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山神庙
作品:《长安某》 日光渐渐西斜,庭院中的蔷薇花在青石板上留下片片残缺的影子。
影疏人却不闲。
董怀命人绑了桑落,将人捆到了大殿中央。
桑落没想到,她又回到了这个富丽堂皇的地方。
这回有了精力,她眯着眼睛细细观察,感觉这里的柱子上随便敲下来一块,都可以让她好好逍遥一阵。
只是三个董怀的手下守在她的左右,让她插翅也难逃。
董怀懒懒的坐在软榻上,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身边的两个小丫鬟正乖巧的,慢条斯理的替他捏着腿。
就在这个时候,绿云一身粗布衣服,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她神情慌张,看见人质还在的时候方才松了一口气。
董怀方才运筹帷幄的眼神,瞥见绿云从外而来的模样,突然又蹙起了眉头。
绿云自知理亏,她躬身行礼,跪在地上赎罪“国师,绿云错了,险些误了大事。”
董怀不动声色的推开身边的两个小丫鬟,有几分动怒“你还知道错了,我培养你是为了让你做这种小事的吗!”
绿云蹙起了眉头,想解释这不是小事。董怀对这个人质有几分怜惜,她必须把洛长安捉来之后,弄清楚为什么。
可是绿云微微抬头,看见董怀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神时,她还是忍住了,只能乖乖认错。“绿云知错,以后再也不会擅自行动了。”
董怀见她一身粗布衣服,看她这副狼狈的样子,无奈的摆摆手“下去换身干净衣服吧。”
桑落从这两人的一唱一和,和绿云的穿着渐渐意识到了什么。她难以置信的开口“你,你冒充我去刑场骗人!”
绿云一边往外走,一边斜着眼睛,凌冽的看了桑落一眼,冷笑道“你的心上人,可比你聪明多了。”
“你们这群混蛋!”桑落被困住的手脚不断地挣扎,可是却无济于事。
绿云不再理会她,径直离开了这里。
董怀看着桑落浑身颤抖的样子,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觉得,洛长安会不会来救你。”
桑落双眸泛红,头发上的海棠玉钗不知道什么时候滑落在地。
“你想用我来要挟洛长安,你做梦!你不得好死!”桑落看着座上不知死活的男人,面对自己的怒骂,他甚至一点表情起伏都没有。
“是不是做梦,一会儿就知道了。”董怀停下了手中摩挲的动作。
虽然桑落的面孔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是她老这么说下去也听的人烦了。
董怀摆摆手,示意人将她的嘴堵住。
桑落依旧在那里喋喋不休,旁边的董怀的手下立马拿出布团塞到了她的嘴里。
此刻大殿外,洛长安一身青衣,手执长剑,董怀府中的下人一个一个的迎了上来,最终又一个一个被他打倒在地。
最终,洛长安从国师府的大门,一直杀到了董怀见人的大殿。
洛长安青衣上沾满了血渍,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凌冽的杀气。
他刚刚踏进那个大殿,数十个黑衣人纷纷从暗处窜了出来,他们手执兵器,各个武功高强。
桑落被堵着嘴巴,看见洛长安的那一刻,她的眼眶红了,却什么都说不出。
青州一别,她想过许多再见面的场景。
花前月下,互诉衷肠。
或是天涯海角,擦肩而过。
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场景,他孤身一人,对抗成千上百的对手。
洛长安一身青衣立于殿前,面对众多不善的眼神,他只是抬起头,看着座上的人,笑着问候道“老师,许久不见,身体可还康泰。”
“哈哈哈……”董怀大笑三声,然后瞪着他说道“你还叫我老师?你还敢叫我老师?”
洛长安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白布,将长剑上不小心沾染的血渍擦洗干净。他有些不明白,董怀在愤怒些什么。
董怀气血上涌,当初他的这些门生里,洛长安可算是最尽心的了。
他果断,残忍,从不扭捏,立场坚定,朝中清流视他如水火。
可是偏偏就是这样让人放心的洛长安,做了第一个背叛他的人。
董怀不想掉了架子,他尽力平息,而后指着洛长安说道“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留你一条全尸。”
洛长安手里的剑回了鞘,他反问道“东西?什么东西。”
董怀指着台下的桑落对他说“少跟我装糊涂,难道你想看见她死吗?”
桑落的嘴里塞着东西,只能发出一些模糊的声音,她呜咽着告诉他“我情愿去死,也不想看见你失败。”
洛长安也不再和她周旋,而是看着董怀说道“放了她,我来做你的人质。”
“什么?”董怀眯着眼睛,有些不清楚洛长安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洛长安一步一步的走近“我说,放了她,让我来做你的人质。”
“谁要所谓的人质,我要的是东西!”董怀不甘示弱的说道。
“东西不在我这里,你杀了我也找不到。”洛长安看着手中的长剑,将它扔到了地上。
‘啪’的一声,兵器落地发出巨大的响声。
董怀还在迟疑,洛长安又往前一步“让我做你的人质,你还有调查清楚一切的机会。但是如果你杀了我,东西在外面,始终对你是个威胁。”
“怎么办,你自己选。”
洛长安的语气不像是在求人,反而像是在谈判。
董怀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而后问道“你的条件不错,但是你说说看,我为什么要放了她。”
桑落才是拿捏他唯一的把柄。
“她是无辜的,不应该牵扯到这件事情里来。”洛长安仰视着阶上的董怀,气势上却丝毫不怯懦。
“你喜欢她,她就不无辜。”董怀拆穿了他的念想,并将其公之于众。
“来人,把他给我绑了,两个人一起给我关下去。”董怀招招手,旁边的黑衣人立马上来,对着他的腿弯狠狠踹了一脚。
洛长安始料未及,突然不受控制的身体向前倾去。
“你喜欢她,她就不无辜。”董怀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洛长安单膝倒地,他仰头望着董怀“你就不怕我在狱中自尽,然后你这辈子再也找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董怀姿态放松,他不急不忙的从阶上下来,看着洛长安说道“你人在我手里,我还怕找不到东西?狱中那些刑罚你是知道的,只是这次要用在你身上了。”
他这副得心应手的样子当真叫人恨得牙痒痒。
洛长安方才敛下去的眉眼猝然扬起,他半跪在地上,搭在腿上的手往前一抛。
瞬间,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正中董怀的左胸。
方才气宇轩昂的人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他低头一看,有一根细细的银针插/进了他的衣服里。
洛长安慢悠悠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捡起自己的兵器,昂首看着董怀“这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有细密的血液顺着伤口渗出来。
董怀招招手对自己的属下说“抓……给我抓住他。”
这些人根本不是洛长安的对手,他们殊死挣扎之际。董怀又接着吩咐“快……快去找绿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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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怀伤了,人心大乱。
洛长安趁着这个时机,挥剑斩断了桑落身上的绳子。
桑落恢复了自由,首先第一步拿出了嘴里难受的布团,而后大步往前抓住了洛长安的手“快,快离开这里。”
洛长安紧紧抓着她的手。
刀剑在他们面前乱舞,桑落小心的躲避着,他们摆脱这些难缠的黑衣人,踩着屋顶,从后墙翻出去。
绿云刚刚换完干净的衣服,她一路踉跄的拿着药粉往大殿走去。
即便看着洛长安他们走远,却也分身乏术。
绿云颤抖着手往董怀的伤口上撒药粉“国师,国师,马上就好了。”
董怀双目瞪起“给我……给我抓……”
他语不成调,最终咳出了一口鲜血。
……
京城终归是人多眼杂,为了避开那些黑衣人,他们逃到了野外。
天色擦黑,身后听不见脚步声时,他们才稍稍松懈。
桑落甩开洛长安的手,无奈的摇摇头“不行了不行了,我跑不动了。”
洛长安警惕的往四周看看,这才收起了剑。
许久不见,未来得及寒暄,没想到又是这样动人心魄的情节。
他们在黑漆漆的夜色中互相望着彼此,诠释着这些日子来的思念。
只是看着看着,桑落突然笑了。
“笑什么?”洛长安低头看她,有些不解。
桑落一边休息,一边望向他的眼睛“你知道刚刚我想说什么吗?”
她指的是方才在董怀府中,她的嘴被堵着说不了话,洛长安想了想,说道“想和我同生同死?”
“不是。”桑落摇摇头“我想让你把东西给他,就算是殊死挣扎,也千万不要带上我。”
洛长安“……”
桑落可是个很惜命的人,现在她扬名青州城的大酒楼已经初具雏形了,她可不想一命呜呼。
这里野草丛生,时不时的传来一些野兽的叫声。
洛长安往前看了一眼,那里似乎有一户人家,此刻正在冒着炊烟。
“我们去借宿一晚,明天再想办法吧。”桑落缩了缩身子,她可不想半夜被老虎吃的渣都不剩。
洛长安欣然同意,他收起了兵器,扶着桑落艰难的在野草丛中行走。
这户人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房檐上挂了几个腊肠和梅干菜,炊烟从烟囱里似有若无的飘了出来。
洛长安伸手,往那木门上敲了敲。
不一会儿,一个花白了头发的老人从屋子里踉踉跄跄的出来了。
他开了门一眼,才发觉这两人穿着不俗。
“你们是?”这老人怯懦的问道。
“我和妹妹走错……”洛长安准备好的说辞还没有说出来。
桑落抢先一步“今日出城和夫君拜山神庙,不想走错了路,不知您能否收留一晚?”
那老人还未答应,洛长安先是诧异的看着桑落。
这附近有个山神庙,京城的人都爱来拜拜,求科举,求姻缘……数不胜数,也是常事。
这老人不再怀疑,推开门让他们进来,又随口问道“不知道你们来这庙里求些什么啊?”
桑落口吐莲花“我和夫君成婚一年有余,尚未有个一儿半女,此行自然是求子……”
那老人笑笑“你们如此心诚,此行必定会得偿所愿的。”
桑落也笑着附和,只是却不见洛长安的身影。
她回头一望,洛长安木讷的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言不发。
“走快点啊,夫君。”桑落温柔的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