙揉了揉额角:“事态紧急,需立即封锁城门,严查出入。并着人盯死两府。”


    “是。”


    待侍卫再次退出房外,焕游笙叹息一声:“还是让他们跑了。”


    慕容遥迅速调整好状态:“这是不出所料的事。至少如今看来,刺史并未牵涉其中,或许可靠。阿笙应立即书信一封,密报朝廷,详述案情,并请增援。”


    之前琅琊王氏给的名单,上面洋洋洒洒十几人,或是知情人,或是嫌疑人,如今总算分辨出几个忠奸,也不算全无收获。


    焕游笙也不很在意一时得失,方才不过是感叹官场莫测罢了,于是上前扶住慕容遥:“书信的事我还应付得来。时辰晚了,扶南还有伤在身,回去休息吧。”


    慕容遥起身:“也好。”


    路过耳房,小厮梦远接替焕游笙,扶着慕容遥手肘,回去东花厅。


    ……


    一夜之间,长史和司马同时失踪,消息很快传遍了幽州。


    城内人心惶惶,官员们私下议论纷纷,更有甚者,传言二人携重金潜逃,或已投靠敌国。


    焕游笙和慕容遥昨夜熬了大半宿,今日却一大早就没了睡意,用过早膳和汤药后,纷纷来到正厅。


    依照着对刺史还不算深刻的了解,午时之前,估摸着他就又该来“请罪”了。


    意外的是,在刺史到来之前,素来存在感不高的录世参军先到了。


    外头的天愈发冷了起来,卯时(清晨5时至7时)的晨雾漫过都督府飞檐,正厅的青铜冰鉴已经被撤下,好在因着地龙的铺设,也无需另外用炭盆来取暖,只有瑞兽香炉袅袅吐着青烟。


    焕游笙指尖抚过茶盏边沿,确认了温度,才放到慕容遥手边,忽听得廊下阔步而来的声响。


    “末将大延勃,拜见大都督。”他单膝砸地时震得案头流苏簌簌作响。


    小剧场:


    焕游笙:以为刺史是个狠角色……


    慕容遥:原来是个被架空,还到处请罪的大冤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