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 38 章

作品:《邪思

    穆葭背着丰人豪,在马厩牵了一匹马,狂奔出城,一路往郊外坟场狂奔。


    不知他从哪里弄到的鸩毒,此毒要命很快,她只怕赶不及。


    金嫱儿的葬在哪里她不知道,丰人豪也只在落葬的时候去过一次。郊外的道路乱七八糟,他却能清晰地指得出走到哪棵树该拐弯了,走到哪块石头该上坡了。


    去找嫱儿的路,他应该在梦里走了无数遍。


    当少年终于摸到了墓碑,血泪俱下,他就快死了,可他笑得好开心。


    “嫱儿,我马上要去找你了。”


    天边余晖惨淡,太阳又要落山了。天色越发昏暗,远远眺望,相府的火应该是快扑灭了,暮色里未瞧见火光,但浓烟依然滚滚,比这夜色更黑一些。


    这一|夜,如年漫长。


    次日直至晌午,穆葭才牵着马,带着浑身的土回城去。


    她感觉无比很疲惫,被什么抽空了力气。忙活一夜,不饿,只有些渴,嘴里苦涩难耐,便就近寻了个清粥铺子坐下。


    不同于她的疲惫,周遭的人看起来都很兴奋,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什么。


    “事儿闹得这么大,朝廷已经派兵围府了。”


    “可不是,长子状告,次子放火,亲生的儿子都恨不得他死,可见这丰相平日里造了不知多少孽。”


    “我看围府是多此一举,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听说老夫人活活气死,丰九明自个儿葬身火海不说,那个与之不伦的弟媳也一起烧死了。”


    “唉,自作的孽啊。”


    “我这儿还存了一份儿状纸,来看看,丰家大公子这文采多好,真是可惜了。”


    清粥端上来,穆葭呆呆搅弄着,迟迟没有吃下一口。


    死的岂止这几人,还有丰人豪,那个赤诚得犯傻的少年。他想和金嫱儿葬在一起,穆葭便挖了一晚上坟,并将墓碑重新刻过。


    如今,她要做的事终于做完了,没想到,却是以这样糟糕的方式,波及如此之广。


    这并非丰公子所愿,也并非她所愿。


    她坚定地不再杀人,可到头来还是有人因她而死。


    潦草灌了一碗粥下去,牵马回相府。还有一些事情没了,她逃避不得。走到半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吃不下去的粥终究还是吐了出来。


    整个相府都被羽林卫围住了,舆论重压之下,朝廷要严查此事。穆葭从后院翻入,直接回了东院。


    院子里安安静静,落针可闻。她轻轻推开东厢的门——


    窗户禁闭,屋子里昏昏暗暗,床边坐着一个人,佝偻着身子,像狂风暴雨过后一株将死的草。


    浓烈的药味呛入鼻腔,桌子上散落打翻着各种药罐,百眼柜拉开的抽屉来不及塞,松香、黄蜡掉了一地。


    甄氏死了,她在回来的路上听说了。


    丰楚攸一定心急如焚,试过很多种方法。


    他自诩天才,过目不忘,不论是用药还是用毒,救人不过信手拈来。可从未失手的他,却救不了自己的母亲。


    浓烟入肺,吸不上气,就是神医也没有办法从鬼差手里抢人。


    穆葭站在门口,半晌没有鼓起勇气朝他迈出脚步。


    她一直知道,对付丰九明一定会波及甄氏。甄氏会遭遇口诛笔伐,自此抬不起头,而丰楚攸一定会为了他的母亲,与她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甄氏死了,他们之间便不再是矛盾,是仇。


    “丰楚攸。”穆葭深吸口气,还是朝他走过去。


    憔悴的男人抬起头,猩红的眼睛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骤然烧起了烈火。


    “是你,一切都是你策划……你还把人豪当作棋子!”


    穆葭没有否认。


    虽然是丰人豪发疯,才导致了这个结果,可解释也改变不了什么,又何必多说。


    本就是她没有做好。


    “如果杀了我可以泄愤,你动手,我不会躲。”


    “杀你?”男人气极反笑,“我杀了你,我娘就能活过来?”


    愤怒地一把拽住她的衣领,咬牙切齿,“把我娘还给我!”


    他是那样渴望母亲的疼爱。


    今天原本是要去天宝寺的,去上香,去虎跳崖看落日。他从听到的那一刻起就,就在暗自期待。


    穆葭:“我还不了,我只能一命偿一命。”


    丰楚攸瞪着她,倏尔撒开她的衣领:“穆姑娘,你如何能说出如此冷血的话。我宁愿抛下这里的一切,包括我的母亲,也要跟你走……我爱你,比爱我自己更爱你,你还不懂吗。”


    他眼里噙着泪,清晰地倒映着她的影子。


    穆葭偏开头,不敢对视:“所以你爱错了人。杀手无情,而我是其中翘楚。”


    从来爱哭的她,此刻却没有被泪水攻占双眼。


    “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报恩。江湖人讲究恩怨两清,你今日不杀我,来日可不许后悔。”


    她冷漠着脸,将丰公子的日志取出来,摆在桌上,“这是你大哥的日志,我所作所为皆是遵从他的意愿。至于,我所谓的动情,也不过是新鲜,若面对的是另一个男人,如此频繁的撩拨,呵,我兴许早就和他睡了。”


    男人僵硬地站在那里,世界突然之间崩塌一地,哗啦啦响彻在他耳边。


    从来都只是他自作多情。


    “我数到三,你再不杀我,我可就走了。”她收起所有的恻隐之心,做回一个冷面的杀手,“一……二……三……”


    他杵在原地没有动手,屋中死寂。穆葭转过身,不去看那张破碎的脸。


    “走出府去看看吧,海阔天空,啸傲湖山。出于对你大哥的感谢,丰楚攸,我祝你一生顺遂,福寿康宁。”


    话落,大步朝外走去,一刻也不敢停留。事已至此,她已无法补救,多留片刻都是对他的伤害。


    穆葭翻出相府,毫不犹豫地骑上马背,“驾——”一人一马奔出城,往太阳沉下的方向去了。


    直到冷风割在脸上,眼泪方才决堤而下,一滴一滴落在身后。


    她迫不及待地要去万缘山,下俱净池,洗清这一身罪孽,无比期望来世能干净开始。


    一连跑出去很远,直到天黑,才歇下马来。生一堆篝火,捧几口水喝,看着马儿低头嚓嚓吃草,穆葭还是没有一点饿的感觉。


    已经一天半没有吃东西了。


    她大概已经跑出京城八十里。丰楚攸警告过,一旦离开他太远,她体内的蛊虫便会不安而死,释放出的毒素会要她的命。


    目前,身体还未有任何不适。


    不知是时间未到,还是距离未到。但不管怎么说,她都要抓紧时间,若半路就死了……


    若半路就死了,那就是老天爷不想给她机会吧。穆葭自嘲一笑,躺在草地上,枕着手臂仰望清透的星空。


    星星们眨着眼,注视着她。


    繁星当空,这人间真美。其实,她还有二三事放不下,除了那个男人,还有一个象牙球。


    很遗憾,她已没有时间去弄清楚自己的身世。


    穆葭摸着脖子上的小小铜葫芦,暗叹一声。


    不知最后是骨肉蛊要了她的命,还是药丸要了她的命。她希望结束的地方有鸟语花香,有蝴蝶、蜜蜂,蚂蚁爬到她的身上也没有关系。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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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像嫱儿姐去的时候,那么的孤单。


    穆葭不敢耽搁,天亮便又上了路,一路疾驰。越往西风景越是广阔,长河落日,高山草原……她走一路看一路,大饱眼福。


    五天过后,距离万缘山只剩一日的路程。体内的蛊虫依然没有任何动静,穆葭也就先不急了。


    这日途径一客栈,曰“长福客栈”,她在店门前勒停马蹄。


    穆葭已许多天不曾好吃好眠,想着,人世间走一遭,总不能临了做个饿死鬼,索性进店点了一桌好酒好菜。


    时已亥时,店中不剩几个客人。大堂里只她这张桌子与掌柜那边点着油灯。


    有个干瘦如柴的老伙计,在一瘸一拐地收拾着桌椅,此外便没了其他人。


    虫鸣四起,清静得很。


    穆葭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尽。


    想她第一次离开双星崖,去杀第一个人,路上住的第一个客栈也是这般模样,半旧不新的,桌椅一坐下去就开始晃。


    那次是第一次执行任务,有诸多不懂,便与裴樱结了伴。两个人都是在双星崖长大的,看这个新鲜,看那个也新鲜,把出任务当成了游玩。


    还记得裴樱在那个小破客栈里,举着酒杯跟她说,回去领了赏钱,下次出来就要去最贵的酒楼,住最舒服的房间。


    兜兜转转,她身上只剩半缗钱,又住进破烂小店,只是这次裴樱没坐在对面。


    一个人喝酒,没劲儿。


    “老伯,坐下喝一个?”


    那搬桌椅的老头没反应,穆葭又喊一声,“老伯?”


    掌柜的倒是听到了,懒洋洋打个哈欠,笑道:“他耳背。”


    原来耳背啊。


    “姑娘无聊,想招呼人一起吃吧。”


    胖掌柜拨了两下算盘,笑道,“姑娘心善,不过啊,这倔老头不忙完他的,是不会停下休息的。”


    穆葭拿个酒杯,满上一杯:“那掌柜的一起喝吧。我自京城来,跑了五天马,便五天没跟人说话了。”


    有酒有菜,掌柜的自是难以拒绝,丢下算盘乐呵呵过来了。


    “嘎吱……”长凳坐出一声响,掌柜的心宽体胖


    “五天没跟人说话?那可憋闷得紧。”他坐下便喝了一杯酒,夹了两块羊肉吃,“姑娘豪爽人,今晚的房钱我就不跟你算了。咱们一桌喝酒,就是朋友!”


    “掌柜贵姓?”


    “免贵姓‘何’。”


    何掌柜边说着,边撕了块最软烂的肉放在干净碗里,给老头留着。


    “那老家伙是个西屠人,到哪儿都挨揍,没处可去,在我这里混个吃喝。他怕我嫌弃他,干活从来不用我操心。”


    穆葭一愣,回头仔细看了看老头,见他长了满脸卷翘的络腮胡,遮住大半张脸,粗略瞄一眼,倒看不出是个异族人。


    便笑道:“何掌柜也是个心善人。”


    何掌柜:“哈哈哈,可惜这年头啊,夸人心善就跟骂人傻子似的。世道乱,自己都顾不过来,哪顾得别人。”


    就算是顾,也不可能顾到西屠人身上。那是有大仇的异族。


    两百年前,西屠人攻入中原建了国,三十年前,又被打了回去。有不少迁入中原的西屠人身家都在这里,便再难回故里。


    因这些西屠人高鼻深目,与中原人面相差异甚大,想要融入并不容易,便只能在这里替祖先挨揍挨骂了。


    何掌柜吃着鱼,突然嗓子一卡。


    穆葭:“小心鱼刺。”给他倒了杯水。


    何掌柜:“不是……”好奇地盯着她看,“我是突然觉得,姑娘五官立挺,跟西屠人的长相沾点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