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火丹疮
作品:《芳草萋萋》 孟清仪抖抖衣袖,“这四人可是身染疫病,不仅传染,而且会死人的!”
“撤职,罚银,我自然是没有异议,只是这本册子,要如何恢复?”
孟清仪款步走来,抽出孟子谦手中的册子。
册子顿时如同烂泥一般,又散了半截。
众人见此一幕都不由紧皱眉头,却碍于孟三老爷的身份不敢上前。
孟子谦倒是不甚在意的样子,遥遥指了指渡口那头。
众人看了过去,就在商船后面,不知何时停了一艘小船。
“既然是染了疫病,那便单独乘一艘小船好了。”
孟子谦接着说,“不过这册子已经变成这般,只怕恢复起来需废些时日,所以还要烦请方郎中随船医治。”
孟子谦这才侧过身子,微微偏头看向方木然。
眼中带着柔和的笑意,与前面那般冷硬的感觉不同,方木然知道他这是在询问自己的态度。
有孟子谦撑腰,方木然有了几分底气。
她站了出来,壮着胆子看向四周。
接着在众人的注目下,走到曹总管身前,仔细地看他脸颊的脓疮。
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
“诸位,曹总管所患,并非是什么真正的疫症,而是火丹疮。”
“火丹疮......?”许是方木然本身也没有什么威仪,此话一出,大家都议论纷纷。
“这个我知道!”有人出声,“我娘家弟弟就得过,一开始就是小疹子,他还不以为意,后来就变成又大又中的脓疱,疼的火烧火燎的。”
“真的假的?”
“那你娘家弟弟还活着?”
“你家没人染上吗?”
方木然示意大家安静,“这个火丹疮本身不会传染的,只有起了黄水泡,沾上脓水的人有一定的可能会被传染。”
“实际上只需要将病人隔开再好生治疗即可。”
说完,方木然看了一眼孟子谦,依旧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样子,方木然的发言也没有让他有任何意外的神色。
孟清仪一听方木然如此说话,甚至连这些下人都开始搭话茬,还是不死心,“可若是方郎中随了曹总管的船,我们剩下的人怎么办?贤侄这是准备弃一船人于不顾么?”
又是一样的说辞,只是这次大家都不买账,纷纷蹙眉看着孟清仪。
"好三叔,您既然能如此‘及时’的找出四个顶替曹氏职位的‘得力干将’,区区一个郎中,只怕不在话下吧?"
一向好脾气的孟子谦竟也有这般咄咄逼人的时候。
霎时间一片哗然,这些看客这才明白这个孟三老爷打的一手好算盘。
“三老爷放心,咱们走海多少年了就没生过什么病!身体壮的很呐!”
一人撕开了口子,众人皆是高声附和。
曹氏在孟家十几年自然是有威望的,不然也不会叫大家摇摆不定。
孟清仪一看局面已然不在他的掌控之中,长袖一拂,便转身离去。
压着曹氏师徒的那四人也灰溜溜的松了手,跟了上去。
现场莫名松了一口气。
“曹管事,你这没事吧?”有人问。
“嗐,还是叫我老曹吧,我已不是管事了。”曹通海深呼了口气,胸腔之中的憋闷瞬时间减少了不少。
他对着人群深深拱手相拜,“诸位,之前是曹某行事欠妥,如今还连累了各位,但是出入帐本还在,我定会监督徒儿修复册本,即便是无法修复,也定将银款补齐,决不会让大家白白忙活了半年。”
此话一处,大家也都纷纷点头。
突然,人群外爆出一声询问,“孟二公子!”
茴香在人群外头,踮着脚,“让我和阿娘也一同上小船吧?我懂些草药之事,能帮上方姑娘,我阿娘也可以给大家做饭。”
葛大娘在一旁拄着拐杖,面露慈祥的笑容。
孟子谦勾起一贯的笑容,“好。”
有了这一句,许多人也都站出来要帮忙。
“我来打杂!”
“我出劳力!”
“我也来!”
“这这这...”曹通海没想到自己出了这样的罪过,大家还会站出来帮忙,一时红了眼眶。
芥子凑到曹通海身前,低着头,“师父,是徒弟冲动,才出了这般祸事,您打我吧。”
曹通海看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徒弟,扬起手,“你!”
在空中滞住几秒,转而落到了芥子的肩膀上,“哎,你好自为之吧。”
摇摇头,拜别众人,上了小船。
孟子谦亦是跟在身后,曹通海看到了连忙挡在船头,“二公子,你就莫要上来了,虽然方郎中说不沾上脓水便不会被传染,但你金贵之躯,还是小心为上啊。”
“曹...老曹,您在孟家的时日比我的年纪都大,是您护着我长大的,若我爹在九泉之下得知我如此忘恩负义,只怕都不肯认我这个儿子了。”
曹通海叹息着点头,“我也是知道你的孝心,刚才才不曾言语,你一来,我就知道你会护着我。”
“只是委屈您丢了职务。”孟子谦黑润的双眼里难得流出一丝真情。
曹通海看着眼前这个已经高过他的孩子,自嘲的一笑,“我曹某向来不看重这些,十几二十年都过来了,区区管事一职算什么?”
“我不过是替你守着点,防着别人趁虚而入。”
“孟小二深知您的良苦用心。”
这边方木然跟茴香一行四个人都抬着行李准备上船,一看船头拥挤,就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孟子谦伸手接过包袱,“没事。”
神色如常。
但是方木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只是忙着送行李,没细问,又递过去一个包袱。
好在走了水路,就没有什么需要开库的事情了,曹通海这个总管之职虽说是被撤了下来,三个徒弟的职位可没有,一时半会也找不到顶替曹通海的人,所以总管之职就这么空了下来。
这还是孟大老爷亲自发的话。
曹通海能在孟家近二十年不是没有原因的,这边还没搬完行李,眼瞅着孟老三去给大老爷报信,紧跟脚就带着三个徒弟过去。
也不上船,就在渡口大老爷眼皮子底下,遥遥的磕了三个大响头。
周围全是来来往往的工人也不在意,坚硬的石板路直磕的四人脑门鲜血直流。
正在大老爷耳边说的唾沫横飞的孟老三自然也看到了。
平白接了一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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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横过来的冷眼,讪讪的闭了嘴。
靠在船头将一切都看进眼里的方木然嘴上啧啧不已。
“看什么呢?”身边凑过来一人问道。
方木然也没回头,“感叹一下土财主的真实。”
说完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是道男生,是孟子谦。
尴尬的想要找补点什么,“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他们...”
后来又觉得不对,孟家这两个老头巴不得把孟子谦排除在外,自己这么说不妥,“我也不是说你不是孟家人......”
“无碍。”孟子谦轻轻摇头。
方木然也知道自己只会越描越黑,就没有再多说。
装船完毕,这整个的闹剧才算是正式的翻篇了。
方木然是个旱鸭子,又是个书呆子。
这辈子上辈子就没有见过海,更别提坐船了。
简单跟曹氏四人嘱咐了一番就跑到船头看着水面。
他们如今走的还不算是海,堪称的上那句“潮平两岸阔”。
身后忽而响起脚步声,方木然转身看去,果然是孟子谦。
方木然只以为他也是来看景色的,没太放心上。
却听见耳边响起了他的声音,“抱歉,今天叫你为难了。”
方木然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愣了一瞬,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孟子谦道的哪门子歉。
但方木然觉得属实是没有必要,“我本就是随行郎中,曹总管几人患病本就应当由我来医治。”
“说起来,我也应该道歉。”方木然想起之前自己原本想说的话,有些觉得脸颊发臊。
“我原本还想顺着三老爷的话说的。”方木然说道,“又担心给你带来麻烦,左右犹豫不知该怎么开口。”
“方姑娘,幸好你犹豫了,不然还真不好结尾。”孟子谦笑的轻松,“若你真顺着三老爷的话,认定曹氏几人得的是疫病,先是他们四人被扔下船,接着这段时间的所有花销都会一笔勾销,得到手的自然就算了,花出去的恐怕都要算到我头上。”
“算到你头上?”方木然有些惊讶。
“自然,这几人都是在我手底下干活的,除了如今这样的事,自然要有我来填上这个窟窿。”
方木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如此一来,削了你的权,把总管参管还有执笔都换成了自己人,还坑了你一大笔钱......”
“只是他又如何能料到芥子会拿着那本记录册来示威呢?”
“这便是其中蹊跷之处。”孟子谦神色如旧,仿佛讲的是别人的事。“我问过芥子了,他说他原不知道自己上不了船,偷溜出去逛戏楼,半路上有个孟家佣人打扮的拦住了他,说了此事,还特意提了不只有他自己,他和他弟弟他师父全都上不了船。这才引得他怒火中烧,急匆匆的走回来那人又恰好提及这本册子的重要之处。”
“嗯...这怕不是计划好的。”
方木然接着追问,“那...”
只是刚开口就见孟子谦摇摇头,“芥子上船前也曾细细看了,都看到那人,商队上百号人,且不论那人上没上船,我们单独在这里也不好找。”
“况且找了又能做什么呢?”
“是啊,找了也没什么用。”方木然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