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 37 章

作品:《邪思

    明儿要去天宝寺,准备在那里小住两日,今儿甄氏叮嘱两人好好收拾。


    两人都早早地收拾了箱子。


    丰楚攸在院子里练腰腹,穆葭则盘腿床上调息内功。


    打昨儿起,俩人就没什么话了。


    两个周天运完,穆葭长舒口气,抬袖擦擦额头的汗,疲倦得倒下去休息。丰楚攸虽赌气不跟她说话,可一到晚上睡觉,却又来贴她,挤得她没睡好。


    她这一觉,睡得倒挺沉。


    却说正院这边。


    今儿丰九明休沐,朝局动荡以来,他难得在家休息一天。韦氏打睁眼就没闲过,一则希望丰九明在家住得舒心,二则是忙给丰九明看看。


    哪知,她的这份儿操心,夫君根本压根儿没有看入眼,午歇没在她房里,却去了那间屋子。


    “夫人别急着难过,相爷去了那个屋,说不准和那贱人又吵一架,冷了心,反倒想起夫人的好。”


    贴身伺候的婆子如是劝道。


    韦氏愣坐了一会儿,忽然自顾自笑了起来。她积攒了半辈子的失望,在这一天到达了顶峰。


    她突然想通了,不在乎丰九明了,更不在乎他在哪儿睡觉。


    一口浊气呼出口来,韦氏平静道:“让乐班准备好,一会儿相爷醒了要听曲。”


    以后,她只管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便是。


    谁知丰九明醒了没让乐班过来,倒把丰人豪喊去抽考学问,又让她白操了这份儿心。


    丰人豪今儿本该去学堂的,说是头晕,便告了假。当爹的却见不得儿子有丝毫懈怠,非要喊到跟前来教训一顿。


    韦氏看着丰人豪进了那个屋,勾起不屑的笑:“哼,记了仇的孩子,将来再有出息,也不是自己的。”


    更何况,本来就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从今往后,她也不管丰人豪。


    将来老了,这府里若容得下她,她就留在这儿,可若将来是甄氏母子的天下,容不下她,她索性就回娘家去住。


    或者带好自己的田产铺子,投靠女儿去,总之绝不留在这儿受窝囊气。


    韦氏想通了,一下子心静下来,往日里看不进去的书,竟也能坐下来好好翻翻。


    “夫人!不好了!”


    可刚看了没两页,好容易得来的心静却又被冲进来的婆子吵飞了。


    韦氏恼火得一巴掌盖了书:“吵什么,天塌了不成!”


    婆子吓得满脸煞白:“可不是天塌了!”


    慌里慌张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夫人快看看,有人在城中四处抛洒传单。雪花似的,密密麻麻,好多人捡来看!”


    韦氏接过来传单,仔细一看,这哪是什么传单,分明是状纸。


    再仔细一看,这口吻……是文觉?署名也是他!


    “这怎么回事!”


    这状纸内容,怒骂丰九明贪腐成性,国之蛀虫,又家风不正,霸占弟媳,为一己之私逼害亲子。


    韦氏看得脑子里嗡的一声。


    确实是天塌了。


    那人必是知道状告当朝宰相毫无胜算,选择了发散传单的方式,上不上告还未知,下了大力气先搞臭丰九明的名声。


    只是,不知这个人怎会有文觉写的状纸。


    她夹在中间,一时愣在当场。


    她的儿子死得冤,可她的娘家,她的女儿还要仰仗丰九明,若丰九明倒台了,便会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想到这里,她陡然站起来,可急迈出两步后,却还是顿住了脚步。


    文觉冤枉啊,做娘的无能,当初就没能护住他,如今难道还要在这件事上,站在丰九明那边么。


    将来九泉之下,她该如何面对这可怜的孩子。


    韦氏又坐了回去,端起茶水,茶面轻轻抖动着。她喝了一口,说:“相爷在忙,先不要打扰。”


    这点事,还不至于断了丰九明仕途,给他添添堵不是很好么。


    下头婆子急坏了:“可若万一误了大事,相爷怪罪夫人可如何是好。”


    韦氏:“把状纸烧了。你今儿不曾来过,可明白?”


    那婆子胆战心惊地点头。


    “谁要来找相爷,统统给我拦在门外。就说,相爷今儿休沐,难得清静,不许打扰。”


    让事情闹大吧。这会儿丰九明在抽考丰人豪,确实是忙,等他忙过这会儿,一切都晚了。


    她只不过是好心,不希望他太操心了,丰九明事后顶多斥责她愚蠢,却不能把屎盆子扣在她头上。


    做官做到这个位置,想必得罪过不少人,被人背后放冷箭在所难免。她一个妇道人家,可管不了这些。


    韦氏激动得浑身发颤,只是百思不得其解,文觉的状纸怎会以这种方式送到她手里。


    “不好啦,夫人!”


    “又怎么了?”韦氏还来不及细想,就被搅扰了思考。


    “起火了!三公子把西侧间锁了,在里头放了火!”


    韦氏霎时铁青了脸色,着急忙慌地跑出去,人还没出房间,已闻到焦糊味儿。


    少年站在院子里仰天大笑着,模样比他二哥发疯时还要渗人。


    “哈哈哈……哈哈哈……”


    韦氏瞄了眼西侧间,果然锁着,急忙冲上去拽住丰人豪:“孽子,你干了什么?!”


    少年冲她咧嘴一笑,竟是满面阴森:“孽子?孽子当然要弑父啊!”


    那药他足丢了三颗在茶碗里,丰九明喝下没一会儿就眼皮打架,神志不清了。


    他沉着地泼了油,点了火,退出来把门锁上,丰九明浑身无力,在里头呛得一个字儿都喊不出来。


    他要让这个恶魔被活活烧死,体会大哥的痛苦,尝尝绝望的滋味。弑父又怎么了,他杀的是丰家的罪人,是天下的罪人,他是在大义灭亲,为百姓谋福。


    神明在上,不会怪罪他的。


    多么完美的焚场,连窗户都上了铁栅栏,只消把门锁上,便绝无逃生之路。


    浓烟一股股地从窗缝里挤出来,焦糊的味道呛得人咳嗽。明橙的火光透过窗纸越烧越亮,众人站在院中又急又热,浑身冒汗。


    韦氏吓得咆哮起来:“来人,把锁给我砸了!快灭火!”


    丰九明可以贬官认罚,却不可以死,他若一死,树倒猢狲散,没人撑得起这个家。她娘家,她女儿全都会失了倚仗。


    丰人豪痛快地笑着,他看着火一点点烧起来,将他的仇怨也一起烧掉。


    其实他恨的不止丰九明,他恨老夫人,恨韦氏,恨甄氏,可她们并非始作俑者,罪不至死。所以,就放过她们,但也要让她们一起感受这份儿痛苦。


    “来人啊!救我!”


    紧锁的房屋里,突然响起了女人惊恐的喊叫声。


    仔细一听,居然是甄氏。


    丰人豪笑声骤停,心急之下腹中一阵绞痛袭来,大口鲜红猛喷出来。


    甄氏在里面!他不知道!


    他着急忙慌地要上去开门,走出两步,却又缓慢停了脚步。钥匙已被他扔上了房顶,寻不见了,哪里还救得了。


    丰人豪抬起头,凄惨一笑,望着那青天白日。这一切,都是天意啊。


    曾经他什么都有,意气风发,半个京城的少年郎都跟在他身后。他还有嫱儿,两情相悦,恩恩爱爱。


    他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何曾想到,竟会有“杀父弑母”这一日。


    穆葭是被尖叫声吵醒的,眼睛尚未睁开,先嗅到一股焦味。然后,便听得刘妈惊恐的喊叫:“二夫人在里面小憩,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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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快来人救二夫人啊!”


    她翻身坐起,几步冲出房去,赫然见正房西侧间浓烟滚滚。


    甄氏被困在火海里了?不及多想,她拔腿冲进甄氏的房间。


    房间里碰撞声接连不断,丰楚攸正使劲儿撞着柜门。他面容狰狞,豁出了浑身力气,可奈何下盘不稳,每一下力都不够。


    穆葭退出房去,冲到太平缸前,一跃跳进去,涮了个浑身是水,而后撕下一片衣角,一面蒙住口鼻一面赶回甄氏房间。


    “让开!”


    她一把拉开丰楚攸,顺手将他点了穴道,猛一抬腿——“砰!”暗道的门碎在她的脚底下。


    “穆葭!”背后传来丰楚攸震耳的惊喊声,她没回头,直冲进了火海。


    一进去,她就发觉不对劲。屋里四个角都在燃烧,火焰各烧各的,尚未串联在一起。


    是有人纵火。


    “二夫人!”


    屋里浓烟弥漫,什么都看不清,热浪滚滚,很快就将她身上的水烤得半干,也令她难以呼吸。


    “二夫人!”穆葭大喊几声,凭着记忆往前走。火焰高涨处,她看到一个火人坐在圈椅上,一动不动的了。


    是丰九明。


    这个禽兽,终于走向他应有的结局。


    “二夫人!”她又喊一声。


    这次终于听得微弱的咳嗽声,穆葭立即循声找过去,发现甄氏就趴在拔步床边。


    她二话没说将人扛起,寻着记忆找到暗门出口。


    “救出来了,救出来了!”刘妈喜极而泣。


    大家顿时松了口气。


    穆葭腾出一手解了丰楚攸的穴,一路将甄氏背去了东厢床上。


    可当把甄氏放上|床,才发现情况不容乐观。她身上的衣裙应是被火烧着过,被她自己拼命滚灭了,可大腿上的皮肉已经被烧坏,一蹭便往下掉。


    “救我,攸儿……”甄氏气若游丝,连撑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穆葭心情往下沉坠,赶紧给丰楚攸让开位置。


    甄氏不光烧坏了皮肉,还吸了太多浓烟入肺,人是救出来了,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想到这火是有人故意放的,穆葭顾不得这边,奔出屋去,连跃两个墙头,眨眼落在正院之内。


    熊熊烈火已然腾飞起来,若非有山墙挡着,怕已烧到东院来了。下人们争先恐后地打水灭火,尽力将火势压停在明间,没烧到韦氏的东侧间。


    可是,西侧间烧没了,就等于一切都烧没了。


    丰九明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过,估计已在半昏半醒中被活活烧死了。


    老夫人听到动静赶过来,眼睁睁看着大火越少越猛,一桶接一桶的水泼过去却如何也救不得,一时急火攻心,仰头就栽倒下去。


    穆葭翻过墙来的时候,便见老夫人和丰人豪都倒在地上。


    韦氏本就心急如焚,又被老夫人晕倒打了个措手不及,慌里慌张地喊人去请大夫,哪里顾得上丰人豪。


    “你怎么了!”穆葭大步上前,将少年扶坐起来。


    暗红的血随着他的起身溢出口来,一大股,瞬间染红了整片前胸。


    丰人豪已是将死的脸色,眼神却格外晶亮,闪烁着痛快的光芒:“我大逆不道,该死……嫂嫂,我服了毒。”


    “你!”穆葭大惊失色,“你怎么这么傻!”


    她把状纸给丰人豪,以为他会有门路告官,谁知他竟然会用这种鱼死网破的法子。


    “我好想嫱儿啊……这么久了,父亲都没许我去看她……我好想她……”


    少年紧紧抓着她的袖子,眼露出澎湃的希冀。人生尽头,他只想再见见他的嫱儿。


    穆葭也顾不得别的了:“你坚持住,我马上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