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


    安夕走到窗边关了音乐，窗边的木地板松动得更厉害了，踩上去吱呀几声，满世界都在回荡着这几声，世界太安静了。


    推开窗户，寒风肆意吹来，裹挟着漫天的飞雪，外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格外早。


    身后的人伸出一只手，几片雪花很快落在上面，雪窸窸窣窣往下落，手上的雪越积越多，他缩回去搓了个小雪球，往小树砸去，哗啦啦一阵雪花从叶子上抖落下来，安夕用力拍了拍他，惹得一声怪叫。


    “别猴叫。”


    “谁让你打我的？”


    “谁让你乱扔。”


    “扔雪球怎么了？”


    “破坏意境。”


    “嘿！”


    “嘘！”


    “嘿，”许翊辰轻轻推推安夕，“看，月亮。”


    一轮圆月从树的枝丫间露出，天还亮着，冷白的月光洒落，世界又明亮了几分。


    “今晚还练吗？”


    许翊辰余光看着眼前的景色，并未收回长在安夕身上的眼光，这半年几乎每天都是求着安夕结束训练。每次从剧组收工回来，十次有九次她已经在练了，有时早上不用出工，简单洗漱过来后，她已经开始了一轮。


    “回去吧。”


    许翊辰正准备打开音响，这才反应过来安夕说了什么。


    “不练了？”


    安夕裹好羽绒服，拿起围巾正低着头打结，许翊辰上前简单绕了几圈，一个好看又随意的结就打好了，安夕耸耸肩。


    “学不了一点。”


    路面已经铺了厚厚一层雪，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安夕用脚尖扬起一片雪雾咯咯笑起来，红色的围巾衬得她的脸粉扑扑的，眼睛笑得弯弯的，那一瞬间许翊辰感觉漫天的雪花慢了一倍速下落。


    “你看到天边了吗？”她笑着问。


    “什么？”


    许翊辰回过神傻傻问道。


    “那里。”


    她指向天边一座高耸的铁塔。


    许翊辰眯着眼睛看了半天，雪窸窸窣窣下落，天边的铁塔看着并不真切。


    “这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


    “走吧，许大爷。”


    安夕拉起他往前跑去，脚边扬起的雪雾越来越大，天边的雪却渐渐停了，一抹余晖从天边冒出来。


    两人跑得呼呼喘着粗气，雾气在空气中晕染，安夕抬头看向天空，橘红色的余晖沿着侧脸的轮廓勾勒出毛茸茸的光圈。


    “到了。”


    顺着安夕指的方向，许翊辰将视线挪开，抬头看去，一圈飞车在头顶旋转，模糊的笑声轻飘飘落下。


    “快！乘着夕阳还没有消失！”


    风在耳边呼啸，安夕随意盘起的丸子头一搭一搭地上下摆动，手指被冻得通红，许翊辰被她拉着穿过人群。


    转椅缓缓上升，旋转开始加速，脚下是熙攘的车流，华灯初上，橘黄色的路灯蔓延到城市的尽头，许翊辰一阵眩晕，吓得闭眼抓紧扶手。


    安夕在身旁咯咯笑得开心，“许老头，放松一点，你看，将身体贴在靠背上，任由它旋转，不要抵抗，要彻底的放松，就能体验到飞翔的感觉。”


    夕阳在她的碎发间飞扬，安夕靠在椅背上微微仰头，闭眼享受，纤细的下颌线透着憔悴和倔强，这一年她沉淀了不少，原本皱巴巴的面容也舒展了一些，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沉稳，只是眼里还少了一丝光亮。


    许翊辰学着她的样子，轻轻闭上眼睛，身体自然地贴在椅背上，安夕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僵硬的身体又放松了一点，尝试荡起双腿，转速突然加快，椅子晃动了一下，两人吓得惊呼，然后咯咯大笑，真得感受到飞翔的感觉。


    风在耳边雀跃，世界成了明晃晃的一片，模糊了视野，听觉变得更加清晰，安夕小声地说道：


    “有时候，我们知道前方是一条艰难的路，总是习惯于去做抵抗，努力为自己营造一个舒服的世界。但其实，放松才是更好的选择，不要抵抗，淌过黑暗的河。”


    转速越来越快，人群的欢呼声覆盖了一切，许翊辰侧头看着安夕。


    安夕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看什么？”


    “嘘，快许愿，在夕阳彻底消失的前一秒。”


    安夕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希望世间一切美好心愿，都能得偿所愿。”


    “许翊辰。”


    “嗯？”


    “我总是在扮演一个角色，活得像一个模板，谢谢你让我有勇气做回安夕。”


    最后一缕夕阳在爱人的眼睛里。


    在与他的吻中。


    夜里气温降低，雪花似乎更加蓬松，月光照射在上面一片晶莹，


    “我想好这次舞台剧的主题了。”


    安夕松开许翊辰，捧起一堆雪花，朝着月亮的方向看去，掌心中一片晶莹。


    轻轻吹拂，雪鹅绒似得飘起。


    “我想每个人都值得被看见。”


    只见她笑着回头说道，将手中的雪花向上扬起，月华于眼前泛起粼粼波光。


    演绎厅的时间永远走得更快些，元旦未到，红色的地毯已经将喜庆蔓延至演艺厅的所有角落。


    深深浅浅各式风格的红色礼服在其中穿梭，小琪的黑色羽绒服下藏着新买的红色毛衫，衬得他满脸的红润，欢天喜地地拉着安夕直奔舞台等候室。


    离上场还早，安夕坐下后带着耳机在脑中预演，小琪笑嘻嘻地忙着对接，脸色突然阴沉下来，怒气冲冲地走过来猛灌几口咖啡。


    “这帮人就知道欺负人！”


    安夕拿下耳机，轻推他脑袋，“又怎么了，你这动不动挂脸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


    “这真不能怪我不克制，是他们欺人太甚，拿台本当摆设呐？出场顺序说改就改！就因为对方名气大吗？”


    小琪将台本用力扔在化妆桌上，一工作人员上前不太友善地说道：“不好意思，安夕出场调到后面了，现在化妆间要让别的艺人先用，麻烦换个地方等候吧。”


    小琪攥起拳头欲要争辩，安夕拽住他往外走，“换后面就换后面，只要舞台没取消就好。”


    “你...…我懒得说你！”


    今天是综艺的最后一场，也是今年的最后一场，安夕站在台下，抬头望着那一方高台。


    穿过迷茫，恐惧，斗争，自愿带上一重又一重面具，保护真实却脆弱的自己，终于走到了这里。


    灯营造着梦幻，驱散所有坏情绪，那一方高台上什么都是真的。


    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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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恩、奔赴、以及最好的自己，一场真实的梦，属于在场所有人的梦。


    多少人为此掏空所有，用汗水，用真心，用眼泪，在那一方高台上燃烧。


    多少人撕开了厚重的日常，奔赴至此肆意欢呼。


    走了好久，终于有勇气卸下面具，这一次由安夕上台。


    虽然，前路漫漫，属于自己的萤火依旧零落，要攻克的难关还有很多。


    不着急，慢慢走。


    安夕等候的时间有点太久了，忍不住拿出手机，在自己的超话中冒个泡。


    “宇宙好像接收到了我的讯息，最近灵感总是关照我，我有很多好点子，观看录播时，神态语气都自然了很多，我进步了，一点一点，虽然很慢，但是没关系，越来越好。”


    超话很快热闹起来。


    “！！！？”


    “我没看错吧！”


    “姐你想起密码了？”


    “姐姐加油！”


    “越来越好！一起进步！”


    “姐姐祝我高考顺利！”


    “安夕我来看你演出啦！”


    看着屏幕里跳动的讯息，感觉房间好像也热闹起来，窗外正对着高架桥，行驶的车流点亮城市的脉络绵延至远方，墨蓝色的天边隐约看见一点点繁星，安夕驻足在窗前良久，默默在心中重复。


    胜利属于我们，一定要赢。


    “姐！天亮了啊！快来看！”


    “终于有路人看到咱宝了！老母亲狂哭！”


    “谁懂啊，反黑了这么久，第一次看到曙光，永远记得今天！”


    长久以来，安夕只敢蜷缩在属于自己的超话里，偷偷汲取被爱的能量，其它的网络信息从不敢多看，生怕看到“安夕”与很多恶毒的字眼一起出现，心情会像被泡在冰窖里，这一天也就废了。


    顺着消息进入到了节目组的超话，看到了粉丝指给自己看的信息，小心翼翼地往下翻，眼泪突然汹涌。


    在热闹的人群中间，内心悄悄扬起一场风暴，不同于以往的悲愤委屈，这次的主题是感动。


    “安夕这人好像也不作妖啊，该接话时不冷场，人多时还往边上站。”


    “别的我不了解，这几个人中我觉得进步最大的就是她了，底子不算好，但每一期都有惊喜。”


    “同意楼上的，有时候一些小动作，能感觉到她还挺自卑的，感觉也是被骂怕了。”


    “挺拼的，蹲外场的都说每次是她排练到最晚。”


    还有几个熟悉的ID在悄悄安利，安夕不禁笑出来。


    种一颗月亮：“听说今晚的舞台练了好久，小道消息：贼精彩！”


    护安队队长：“大导演的眼光怎么会差，几个导演都说安夕表现好呢！”


    刘晓风风火火从台口走来，见到安夕脸色一变。


    也不知安夕怎么劝服肖和的，这个老实憨厚的人居然愿意出镜做评委，平时不言不语的，怼起人来却是又狠又准，每次刘晓想在台上羞辱安夕，都被他狠狠反击。


    评委席中还有个安娜，专业能力惊人，对安夕的点评精准又细腻，而只要刘晓开口，她必抓着专业问题反复质问，以至于刘晓人前见到几人装都懒得装，一副子弹上膛的嚣张模样。


    “这么可怜啊，化妆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