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左右，官员们已陆续开始工作。李拂爱也开始与各个店铺的掌柜敲定正月十五过后要上架的商品。


    春季系列在这个时间点上还是太早了，起码得等过了正月。


    “把年前没卖完的都拿出来，除了新年限定之外，具体要上什么，你看着办。”


    李拂爱和掌柜面对面对坐，漫不经心的说。


    掌柜发顶上翠色的玉簪在这清晨里倒是格外有一番清新怡人之感，让李拂爱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这掌柜抱着纸本，看到李拂爱这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沉沉的叹了口气。


    她算是知道了，这位东家和上位东家是一样的人，一样的不爱管事。


    只是，李拂爱这个新东家有一点是比周守全强的，那就是——总能给出新奇的想法。


    比起一年都见不到一面、业绩一下滑就扣钱的周公公，这位年底还发银子的新掌柜显然更受到他们这些掌柜喜欢。


    是的，就是“他们”。


    大家的东家都是周公公，甚至有两家铺子守在一起，三四年下来，还没倒闭的店铺的掌柜们都知道彼此了。


    这位掌柜把纸本放进布挎包中，俯身整理裙角。


    李拂爱目光随意一扫，被她手中蓝黄色相间的布包吸引住了眼球。她手指在桌上敲打了两下，看着掌柜披好斗篷走出去后，李拂爱抬头看向抱月：“她的包好漂亮。”


    抱月低下头，和李拂爱对上眼。


    李拂爱的左眼写着：好看。


    右眼写着：想要。


    抱月：“……”


    “小姐且等几日吧。”抱月并没有许诺具体到那一天，只是微笑着让李拂爱等待。


    李拂爱要的布包，肯定不能像这位掌柜一样，得再精致些、漂亮些。


    可是精致漂亮，又要不要订上珠子呢？


    这些都得慢慢商量。


    今时不同往日，李拂爱的身价水涨船高，衣食住行无不精细，身上挂着的，自然也要精致起来。


    麻烦的紧。


    这也是李拂爱时不时就喜欢自己跑出去的原因，谁愿意逛个街身后跟着五六个人啊。


    最多只要两个牵马的就够了。


    李拂爱两手扶住椅子把手，一用力，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颈部的不适之感稍缓，李拂爱敲着自己的脖子走向卧房。


    “今天可算是把他们都见完了，累死我了。”


    短短一上午，李拂爱从大早上开始，就没停下过。


    这半日是这么过的：清晨七点，李拂爱从床上爬起来跑两圈，吃过早餐后梳妆换衣，八点至八点半，待在外书房等各个掌柜入府。


    这么一套流程走下来后，送走最后一个掌柜时，已经下午一点了，连她的午饭都被迫推迟。


    抱月微落后于李拂爱一个身位，怀里抱着李拂爱用来记事的蓝色纸本。


    “小姐半个时辰前吩咐的午膳，已经摆到偏厅去了。”抱月率先汇报了李拂爱最关心的吃饭问题。


    李拂爱一听这个，顿时腰也不痛了、脖子也不酸了。


    愣是把十分钟的路程压缩到五分钟，两个人走路走出了残影。在花园里剪枝的丫鬟只看到一道绿色和一道黄色相伴着刮过，她放下手中的剪子，揉了揉眼睛，看到了李拂爱快拐过去的背影。


    一路暴走着冲过去，抱月走到院门就忍不住扶住墙壁休息了，她眼睁睁的看着李拂爱跨过门槛，一路不停的走进屋里。


    为了自己一等大丫鬟的面子，抱月平静的跨过门槛，挺直腰板，略过院子里的几个丫鬟，跟着李拂爱的脚步进了屋子。


    得益于这几日天天清晨起来跑步的功劳，李拂爱身体素质得到了小小的提升。


    总让她有种错觉，她的手臂是不是明天就能冒出肌肉来。


    她就这么时不时的摸一下手臂，愣是摸到了晚上周守全回家。


    夜幕四合，月亮爬上由几颗星辰点缀的漆黑夜空，载着周守全的马车停靠在府门前。


    计都从马车上跳下来，朝马车上伸出手，被刚出马车的周守全一巴掌打落。


    “不用。”周守全在寒风中吐出两个字，两手提住斗篷边，自己走下马车。


    周守全下了车，站在门前长长的吐了口气，白色的气体顺着风飞走。小厮们低头提着灯，灯笼顺着风的方向飘摇。


    地面被几盏灯笼照的昏黄，摇啊摇的，摇到了李拂爱的瑞臻院门前。


    瑞臻院的大门打开，隐隐的透出几间朦胧的光影。


    门口有丫鬟守着，看到几盏灯笼远远的来了，立马就有人跑到屋内通报。


    “姑娘，老爷回来了。”这丫鬟进了屋内，对坐在榻上等着周守全回来吃饭的李拂爱说。


    坐在榻上的李拂爱两指拿着一颗白玉棋子，对着棋盘思索着下一颗要放到哪里。


    闻言，她把那颗棋子丢到棋盒里，被五子棋纠缠的脑子一松，轻松的跳下榻。


    “嗯，辛苦你了。”李拂爱把小丫鬟扶起来，带着抱月往外走。


    夜晚的天空月朗星稀，没有一丝云朵，那明日定是个好天气。


    李拂爱走到院子里时，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脑袋里自然而然的就浮现出了这个结论。


    夏夜的天空定然是更加美丽的。


    明明冬天都还没过去，李拂爱却已经开始期待夏天了。


    李拂爱站在大门中间，风从她身旁经过，吹起她胸口的斗篷带子，她笑眯眯的看着走上台阶的周守全。


    “你猜今晚有什么好吃的？”她脑袋微动，语气中没有寒夜的沉寂，反而满满的是春日的活泼。


    这种生动也感染了兴致郁郁的周守全，他提起笑容，顺着李拂爱的话猜下去：“你喜欢吃的牡丹鱼片？还是金齑玉鲙？”


    李拂爱摇头，对他这种只喜欢精致菜品的行为表示拒绝：“你怎么只记得耗时耗力的菜啊，再猜再猜。”


    她又不是天天都要吃这些耗费厨子的菜，好看的菜对李拂爱来说，吸引力着实不太大，只能引起她一时的惊叹罢了。


    周守全思索片刻，脑子里实在是想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菜能叫李拂爱特意提起来。他认输了，低眉顺眼的求李拂爱赐教：“我猜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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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姑娘知识渊博，赐教吧。”


    小厮们推下，李拂爱的丫鬟们提着灯笼代替了他们的位置。


    站在光源之中，李拂爱举起一根手指，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方的告诉你，是——火锅！”


    她一手拢住斗篷，防止寒冷的风灌入脖颈，另一只手坚强的举在身前。


    周守全上前，把她那只举起的手放下，拉着她慢慢往屋子里走：“你最厉害了，走吧，带我见识一下。”


    他三言两语扯走了李拂爱，两人迈进了温暖的屋子里。


    屋内，锅子咕噜咕噜的冒着煮熟的热气，不断地往上窜。李拂爱一进屋就脱掉斗篷，走到水盆前洗手。


    周守全解着带子的手一顿，他总是对李拂爱院子里松散随意的气氛感到不适应，主子自己动手，丫鬟连手都插不上，没有哪个大户人家是这样的。


    但随后，周守全把自己解开的斗篷放好，也随着李拂爱的脚步走到水盆前洗手。


    银质的水盆边镶着展翅的小鸟，被水一粘，小鸟就像洗了澡一样。李拂爱手腕上的镯子被她粗鲁的撸到小臂上，金和玉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


    周守全把手挤进水盆里，温度正好的水浸过他的手背，他手下是李拂爱的一只手。


    李拂爱见他把手放进来，不满的说：“你怎么还和我挤一个盆。”


    她的手不满意的搭在盆边，水珠顺着指尖滴到满盆的水里。


    周守全厚着脸皮认真洗手，对李拂爱不满的嚷嚷充耳不闻。


    他的手搅在水里，人一动不动，嘴角还带着忍不住的笑，周守全是故意的。


    李拂爱看到他那个笑容后，顿时就明白了。


    她扭头看看低头装作认真洗手的周守全，立马把放在盆边的手扎进水里，两双手就在小小的盆里挣开了。


    抱月站在墙边，看向这两个站在水盆边半天都不动一下的人，伴随着玩闹的水声，心中顿时生出了些忧愁。


    小姐的脑袋，真的还好吗？


    李拂爱的手铺在水底，手臂抵住周守全的手臂，两个人就站在原地挤在一起。


    “周守全，三岁小孩都没有你幼稚。”李拂爱嘴上这么说，但她的实际行动也没有比周守全好多少。


    两个人半斤对八两。


    周守全沉默，只是咬着牙抵抗李拂爱突增的力量。


    李拂爱看了一眼身旁丝毫不动的周守全，心里起了一个坏心眼。


    她悄悄站直身体，两手突然一抽，身体往后一步。


    本来倚在她身上的周守全就如她想的那般，身体一个侧倾，差点摔倒。


    周守全立马扭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李拂爱，只见李拂爱笑着举起双手，水珠顺着她的手流到袖子里。


    她没有管那些流进去的水珠，四指合在一起，食指和中指擦过大拇指，手上的水珠瞬间弹射出去，水珠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跳到周守全脸上。


    周守全连忙闭眼，来不及躲闪，水珠铺了一脸。


    李拂爱终于满意了，她放下手，转身去拿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