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在门外等的心神交瘁，她努力的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要心急。


    洛长安孤立无援，现下只有她能救他了。


    只是不知，如今董怀肯不肯见她。


    桑落试想了无数种结果，最后绿云那张清冷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她冷淡的吩咐道“国师叫你进去。”


    这个地方桑落来过无数次，尤其当闻到香炉里熟悉的檀香时，许多关于这里的记忆又开始重现。


    桑落的裙摆拖在地上，仰头看见董怀的那一刻，她怔住了。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董怀，更确切的来说，没有人见过这样的董怀。


    他似乎苍老了许多，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似有若无的深情。


    桑落的脚步顿了下，随即立刻反应了过了。


    这可是举目无亲的董怀，他怎么会有这样的一面。


    虽然绿云也很好奇这两人之间的羁绊，但是这种时候，她识趣的退下去了。


    桑落看着他们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子，忍不住嗓子眼里溢出了几分笑意。


    “你是在笑我吗？”董怀坐在塌上，整个人仿佛只剩一具空壳。


    “我怎么会有那个胆子？”桑落手握成拳，怒极反笑。


    董怀扶着桌沿，渐渐恢复了几分气力，他怀揣着最后一点希望问道“你说你是我的女儿，有什么证据？我的湉湉分明比你的样子要大上几岁。”


    桑落轻笑一声，她仰头看着董怀，字字诛心“国师大概不知道吧？在你赴京赶考的时候，你的发妻已经有了身孕。”


    董怀整个人顿住了几天他死死的看着桑落，眼里几乎要滴出学来。


    桑落毫不畏惧的往台上走去，她的语气迫人“怎么？难道国师给她下毒的时候，没有发现她已经有了身孕？还是说……你已经知道了，但还是要下死手？”


    “我……我不知。”董怀那张不动声色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动容。


    “你杀妻女，负天下人，你说你是不是罪该万死？”桑落走上最后一个台阶，她来到了董怀的面前同他对峙。


    董怀怔住了，其实他做错的，何止这些。


    不过他也得到了自己应有的报应。


    这些年，他亲人尽失，自从妻子和女儿死了之后，他再也没有开心过。


    知道看见桑落那张熟悉的脸，董怀才心存了几分幻想。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桑落身上真的留着他的血。


    “虽然我恨不得你被千刀万剐，但是如今我人在你手上，也做不了什么反抗。从前种种，你若想赎罪，便答应我一个请求。”


    “什么？”董怀抬起那双混沌的眼。


    “放了洛长安。”桑落央求道。


    那张苍老疲惫的脸上浮起一个笑容，董怀强撑着身体“你喜欢他？”


    “你到底放不放？”桑落瞪着他问道。


    “他背叛我，还敢反抗，罪大恶极，我怎么能放了他？”董怀声嘶力竭的吼道。


    “他所做的不过是你的十分之一，”桑落强调。


    “当然我也没有筹码让你必须放了他，你若是不放，便将我同他一起，三日后问斩吧。”


    “不，你有。”董怀的语气镇定又平静。


    他意思是说，她有筹码。


    桑落迟钝的抬起头，不理解他的意思。


    “只要你还肯认我，我就肯放了他。”


    董怀的意思是说，只要桑落留下来，乖乖扮演他的乖女儿，他就可以放了洛长安，不追究下去。


    “国师这样的人，难道差一个女儿？”桑落冷笑的看着他。


    董怀也不理会桑落的冷嘲热讽，他同她僵持“救人的路就摆在你的眼前，要不要救洛长安，你自己选。”


    偌大的大堂只有他们两个人，桑落感觉嗓子眼里落满了灰尘。


    难道她真的要认贼作父吗？


    桑落怔怔的看着董怀，她踉跄的往后跌了两步。


    这时候，董屏杉不知死活的闯进来，他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恭敬的对董怀行了个礼。


    “国师，洛长安受了刑，方才晕过去了。只是无论用尽什么刑法，他都不肯说一个字。”


    董屏杉是来复命的，可是没想到桑落显然是那个更惊讶的人。


    “你说什么？”桑落揪住董屏杉的衣服，将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我……我……”董屏杉有点不明白现在的情况，他仰头看着董怀，又看着面前嚣张的女子。一时之间不明所以。


    “洛长安的命现在就在你的手里，要不要救他，你自己选。”董怀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让人在盛暑天气如至冰窖。


    “我……”桑落的手渐渐没了力气，董屏杉挣脱她的手，默默闪到了一边。


    ……


    闻到空气里熟悉的潮湿和血腥味的时候，桑落整个人微微发颤。


    她没想到自己还会再有机会，到大牢里来。


    不过上次在青州，这次，是京城。


    桑落小心的提着裙角，她看着那些被关着的犯人，个个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用阴冷的眼光看着她。


    大牢之中有一间被隔开的房子，这是他们专门用来审视那些特殊的刑犯的。


    “到了。”绿云的声音透露着几分的冷漠。


    桑落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是推门而入，看见那个被铐起来的血人的时候，她的眼里还是蓄满了泪水。


    洛长安只穿着一身淡薄的里衣，不知道身上到底落了多少鞭痕，他的衣服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暗红色的血渍染红了破破烂烂的衣服。


    “洛长安！”桑落惊呼一声，她顾及不到拖尾的裙摆，奋不顾身的冲了过去。


    面前早已晕过去的人，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他抬起疲惫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洛长安体力早已耗尽，他抬眸看着她，还以为是临死前的幻觉。


    直到少女冲到他的面前，淡淡的馨香袭来，她捧起他的脸“洛长安！洛长安！你醒一醒。”


    他好像回应了她一下，脏兮兮的脸在她的手心蹭了下。


    桑落连忙跳起来，去解他两只手的手铐。


    她没有钥匙，摆弄了半天都没有解开，眼泪先啪嗒啪嗒的落下来了。


    “不要哭。”洛长安声音虚弱的说。


    桑落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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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嘴里说着“我没有哭，没有哭。”实际上眼泪却啪嗒啪嗒的掉在了他的手上。


    洛长安很像像从前一样再摸一摸他的头，可是他全身都被拷起来，动弹不得。


    许是看桑落这样弄的很可怜，绿云大发慈悲将钥匙扔到了他们面前脏兮兮的地上。


    桑落匍匐在地上捡起那片钥匙，她指尖颤抖着打开了洛长安的手铐和脚链。


    失去了禁锢，洛长安整个人从铁架上滑落，扑倒在了桑落的身上。


    “疼不疼，洛长安，是不是很疼？”桑落将他的头发拨弄到耳后，颤抖着指尖抚摸他脸上狰狞的疤。


    男人靠在她的颈窝，虚弱的摇了摇头。


    绿云看着这对有情人，没有感动，只是来了几分厌烦。


    “国师吩咐了要快，他该走了。”绿云招招手叫来了几个狱卒。


    洛长安一头雾水，不是说三日后问斩吗？现在还要送他去哪？


    桑落见他疑惑的样子，忍着眼泪解释道“他已经下令放了你，你出去以后好好生活，不要在和他对着干了……让刀鱼好好照顾你，好好养伤……”


    桑落说道最后，语不成调，几乎是抽泣了起来。


    可是她这些话，最后只换来洛长安一句“那你呢？”


    我会好好的，那你呢？


    桑落擦干了眼睛，倔强的说“我会留在这里，我也会好好生活的……我……”


    桑落说话几经婉转，可是洛长安还是明明白白的听出来了“他是不是知道了？”


    桑落没有回答他，因为她说不出口，说不出口自己认贼作父，委曲求全。


    洛长安没想到桑落为了他，居然会不得已向董怀求情，也没想到，杀人不眨眼的董怀会为了桑落放了他。


    “我不要你为了我这样做。”洛长安眼睛比身上的血还要红。


    “国师发话了，由不得你想怎样。”绿云指挥下人，吩咐道“将他扔出去。”


    洛长安整个人虚弱的站不直，只是被抬起来之前，他的眼神一直不死心的留在桑落身上。


    “我是自愿的。”桑落站在黑漆漆的大牢里，像一朵孤傲的山茶，她自始至终笑着看他。


    ……


    刀鱼在国师府的西门，等了足足三炷香的时间，才看见一个血人被送了出来。


    那两个狱卒将人扔在地上，就拍拍手，嫌晦气离开了。


    “大人！”刀鱼迫不及待的跑到洛长安面前，将人扶了起来。


    洛长安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刀伤鞭痕，连一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


    不等他回答，刀鱼握着拳头痛惜道“您怎么又把自己弄成这样？”


    洛长安顾不得身上的伤口，颤抖着说道“快！快去给恒王通信。告诉他我在京中情形。不！你亲自去！”


    桑落为了他做了那么多，他必须救她出来，董怀私通外族，他必须一刻也不能停。


    刀鱼将洛长安扶起来，将他的吩咐全都答应了下来。


    “好的大人，等送您就医。属下立刻就去。”刀鱼尝试安抚他的情绪。


    “不。”洛长安声嘶力竭的强调“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