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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养娇记事

    两支队伍渐渐逼近,顶轮教教众的吟唱随风飘来。


    乔婉眠凝神细听,他们韵律古怪,诡异,却别有韵味。


    她侧目看向萧越,未及开口,萧越沉声道:“此曲无源可溯,似凭空而作。所用乐器亦非寻常之物,难以辨识。”


    乔婉眠抓紧手中匕首,严阵以待。


    萧越淡然一笑,道:“莫慌,此车乃精钢所铸,坚不可摧。除非他们将整座山炸平,否则休想伤及分毫。”


    这算什么安慰。


    乔婉眠开始担心山榻了。


    萧越看穿她的心思,又道:“放心,沿途每一寸土地皆已查探,绝无火药埋藏。”


    乐声渐响,对面宁城百姓的呼喊声也清晰可闻。


    “血肉苦厄”、“杀灾星”、“即刻飞升”等词句传入耳中,乔婉眠眉头紧蹙,回眸对萧越道:“大人,他们听着像是走火入魔,恐难劝服。”


    不仅乔婉眠有此感,后方众人亦纷纷拔刀持剑,自发集结,欲以血肉之躯护住乔诚与萧越的马车。


    他们位于上坡,顶轮教众自下坡缓缓逼近。


    乔婉眠透过车前特制的琉璃窗望去,只见顶轮教众如鬼魅般自地平线浮现,白影幢幢,令人心悸。


    天色昏沉,雨雪交织,道路两侧的枯枝张牙舞爪。


    前方数人高举巨大的白幡,幡上绘有赤红图腾,诡异非常。


    其后是一群衣衫单薄的女子,赤足踏雪,将纸钱与花瓣洒向泥泞的道路。即便相隔甚远,乔婉眠仍能看清她们冻得发青的嘴唇,口中喃喃低诵,神情麻木。


    后面数十壮年男子,手持怪异乐器,或吹或弹,亦念念有词。


    最后方是一队身着白色短打的武人,面容冷峻,步伐整齐,人数逾千。


    乔婉眠心下一凛。


    这些人应是林如海的亲信死士,亦是此次刺杀的主力。


    队伍中央,两顶大轿被众人簇拥,轿周白纱层层叠叠,随风飘荡,几乎垂地,难辨其中是否有人。


    有点眼熟,是不是他开的恶劣玩笑?


    两军相距不足五丈时,刃刀吹响号角,萧越的残队应声止步。


    对面亦停下脚步。


    雨雪霏霏中,两相对峙。


    顶轮教白幡翻飞,乐声诡谲,宁城百姓情绪激昂,高喊“除魔卫道”、“杀萧越”、“必杀违天妖邪”等口号,挥舞兵刃,步履不停,要冲破中线,拼死一战。


    萧越这边,朱色大旗猎猎作响,上书“回避”、“大盛”、“监察团”等字样,侍卫与金吾卫铁甲森然,气势如虹,人数亦占上风。


    乔婉眠紧扒小窗,心悬于喉。


    就在此时,乔诚提枪跃下马车,昂首立于阵前,将投靠的百姓与金吾卫护在身后。他长枪顿地,声如洪钟,朝对面喝道:“对面之人,除齐国的顶轮教教徒外,可有我大盛子民?”


    冲在最前的青年闻言一怔,转头看向身旁操着宁城口音的顶轮教徒,扬声道:“我等都是盛国百姓——莫胡说,仙师也是盛国人!”


    乔诚声如洪钟,震彻山谷:“盛国子民,莫受齐人蛊惑!教徒乃盛人,仙师却未必。”他顿了下,“吾乃宿城乔诚,奉天子之命护送萧老将军长孙萧越拜见林老将军。此乃圣意,更关乎西原存亡。尔等若执意,便是叛徒。不仅无半分功德,反将永堕地狱,受业火焚身之苦!”


    此言一出,更多脚步顿住。


    宁城,谁人没受过乔城恩惠?


    几次灾年,若非他施以援手,宁城早空了。


    岂能对恩人举刀?


    宁城人手中兵刃渐垂,面露犹疑。


    更何况,他提及天子。


    他们眼里,皇权如天,视皇帝为神明,敬畏之心更甚于乔婉眠。


    且仙师从未言明萧越乃皇帝所遣。


    若杀了天子使者,岂非要坠入十八层地狱?


    宁城人进退维谷,既敬且惧。


    不少人侧目打量身旁短打壮汉,狐疑道:“你当真是齐人?说,‘东边来了个喇嘛’下一句是什么?”


    乔婉眠愕然:“大人,您提前教过大伯?”


    乔家还有能以理服人之人?


    萧越淡淡道:“未曾。此皆你大伯一人之才。他能在这虎狼之地守住家业,智慧自非常人可比。”


    启束赞道:“最后一句尤妙,真乃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眼见人心渐散,“仙师”终是按捺不住。


    一顶轿中缓缓探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苍白宽袖随风轻扬,乐声戛然而止。


    “吾乃顶轮仙师,号二文。昨日卜算,魔星乱世,祸患苍生,故吾破关而出。尔等既受我教点化,何不速速醒悟,以罪人之血,为阖家积攒功德?若吾出手,尔等可记不上功德了。”


    言辞虽冠冕堂皇,却难掩怪异腔调,听着就不是正经门派的。


    那枯手一挥,乔婉眠只听车旁异响骤起。


    随即,噼啪之声如雨点般砸落车顶,车外惊呼、混乱脚步声与哀嚎交织。


    乔婉眠透过侧窗机关望去,只见两旁树木拦腰而断,纷纷倒向车顶。


    车旁有人躲闪不及,被砸中倒地,幸免者急忙回身施救。


    宁城人见状,纷纷跪拜:“此乃仙术,仙师神威!”


    “听仙师的!”


    那阴阳怪气的老者继续道:“萧越藏身车中,因倒行逆施、冤杀林城主,已遭天谴。若再拖延,尔等皆将因他染疫而亡。还不动手?此乃几世难修的功德,错过便永生永世轮回受苦。杀他一人,可换尔等生生世世富贵。”


    是啊……此生太苦,岂甘来世也重蹈覆辙?杀萧越!


    杀!


    杀!


    杀!


    他们重新举起武器,双目赤红狂热,潮水般涌来。


    乔诚横枪在前,与刃刀等人合力挑飞数人。


    对方如蝗虫过境,前仆后继,毫不畏死。见乔诚等人手下留情,更是肆无忌惮,直往刀尖上撞。


    一时间血肉横飞。


    不少人突破防线,挥舞兵刃猛击马车,车身却只微微晃动。


    萧越将长剑横置于膝上,闭目凝神。片刻后,他睁开鹰隼般的双眸,问乔婉眠:“可准备好了?”


    乔婉眠本抱头蜷缩在车角,闻言抬头,目光坚毅:“随时。”


    萧越轻笑,“好。”


    “二文仙师”见百姓久攻不下,耐心尽失,吩咐身旁壮年男子:“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壮年男子抱拳领命:“末将领命!”


    白衣壮汉迅速融入战局,他们武艺高强,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出手狠辣。无论是顶轮教招来的百姓,还是金吾卫,凡挡路者,格杀勿论。


    霎时间,刀光剑影,血雾弥漫。


    对方毫无顾忌,划破白衣后露出内里铠甲,以一敌三,游刃有余。


    唯有萧越亲自训练的暗卫能与之抗衡。


    一金吾卫熟悉其招式,交手数招后惊呼:“镇西军?为何叛国投敌?”


    对方直言不讳:“我等只效忠林将军一人。”


    死士。


    那金吾卫一分神,险些被死士一刀劈开面门,幸而一把染血长剑横在他面前。


    他感激看向架剑之人,“谢了,兄弟。”又抽空道:“他们是林如海在镇西军中豢养的死士。”


    “看出来了,你们不敌他们,莫再分心。”刃刀沉声道。


    “好嘞。”


    -


    一番鏖战,萧越的马车始终固若金汤。


    “让开!萧越,你还要龟缩多久?”


    “二文仙师”耐心耗尽,手提一柄近一人高的玄铁长刀,一刀劈开层层薄纱,踏着人头跃上马车。


    他虽矮小瘦弱,七尺长刀在他手中竟如木条般轻巧。


    “砰!”


    长刀重重劈在车顶,声震百里。众人皆被这巨响震慑,喊杀声戛然而止,片刻后才再度生死相搏。


    乔婉眠只觉耳中嗡鸣不止。


    萧越拧开机关,闪身而出。


    乔婉眠抬头,只在机关闭合前瞥见萧越最后一线身影。


    “好啊你!又是这等伎俩!”小老头指着萧越跳脚,“幸亏料到你小子有诈,早有防备。”


    “终于正式见面了,鬼手老前辈。”萧越不吭不卑,按剑挺立于车顶。


    鬼手诧异,“你如何知晓?”


    萧越垂眸睨他一眼,朗声道:“辛苦诸位,萧某无恙,只是迫于形势,不得已称病。林之死有余辜,我亦未遭天谴,顶轮教不过是一群骗子。他,也非什么‘二文仙师’。‘二文’合为‘齐’,他乃齐国素有‘鬼手’之称的池亦行。‘顶轮教’是齐人杜撰出来削弱大盛的邪教。”


    他的声音穿透刀剑相击之音,直抵宁城百姓心底。


    “你们大可问交手的百姓,林之是忠是奸。”萧越继续道。


    原在打斗的百姓动作都慢下来。


    “兄弟别打了,我是宿城的,刚靠着大人逃出奇狗黑矿……”


    “大人没事?那咱停吧,我真累了。来,给你讲讲林之那畜牲……”


    萧越抽空回头看乔婉眠。


    鬼手长刀忽地朝萧越脑后疾劈而下,乔婉眠刚瞥见丝虚影,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萧越已闪身避开。


    一切仅在瞬息之间。


    萧越回头讥讽:“前辈忒不爱惜名声,频出阴招。”


    鬼手阴森一笑:“呀,被发现了。你也不遑多让,够能装的。来吧小子,老夫特地来取你性命,自不会白跑一趟,你我换个地方较量。”


    “好啊。”


    鬼手跃上前车顶,萧越紧随其后。


    他转身,踩着断裂木桩往无人处掠去,边行边回头问:“你何时何地又是如何知晓老夫身份的?”


    却见萧越竟直接越过人群,一剑挥向另一顶轿子,“我倒要看看,这里还藏着什么妖魔鬼怪。”他语气轻蔑。


    白纱纷纷扬扬落地。


    轿中端坐着一位老者,身着干练白色短打,银枪横膝,枪尖在日光下划出三寸寒芒。


    他目光如炬,威严扫视众人,最终定格在萧越身上。


    他长眉倒竖,短须花白,不紧不慢地提起长枪,“竖子猖狂!”怒喝同时,"铛——"一声响,林老将军枪尾顿地,撑到萧越所立木桩旁,以雷霆之势扫出一枪。


    萧越足尖轻点,呼吸间便退至三丈外松枝上。


    他半笑不笑的挑衅:"林将军的破阵枪法,晚辈十二岁便临摹过枪谱。"


    众人为萧越脱险松口气后,才一片哗然。


    林老将军竟在齐国邪.教的轿里?刺杀朝廷监察御史?


    萧越笑着退后几步,“林老将军,晚辈是听您名字长大的,今日终于得一见。请赐教。”


    “狂妄。老夫本只想看着你死再接回吾儿。既开口,便喂尔两招。”


    萧越又朝鬼手勾勾手,很是猖狂,“这不是比试的地方。二位若敢一起来,我就说你和你的小徒弟是怎么露馅的。”说罢,身形一闪,如燕子掠水般飞身而去。


    “不知天高地厚!你既自愿,别怪我们二打一!”两个暴躁老头被他激怒,骂骂咧咧追着去。


    其余人依旧在原地搏杀,高手负责决一死战,他们只管打群架。


    泥血顺着山路蜿蜒,地上横陈穿着各种服装的尸体,打远看,就像平原上盖了层红底百家被。


    乔婉眠忧心忡忡地看着三道身影隐入云霭,听不见耳边金戈铮鸣荡开朝霞,惊起寒鸦。


    -


    低云郁郁,苍山叠嶂,前方是一处废弃的巨大矿坑,萧越纵身,衣袂翻飞间稳稳落在坑底。


    他懒散回头,嘴角噙着笑:"两位前辈,此处风水甚佳。"


    鬼手急得揪住稀疏白胡,"正好!快说,说完送你上路。"


    萧越寻了块青石坐下,"既然你想知道,我便从头道来。"


    "齐国皇子文辞,身中无解寒毒,被送开阳为质。多年来,他以残疾之态麻痹大盛,暗中打探、传递大盛机密;又因勾结三皇子事败,仓皇出逃。他来时尚年幼,是你一直在暗中教导,可对?"


    鬼手面露得色,捋须道:"不错。"


    "但他心高气傲,在与你一同行刺圣上或我之间,选了分头行动。结果他在轻尘山刺杀我时身受重伤,连累你也行刺失败,险些丧命。"


    鬼手眸色瞬间阴狠,握紧手中兵刃。


    "你们仓惶逃命,又遭齐太子死士追杀,坠落山崖。被杨家村百姓救下后,巧遇乔家父女。他认出乔婉眠,受她恩惠却恩将仇报,以婚约相欺。"说到此处,萧越嘴角的笑意消散,"直至我出现,你们怕脱身更惹怀疑,便继续潜伏刺探。阴差阳错,文辞因我寒毒发作,你给他用甜参压制。"


    鬼手激动站起,“甜参乃齐国珍宝,百年能得一株,皇亲贵胄都没听说过,你怎么知道?”


    林如海沉声开口,神色复杂,“当年镇西军抄过你们恭亲王的家,其中就有一根红参。多年后萧锦写信告诉我,当时收缴的那珍贵甜参,都被他家的混世魔王,也就是你眼前这混小子,当糖吃了,补得烧了半个多月下不来床,还浑身姑娘似的一股甜味。”


    萧越垂眸,长睫掩去眸光:"不错。那甜腻滋味我永生难忘,是以文辞一现身,我便推测出他的身份,以及他背后的你。"


    "你是如何断定我身份?"


    萧越淡淡道:"有传言称鬼手池亦行乃贵妃兄长,且文辞生母极受宠,齐国皇帝必会派心腹护他。再加,文辞为质后,你也销声匿迹。"


    鬼手目露凶光,"既早知晓,为何隐忍到那小子拜祭亡军?"


    萧越目光晦暗,踢开脚边石子:"我们目的暂且一致,都是要将水搅浑再开战。若非我在,他岂能平安至此?你这一路,定也替他挡下无数暗杀。”


    “最后赶他走,是因他触了底线,我不愿再保他。"


    林如海不动如山,目光虚虚落在萧越身上,又像透过他在看故人。


    一步三算,像,真像。


    "哦……还有。"萧越笑得恶劣,"你们不该仗着游已子也消失多年,便谎称是他徒弟。"


    说话间,地面微微震颤,远处的隆隆马蹄声也逐渐清晰。


    林如海与鬼手神色骤变,戒备姿态立显。


    鬼手问:"游已子还活着?他在何处?"


    "原在乔府……现在……"萧越顽劣地拖长语调。


    "在此!"


    萧越身后的巨石轰然崩裂,碎石飞溅。


    烟尘中,一鹤发童颜的老者身着雪白道袍,手持青锋,剑尖直指鬼手:"何时领你徒儿来给老夫磕头敬茶?"


    地面震颤愈烈。


    林如海与鬼手望向矿坑之上。


    一匹乌骓马踏破阴霾,马背上的黑甲将军手持玄旗,旗面猎猎作响。


    接着,铁蹄声如雷,黑甲骑兵列阵而出,长枪如林,将矿坑团团围住。


    林如海瞳孔骤缩,银枪如龙直取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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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黄口小儿,心机深沉!竟早在此设伏!"


    萧越轻巧避过,反手一剑直刺林如海肋下:"林老将军带了一辈子兵,还要晚辈教你兵不厌诈?尔乃卖国鼠辈,不配与我论公平道义。"


    他微侧首,鸦睫上落的雪瞬间融成水珠,随着他发令而颤动,“黑甲军,列阵,活捉。”


    另一边,鬼手与游已子已过数十招。鬼手袖中暗器尽出,却被游已子一一化解。


    他抽空抱怨林如海:"镇西军怎的被你带成了废物?连有人在你的地盘上养这么多骑兵都不知道!别恋战,脱身要紧!"


    林如海探手入怀,萧越剑光如电,逼得他不得不收手:"别叫人来枉送性命了,镇西军是你的兵。认了吧林老将军,你和林之一样,斗不赢我。"


    林如海一怔,而后怒火滔天。


    林如海身形一晃,眼中怒火滔天。


    四个儿子没了……他苦守二十年的秘密也没了……连最后的独子也被姓萧的害死!


    苍天不公!


    林如海弃了哨子,弓步踏开:"好,那老夫就看看你是真天纵奇才,还是徒有虚名。"


    萧越长剑斜指:"请赐教。"


    另一边,鬼手几次都要脱身,却被游已子拦住。他渐渐回过味来,骂道:“不对!你们早能制服我,在这遛——”话音戛然而止。


    他一屁股坐下,摆手,“不打了不打了,要杀要剐随便。”


    黑甲军一拥而上,领头的笑道:"就等你这句话。"


    武功高强之人可自爆心脉,如此消磨其意志,断绝死志。


    见鬼手被重重铁索所缚,萧越这才全力出手。


    剑光如虹,招招出人意料。


    不过数合,林如海已披头散发,白衣染血,脚下踉跄。


    "单打独斗,林老将军不是我的对手。"萧越收剑而立,"如今我已知晓你们二位这二十年守得辛苦,林之的事,晚辈也无可奈何。林老将军节哀。"


    “随我走罢,功过是非留给那些文人评判。”


    林如海咳血,扶着剑才站稳,道:“我走出这条路,就没想受人指摘。老夫不怪齐人,只怪自己选错了路。当初就不该终于萧问川,直接投齐不就好了……他们就都还在……”


    萧越沉默,再行一礼,转身收剑,跃上一匹无鞍白马:"都交给你们,务必将人看好。"


    而后扬鞭,马蹄飞踏,雪白马腹溅上污泥。


    要快,还有人在等他。


    -


    萧越目力极佳,远在数里之外便已看清战局——齐国与林如海的人马尽数被俘。


    但,他精心设计的那辆马车消失了。


    刃刀等人听到马蹄声,骑马迎来。


    众人下马跪拜请罪:"末将有罪。一个时辰前,乔小姐连车带人坠入机关,生死未卜……"


    萧越表情阴鸷,策马上前查看。


    只见原本停驻马车之处,几寸厚的泥土已沉入机关,露出一块青黑色石板。


    乔应舟不顾四周的粘稠血水,跪在血泥里,身旁搁着一柄断剑,边哽咽,边拿一把短刃徒劳撬着那吞噬马车的石板。


    桑耳、卫道、敛剑虽知徒劳,仍在他身旁一道撬。


    乔诚低声对萧越道:"拦不住,就让他撬罢。"


    刃刀满身血污,凝重禀报:"大人,此处早有机关,似是地道入口。两军在此相遇,当是对方精心谋划。石板乃整块穿水岩,厚重异常,且与地道完全嵌合。若非从地道内启动机关,凭我们现有工具根本撬不开,且不知地下情况,不敢擅用火药。"


    萧越深吸一口气,走到被俘“仙师”面前,拔剑架在一人颈间:"你,可知这密道?答不出便死。"


    第一人求饶:“大人,我连这有密道都不知道,大人饶命!”


    剑光一闪,那人咽喉已断。


    鲜血在萧越迈出一步后才喷涌而出,悄然融入他的墨色袍角。


    "莫等我一个个杀。"萧越剑尖挑起另一人下巴,"你呢?"


    那人支支吾吾,萧越剑锋一转,再背一命。


    血液喷洒,再次融入袍角。


    萧越神情暴戾,毫不留情,却迟迟听不到想要的答案。


    袍角早已浸透鲜血,随着他的脚步滴落,在地上蜿蜒成溪。


    终于,"我有话说,大人饶命!"


    ……


    ——一个时辰前——


    乔婉眠倚窗凝望,目送萧越诱敌远去。


    直至其身影消逝于视野尽头,她方低眉垂目,默祷诸天神佛庇佑。


    惶然间,忽觉足下微震,乔婉眠欲起身探看,却闻一声巨响,车身陡然倾侧。她惊呼一声,额角撞上桌案,跌坐车中。


    车身急坠,乔婉眠先被抛起,复又重重跌落,臀下生疼。


    四周昏晦不明。


    乔婉眠正欲求援,忽闻头顶嘎吱作响,光一寸寸消失,终至伸手不见五指。


    四周昏暗。


    乔婉眠晕晕乎乎想呼救,只听头顶嘎吱巨响,本就宝贵的天光一寸寸变暗,到最后,伸手不见五指。


    寂静中,痛楚袭来。


    乔婉眠掏出火折子点亮烛台,从机关往外看:四周漆黑一片,似乎是一条很长的密道。


    火苗摇晃,车里气味从萧越身上好闻的檀香味变成了地窖的腐坏泥土味。


    果然是通风的,只是,会通到那里吗?


    乔婉眠皱了皱眉,“……?”


    什么东西湿答答热乎乎的蛰眼睛?


    她手一抹,用烛台照,眼前当即一黑。


    是血。


    她才感受到头顶似乎痛,但也能忍。


    照往常她早就吓哭了,现下竟没有丝毫害怕或想哭的感觉。


    也许是看死人看得麻木了罢。


    人的心最初很软,真的会越磨越硬,最后生出茧子,就会无悲无喜,不惧鬼神。


    乔婉眠吹灭火折子,藏在车里,不一会,就听见有人从远处走近。


    “有血腥味,乔姑娘,你受伤了?”


    清泉一样的声音响在车外,传进车里变得发闷,似乎没当时听着那样顺耳了。


    乔婉眠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砸到脚上,她闭了闭眼,心中复杂,问:“温渐言,你究竟是何人?”


    “先出来,以后再细说。我保证不瞒你,好吗?现在先让我为你看看伤。”


    对方靠近马车,听着还是那样谦逊温柔,就像阳光照拂初春的嫩叶。


    “那你会伤我吗?”


    时间停滞几息,对方反问:“你还愿信我吗?”


    更久的沉默后,乔婉眠道:“你与我保证,我就信你。”


    文辞长叹:“乔姑娘,你救过我性命,有收留之恩,文书上还是我未婚妻子,我发誓,绝不会伤你,并且余生都护你。”


    乔婉眠拨动机关。


    玄铁落下,只见文辞一席蝉衣,提着一盏骨灯,眉眼清隽未变,整个人挺拔肃静如竹。


    只骨灯光线昏暗摇,地道内未定,文辞仿若置身迷雾。


    方才还在你死我活的战场,跌一跤后就在完全沉寂的地底见到许久未见的人。


    乔婉眠有种恍若梦中的虚幻感。


    她站起身,只觉天旋地转,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文辞伸手去搀,神色紧张又惭愧,“真害你受伤了。是我不好。”


    他若真是好人就好了。


    乔婉眠最后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