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序僵住，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和他肌肤相触的手腕仿佛被他掌心的温度烫到，她用力却甩不开他的束缚，许是她想逃的心思太明显，后颈处又被他的另一只手抵着。


    他轻斥道：“不许躲。”


    她拼命往后用力，和他撑在后背的手无声地对抗着，可哪是他的对手，稍稍一用力，她就不受控地扑到了他的怀里。


    她心里泛出了几分苦涩，这样突如其来的求婚让她不能接受，她的目光停留在桌面上那闪烁着碎金的婚书，他骨骼分明的手掌按在卷翘的一边，上面的字体正是她曾在命册上看到的传音字。


    她本是看不懂的，可苍照抬手在她的眼尾一抹，赋予了她妖界的力量。她不敢细看，只是瞥见最后一句“永结同心，白首不离”时，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起来。


    “凡间的夫妻，都是以此缔结姻缘。我要和你，生同衾死同穴。”


    她不答，苍照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每说出一字都是钻心的疼。


    “一纸婚书，就是你我的契约。”


    她不可否认的是，室内扬起的旖旎气息，冲击着她迷茫的内心。


    曾经她问过母亲，有没有爱过某一人。


    母亲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那澄澈的双眸似乎透过她在思念某人，随后宠溺地摸了摸她头顶炸毛的碎发，笑道：“我爱你的父亲。”


    可春序不知她的父亲是谁，母亲也从未提及。


    只是母亲眼中的眷恋，永不会磨灭。


    春序总是妄想逃避掉她害怕的事物，不管是曾经进庙求神拜佛之人，还是母亲所说的怜悯之心，又或者是…她一直不懂的爱。


    任何不明白的事物，最后都会变成藏匿于心间的一根刺，待时机成熟，便会跳出来，不断扎伤她脆弱的屏障。


    她如今听了苍照一本正经的表白，依旧想躲。


    她结结巴巴说道：“我是神女，就算死了，魂飞魄散…也不会和你葬在一起的。”


    他就像没听见似的，俯身轻柔地拉起她的手指，放在口中，她意识到他要做的事时，瞳孔一颤，紧接着指腹一阵刺痛，她被迫将手指按在婚事下方她的名字那儿，而后苍照便咬破了他的手，重复了一样的动作。


    “现在，我们是夫妻了。”他唇边溢出艰涩的笑，握紧了她颤抖的手，极力克制着情绪的不稳定，他道，“春序，不管你认不认，以后你再也不能离开我了。”


    面前瞳孔中含着沧桑的男子，几乎将心交给了她，她回想起前些日子他还嚷嚷着要掐死她，可现在，即使身为妖主的他还是强硬的姿态，但他仓惶的心跳声已然出卖了他。


    或许在她面前，他的一切怨恨，都无法表述。


    他曾无数次想杀了她，只想留下她的尸身。


    甚至每夜躺在她身边时，都控制不住黑暗下汹涌的妖气，想趁她熟睡扼住她的脖子。


    看不到她求饶时流下的眼泪，他就不会心软。


    可他终究下不了手。


    后来的日日夜夜，他再也不能忽略第一世肖想的那位神女。想了九世，念叨了九世，以至于他每一世都会梦见雪山，梦见神女庙里，神女的娇容和清冷绵软的声音。


    若是死物，那还有何意义。


    在光影的暗中沉浮下，春序喃喃的声音钻进他的脑海，她小声拒绝“不行”。


    他潋滟的眼尾垂下，苦笑道：“你喜欢的，不是妖主，只是第一世的凡人阿彦？”


    也许他明白，能让淡漠的神女抛下一切尊荣下凡的，只是那个在雪地里为她拼命的阿彦。


    他沉稳的笑声里难掩颤音：“你对他只是愧疚，春序，你不明白吗！”


    “但你我之间，最多不过是仇恨。”


    “曾经是，但现在不是！”


    苍照扬声反驳，手指无力地蜷着，心里再无法平静，疯狂的心绪充斥着四肢百骸，森然的冷眸浮现阴戾，他强忍着胸腔内的激荡，直视她含泪困惑的眼眸。


    “我不需要那半颗怨丹，从来就不需要，自始至终，我只是想让你留在妖界…”


    春序脑袋混乱，她只能用摇头来挽回自己残存的理智。


    “你在怕什么，到现在，你都不肯承认你的心吗？”苍照抬高声音，急促道，“神女，你就这么胆小吗？”


    “春序，那我教你，怎么看清自己的心。”


    苍照一手扶住她的后腰，随后轻轻一抬，将人抱了起来，拖着她的后肩，往床边走去。


    “你做什么…”


    她不敢反抗，心里忐忑不安，几次想跑都被他用蛮力按回床上。


    他力道虽大，但都克制着分寸，知道她不喜欢被人压在身下，也在她身前用手臂撑着，冷静的声音强压着藏在心里的欲望，哑声道：“春序，你想要我吗？”


    “要你…什么？”


    他的喉咙上下滚动，替她回答道：“你心里有我，对吧？”


    室内熏香缭绕，在衣带半解后，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不知是深夜孤寂难捱，还是他眼中晦暗不明的爱意太撩人，眼波流转间，小神女仅剩的神智被心潮掩埋，她笨拙地仰头贴住他的唇，眼底的雾气因紧张慢慢溢出。


    “阿彦，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她眼眶沁出了泪花，声似呢喃，在他耳边喘息着，简直叫人疯魔。


    “还记得在皇宫里，你送给我的那些话本吗？”


    “是男子欺负女子的那本？”


    “那不是欺负…”


    “不是欺负是什么，我不懂…”少女蹙眉，轻声呢喃，“不要…你不要欺负我…”


    他迫切地含住身下女子的双唇，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从他懂得男女之事起，就想和她耳鬓厮磨，如今，他要好好弥补这么多年的遗憾，一次性补回来，即使是诱惑、哄骗，也要让她认清她的内心。


    床铃响彻一夜。


    她累到虚脱，整个人伏在他身上，肩头还在微微抽搐，而腰间环住她的那双手几乎想将她按进身体里，他轻轻舔舐着她眼角晶莹的微光。


    翌日，春光大好。


    妖界总有异端闹事，苍照一早便离开了。


    他什么也没说，扭头看看满脸泪痕的春序，临走前俯身在她额头留下一吻。


    春序躺在床榻上，用厚厚的被褥遮住自己，她觉得很不妙。


    昨夜她生疏地配合了他一晚上，闹腾到后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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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没消停，明明白天对她还很温柔，可压着她时又变成凶狠的模样，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几乎要将她不安的思绪撞碎，要不是她哭着求饶，苍照明摆着不会轻易饶过她。


    后来迷迷糊糊中，她隐约听见耳边男子迷醉的喘息声：“春序，给我生个孩子吧…”


    春序回想，昨夜她好像没有答应他这个“请求”，还装作很凶，龇牙咧嘴哼道：“我不！”


    结果又是新的惩罚，害得她今日腰酸背痛的。


    可她高估了自己的身子，失了一半神力的神女，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


    她满头冒着冷汗，愈发严重。


    起初还不是很在意，可身子的不适突然袭来，她身子一歪晕倒在床边。


    耳边传来灵倩焦急的呼喊声，硬生生把春序喊醒了。


    她蹙着眉头，浑身都难受得紧，灵倩安慰道：“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身子撑不住了？我已经传话给妖主了，他很快就会过来。”


    春序浑身都不舒服，稍微起身动了动，就疼得挤出了眼泪。


    “小神女，没事吧？”


    虽说春序脸色有些苍白，可她两颊处娇羞的绯红却是挡不住的，看着她脸红泣血的模样，灵倩顿时猜出了什么，惊讶道：“妖主他这些日子对你挺好的，夜夜留宿在此，你们是不是…”


    春序一个激灵抬头：“不是。”


    可她摇头时，不小心露出了脖间暧昧的红印，皙白的肌肤上突兀地多了几朵娇艳欲滴的色彩，灵倩还以为是妖主欺负了她，正要替她鸣不平，下一秒就反应过来。


    “这是妖主弄的？”她吃惊道，“想不到…妖主他还…”


    春序羞红了脸，少女的心事不愿被他人知晓，低头默默不语。


    苍照说要教她认清内心，她似乎懂了一些。


    但心底深处，却隐约作痛。


    “我的小神女，你到现在懂不懂男女之事了？”


    春序懵懂地摇摇头，又点点头。


    灵倩凑近和她咬着耳朵说起来悄悄话，两人小声说了许久，直到春序脸憋得通红，捂着脸颊急道：“你胡说什么。”


    “不会吧，你和妖主在凡间，难道一直没有…”灵倩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八卦很是震惊，感慨道，“妖主可真能忍。”


    话音刚落，苍照的身影出现在屋内，俊俏冷静的脸上莫名浮起红晕，他轻咳了一声，灵倩便很有眼力见地走开。


    他快步上前，扶着春序坐下，抬手便运功想看看她哪里不舒服，可刚要触碰到她，便被她躲开：“那个…我没事。”


    她扭扭捏捏地摇着头，低着眉眼不敢看他，眼眸低垂间，苍照脑海里闪过她昨夜那潮红的眼尾，以及隐入发丝的那滴泪。


    他心神微乱，反手握住她，顺势将她揽在怀里，撑在她后颈处的大掌源源不断地朝她体内输入妖力，帮她调理后，怀里的姑娘脸色才缓和了些。


    思及此，他垂眸柔情地看向她，可在感情方面，春序比他还迟钝。思及此，他想到个主意讨她欢心。


    “待你恢复好，我带你去凡间，你可想去？”


    春序听到这话来了兴致，连不适也抛之脑后，仰头问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