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转机

作品:《养娇记事

    一夜无梦。


    乔婉眠倏然惊醒,马车仍在颠簸前行。她摸黑套上小靴,推开门,外面还似深夜,只见星辰璀璨,拱月高悬。


    乔婉眠骑术精进,在游已子督促下,已能控马小跑。


    二人追至萧越身侧时,身后不知何时开始,星光隐匿,蓝黄相交,之间晕染着一痕青碧。


    朦胧清光下,洁白雪原中,一队红袍骑士如被飓风吹走的一段红绸,快速西行而去,消失在乔婉眠视线里。


    正逢萧越身旁无人,乔婉眠驾着马钻到他身旁,问:“将军,那些人是?”


    萧越眸光微动,看着已经能与他并驾齐驱的少女,回道:“领头的是桑耳,其座下所乘乃郦国马,虽形似侏儒马,却擅穿急速奔袭。”


    “那桑耳岂不危险?将军目的为何?”


    “齐太子娇纵狂妄,有骑术绝佳的女子挑衅,定能激他带齐军绕路,从而改变主战场,占据高位。”萧越指尖掠过她发梢,寒铁下的桃花眼满溢柔情,“多亏眠眠记住了关键地形,才能保证我们进可攻,退可守。还有,将士们都很感激你提议的护心镜与防冻油。”


    乔婉眠脸烧得滚烫。难怪将士们最近毕恭毕敬的,眼神还变得那般奇怪。


    半晌讷讷无言,乔婉眠头颅低垂,几缕碎发随晨风轻摆,“我也没做什么……不必放在心上的……”


    “错。”萧越忽然按住她执缰的手,“乔婉眠,你已是我见过最优秀勇敢之人,记住,你值得所有赞扬,也该为自己感到骄傲。”


    乔婉眠心口震荡,诧异抬眸,萧越的目光似破晓剑芒,劈开她胸中经年累月的冰壳,照见蜷缩在记忆深处的瑟缩身影。


    “旁人对你好,是因为你值得。平常心受着即可,可以感恩,但不要妄自菲薄。眠眠,你记着,你值得。”


    心底那个抱膝躲藏的小女孩感受到光,仰起头沐浴其中,而后解脱笑笑,消散于胸口。


    乔婉眠憋回眼中热意,“知道了……那就,谢谢将军。”


    萧越依依不舍地收回手,道:“接下来一天,先锋部队要快马行军,你跟不上的,还是跟着后军走罢。”


    不想有拖累之处,乔婉眠与萧越惜别,停在侧翼。


    一声号响,前左右三军骑兵策马,步兵小步跑,五军分离,一时间声如雷动,震颤土地。


    后军也尽量加速,兵卒自发推投石车等大型战车,只求快一刻支援三军。


    -


    全队加速,到日头再次西斜时,已经能看到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平浪崖上冲。


    斥候来报,桑耳带队挑衅起效,齐军果然偏离了路线。我方全员脱身。


    大松一口气,乔婉眠看着如蚁群般蜿蜒的大军,盲目搜寻那些熟悉身影。可惜任他们再出众,这样距离下,都不过一个墨点。


    乔婉眠眼看他们停在高坡处,却隐约听得行军声越来越大。


    不好!齐人到了!


    乔诚脸色一沉,大喝:“后军中军全速前进!协同三军抢占平浪崖!”


    还是来了!乔婉眠心脏一揪,前世尸横遍野的画面闪入脑海。


    前军传令兵来报,“齐军在前方四十里处,行军直逼。将军要后军尽快赶到支援,三军好去占坡下有利地势!”


    乔婉眠哀哀怨怨看着剔牙的游已子,游已子无奈,“你这小女娘。”而后翻身下马,亲自拉着其中最沉的石制战车前行,战车在沙石路上犁出长痕,游已子吹胡子瞪眼地呵斥,“别愣着,都让开!”转瞬就超越了所有人。


    他又骂骂咧咧道:“沉的留下交给老夫,你们快去,别碍我事!”


    “多谢游老!”


    士兵们很快行至坡上,期间传令兵穿梭不断,一切都紧张向前推进着。


    刚随着乔诚行至坡中,就见轻骑与重骑从坡两翼向下掠,一半左一半右绕到坡下平原上列阵。乔婉眠只恍眼间看到一瞬萧越持着寒钢枪俯冲而下的身影。


    后军加速上坡,拉弓箭,装弹药。


    乔婉眠攥着游已子斗篷边角,站在平浪崖至高点向下看。


    断崖下,盛国主力倚壁列阵如铁,她能借着晨光看到那一点白挺立在阵前。


    似闷雷碾过九霄,地脉震颤。


    天尽头黄尘蔽日,齐军铁骑如灰潮向盛军漫卷,嚣张狂妄。派来叫阵的还未开嗓,就被一箭射死。


    战鼓裂帛,山河同震。


    距离到了,乔诚令旗挥落,万矢挟火破空,投石车抛出的火流星砸得敌军人仰马翻。


    齐军被迫停步,才仓惶准备远攻,却因失了先机,只得先退。


    乔诚默算着距离,齐人刚退出射程,就挥旗叫停。


    齐太子不服,欲派兵强行重阵,被幕僚阻拦,他在马上怒道:“四十万雄师岂惧十万蝼蚁!”


    幕僚再劝,齐太子挥剑,脚下滚落幕僚头颅,“谁再阻拦,犹如此人。传令下去,冲阵!”


    “斩萧越者封万户侯!”


    诏令挟着血腥漫过军阵,士卒眼中迸出癫狂之色。如蝗虫过境,齐兵踩着同袍残躯突进,重弩洞穿铁盾的闷响里,乔婉眠已能看清来敌面孔。


    齐军不断向前冲,不断倒下,血肉横飞,后来者马蹄踏碎同袍尸骸。


    一将功成实在诱人,死亡狂欢。


    凭着人数优势,零零散散的齐军冲过防线,都被盾牌后的齐国中军用重弩射死在路上。


    但冲过防线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们身披铜甲,挥舞着长刀,奔袭而来。


    在重弩洞穿铁盾的闷响里,乔婉眠几乎要看清他们的五官。


    越来越多的齐军逼近,乔诚见齐军已然入瓮,再挥旗语。


    地面震颤,地下的火药被引爆,脏腑挂上断戟,肠肚裹着碎甲冲天而起,无数人瞬间化作血雾。


    残肢如雨砸落阵前,焦臭混着血腥漫过尸山。


    -


    萧越高坐马上,目光穿透烟尘,直锁齐太子的闪亮金鳞甲。


    他从刃刀手中接过弓箭,瞄准,松手。


    玄铁弓弦震响。


    一只穿云箭,携着千钧之力,撞在齐军铁盾上,而后巧妙拐了个弯,绕过齐军重重保护,在金铁交鸣声中骤然贯入齐太子心口。


    齐军骚动,慌乱喊将士回防的声音不断,将士踌躇间,被盛国中军的利箭绝命。


    齐国太子身亡,主将终于有权施令,一时间,对面进攻的鼓声撼地。


    萧越平静放箭,看向敛剑,“前世的仇,给你报了。”


    敛剑狰狞铁面折射着血光,“多谢将军!时机可至?”


    萧越抬起锃亮的寒钢枪,“冲!”


    枪尖划破硝烟,海东青尖啸着应和号角。黑甲灰甲逆流而上,与齐军厮杀,箭镞入肉声混着骨裂声炸响。


    乔婉眠竭力搜寻那点哑白身影。


    那人雪甲浴血,已深入齐军阵中。


    如修罗降世,枪出处必绽血梅,为后来者清出一条血路。


    齐军阵形逐渐收拢,合围之势将成,镇西军两翼忽展雁阵——重骑似锤,砸开敌阵,轻骑如梭,织就死亡罗网。


    多少人倒下就有多少人涌上,死尸在人潮中被裹挟着,许久才落地。


    她的全部都在山崖下这一战,乔婉眠一瞬不眨地看着战场。


    萧越掩护着众人逆流而上,为盛军撕开一道缺口,忽然本能地背后一寒。


    他回身,只见前军主将的头颅已被一刀砍下,未收的剑还指着自己。


    前世的背后一剑,来源竟是他。


    萧越枪尖万字刃里还绞着截断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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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筋肉缠在刀纹里痉挛。却听耳畔传来熟悉声,“你我扯平了。”


    抬眼只见熟悉背影——文辞混在溃兵中,已然遁去。


    大批步兵涌来,萧越无暇再分神,长枪劈下,鲜血飞溅。


    盛军数量大减,逐渐被齐军吞没,乔诚跨上战马,带领后军准备支援。


    萧越银甲已浸成赤色,桑耳等人挥剑的幅度越来越滞重。


    在盛军砥砺顽抗时,东南方忽滚来铁蹄踏碎山河的轰鸣。


    被包围了?乔婉眠的心悬着,死死盯着背后。


    只见先来了一个斥候。


    等等……爹?


    “圣驾亲征!”乔应舟声嘶力竭地喊:“坚持住!天子亲征!五十万援军已在路上!”


    后军哗然。


    乔诚横刀长啸:“陛下率五十万大军亲征,还有十里就到!战士们!此役必胜!”


    传信声浪掠过尸山血海,盛国人心大振,士气高涨,残旗竟又猎猎扬起。


    齐军初时嗤笑是诈,随即听得震耳欲聋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盛国皇帝不是一死一失踪吗?!如何能率大军前来?且,盛国哪来的“大军”?


    很快,斥候绕过战场送来消息,“不止皇帝亲征,各大藩王节度使也都亲自领军,此战必败!!!盛人竟设此局,退!!!”话音未落,人头已落。


    坐镇后方的齐军主将收起刀,“退!!!”


    萧越一枪捅穿几人,听到齐人撤退撤退的战鼓。手握长枪的齐军留也不是,逃也不是。


    他进一步,他们便退一步。


    桑耳与刃刀背靠背,血泪渗进甲胄鳞隙。


    结束了,我们做到了。


    -


    纵是听到了天大的喜讯,乔婉眠也不敢分心一丝,只死盯着那一点纯白。


    齐军主力头也不回地撤离战场,只留下些小兵断后。


    镇西军喊出“缴械不杀”后,整片原野回荡着丢盔弃甲的声音。


    萧越领着前军残军,乘胜追击。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响,乔婉眠直到看不见一点萧越身影,才回头看,只见身后平原上泼了染料似的,将士们穿着十几种制式的铠甲直冲而来。


    炸开南腔北调的骂战:


    “恁些龟孙,凭啥和我们争功?”


    “你们离得啷个近,还来得那般迟,和我们一天到,一群瓜娃子。”


    乔婉眠看着无数人马忽略她在的平浪崖,从两边边平原绕开,直奔萧越追敌的方向。


    前世孤立无援,今生举国相助。


    乔婉眠心神终于放松些,才发觉身边都是欢庆到抱头痛哭的声音。


    “爹等到了!”运粮老卒冲着尸山哭嚎。


    他身后,游已子眼眸中情绪不辨。


    乔婉眠向下看,她爹正帮着乔诚收拾战场,清点俘虏。坡下还是一片尸身血海,人们逐渐从胜利的狂喜转成极致的失落,默默替亡者敛尸。


    乔婉眠想起梦中不能替友人与挚爱瞑目的遗憾,沉默跟在车后,抬上一人,她就代他们亲友,帮一人瞑目。


    血色月光浸透战场,她僵指仍机械地抚过士卒怒睁的双眼。


    乔应舟不忍,怕她受到煞气冲撞,将她的位置交给小兵。


    乔婉眠只是不言不语地配合,始终神色淡淡。


    乔应舟坐不住了,“乖女,有什么跟爹说?要不爹告诉你前因后果?”


    乔婉眠摇头,“不急,我没事。将军何时归?后军没带多少粮草,等着还是回去?”


    乔应舟凑近,悄声道:“刃刀交待过,他们只打到夺回西原就回来。我们找个借口原地等着。”


    一旁的游已子突然一拍大腿,“好小子,算得够远。老夫终于想通这里的弯弯绕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