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ZO漫展结束后，于清漫收集了部门内部的复盘，联合自己的那份形成完整复盘，提交给Ethan。


    她没有提及南瓜和高健的事情，只是从问题发生、解决方式和结果以及数据回收上复盘了《剑指江湖》事故。


    无论如何，《剑指江湖》和其他两款游戏在ENZO的表现，都对游戏造成了一定影响。Ethan把她叫去会议室，看似不在意地点她，让她坐立难安。


    工作不只是把工作本身做好，还有管理人心。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尽量让自己挂着淡笑走出会议室。


    回到工位，于清漫输入密码，解锁电脑。


    【去吃饭吗？】


    【栗子：吃！】


    【栗子：不过要等我十分钟，我今天下午要还电脑，还没收拾完。】


    面对屏幕，于清漫愣住。


    明明随着天气变化，办公室已经停掉冷风。但她仍觉得指尖正在慢慢变得冰凉，僵硬。


    眨眨眼睛，她又做了几个深呼吸。


    憋回去，不许哭。


    以前在益乐时，她是安姐从刚毕业就带的应届生，工作三个月的转正答辩最后的总监压力问答结束后，安姐找她面谈。于清漫第一次在工作时，没有忍住眼泪。


    那时安姐很慌乱，帮她找纸，还轻声安慰她。


    刚到电玩，她是已经有几年工作经验的年纪小的员工。


    在两个月的高强度工作后，当时是她直属领导的KK姐叫她去会议室。KK一边凶巴巴地说“憋回去，不许哭”，一边帮她找纸，说她做得很好。


    而如今，她已经到了不能哭的阶段。


    她是安姐，也是KK。


    实在不想坐在工位上等，她拿着工卡起身，准备出去透口气。


    等电梯时，她的手机振动了两下。


    【张业庭：我出差回来了，你有时间吗，要不要出来吃饭？】


    “麦姐。”


    “麦，去吃什么好吃的？”


    电梯门打开，盒子和部门里的其他女生拎着打包上来的午餐，和她笑着打招呼。


    “还能吃什么？”于清漫笑着直摇头，“食堂。”


    说完，她耸肩：“一会儿我开下午茶车，你们留点肚子。”


    “好耶！”


    在欢呼中走进电梯，电梯门关上，她才将脸上的假笑摘掉。


    【最近有点忙，有空了我约你，我请客。】


    电梯很快到达一层，她收起手机，走出电梯。


    她最近实在心情不佳，没有力气再挤出多余的笑容，在周末时还要应付社交。


    【我先下来了，你点餐了吗？还是轻食？】


    她回到和栗子的工作沟通软件里。


    【栗子：对，我发取餐二维码给你。】


    【又喝蔬果汁，着有这么好喝？】


    【栗子：就还行，主要是比较通畅……你懂的。】


    【？！速速购入！】


    火速又下了一单蔬果汁，于清漫浅笑着绕着园区的喷泉走了半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才去取餐。


    卖简餐的公司咖啡厅内，人不算多。


    她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从这里，可以看到大半个电玩园区。


    “在想什么？”几分钟后，栗子找到她，顺手摸摸她的脑袋。


    “在想……”于清漫看着窗外，讷讷开口，“真的是物是人非啊。”


    栗子走到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拆开她的健康餐：“是啊，毕竟都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了，五年？六年？”


    “当时咱们两个同一批社招进电玩，刚开始眼睛里还有光，对大厂有各种各样的幻想……”于清漫收回视线，看向她，笑道，“然后再一个月内迅速祛魅。”


    “那个时候咱们俩每天中午都半死不活，想的事情是几月辞职，什么时候能拿大礼包。然后就这样熬过了一个月，三个月，六个月转正，一年……”栗子笑着摇头。


    栗子是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不论是事业，还是感情。


    “那个时候咱们都很明白，在互联网待到三十岁就是死路一条，未来不是开网约车就是送外卖。结果没想到一眨眼，就快三十了。”于清漫深吸一口气，垂眼也打开自己的午餐。


    “你今天不太开心，”栗子盯着她，向她多探出头，“应该说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太开心。”


    于清漫叉起一块西兰花：“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


    “还有谁？”栗子挑眉。


    “一个老朋友。”她回。


    栗子没有追问下去。


    于清漫选择换了个话题：“怎么感觉这么快就lastday了。”


    “那边急着让我入职。”栗子说完，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放到木桌上。


    “虽然是中厂，但是急着让你入职的项目，还是三思一下。别太累了，这个年纪经不起折腾。”于清漫半开玩笑，“这是什么？”


    “回去看吧，”栗子按住她要打开的手，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希望你回家之后再看。”


    “好。”


    -


    晚上，于清漫难得到点下班，和栗子吃了一顿散伙饭。


    把栗子送回家后，她回到自己的小公寓，又加了一会儿班，再抬头时已经快十点。


    感觉有些口渴，她从冰箱里拿出中午买的那瓶蔬果汁。


    原本她打算下午喝的，结果被几个会议占满，不得不拿回家。


    她一边拧开瓶盖，一边去拿包，从包里翻出中午栗子给她的盒子。


    坐到沙发里，于清漫打开盒子。


    是一条粉水晶手链，里面还装着一封折过很多次的信。


    ——麦麦，当你打开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真的谢谢你，陪我在电玩度过了人生中最宝贵的几年。


    ——第一次在新员工培训教室里看到你时，也许是冥冥之中的指引，我坐到了你身边。后来聊天时才发现，原来咱们的成长轨迹那么像。我看着你从一个工作狂，慢慢接受爱，享受爱，学会爱，也看着你在事业上拿到一个又一个成就。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好像到了一定的阶段，我们都猝不及防地被动做许多选择题。不论是事业，还是感情，我想我们都做出了最适合自己的决定。


    ——祝你事业节节高，也祝你庆功时有人陪伴左右。


    把信合上，于清漫看着盒子里的那条粉水晶，泪水逐渐模糊视线。


    刚认识栗子不久时，栗子送给她一条手链，说这个手链和她的五行喜用匹配，可以让她事业变得更好。


    多年后，她在离开前送她爱情的手链，祝她事业爱情双丰收。


    深吸一口气，于清漫用手抹掉眼泪，打开蔬果汁仰头灌了几口。


    喝下去小半瓶，她窝进沙发里，用手臂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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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双腿，将自己圈成小小一团。


    终于，在这个普通的夜晚，她痛哭出声。


    积累多日的委屈、心痛、酸楚……都随着决堤的泪水，在静谧的房间里宣泄而出。


    儿时她许愿，希望未来的自己赚很多钱。


    虽然她现在没有成为富翁，高级打工仔的收入尚可。但如果能改愿望，她希望长大的自己能够快乐。


    不会因为工作而焦虑失眠，不会遇到错的人。


    哭着哭着，于清漫感觉自己突然有些呼吸不畅。


    她试着平稳身体，却发觉这不是因为哭泣而一抽一抽，她的脸开始发烫，擦掉眼泪的眼前也依旧模糊不清。


    努力大口呼吸着，她慌乱地摸到身边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的文字，此刻都变成条状模糊的色块，于清漫努力睁大眼。她下意识地想打电话给栗子，但她应该已经在飞行了。


    颤抖着手，于清漫的每次呼吸都带着喘不上气的气音。


    多次的眨眼后，她凭着短暂的视线清晰，点开列表里的头像，在记忆中的按钮位置上，点开通话。


    电话几乎是一秒就被接通。


    “漫漫？”低沉的男声从电话里传来。


    “你在哪里？”张业庭没有听见她的回复，隐约感觉不对，“你在家吗？我去找你。”


    于清漫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已经肿到难以开口。


    她努力把更多的力气，放在呼吸上。


    -


    再醒来时，于清漫已经在医院里躺着。


    病房里很安静，坐在病床旁的人正在低头看手机，回复着消息。


    余光瞥见她微微活动的手指，张业庭抬头，对上她的眼睛：“要喝点水吗？”


    “嗯。”她的嗓子仍旧是哑的，只能发出老旧的声音。


    “你送我来的？”喝了一点水，她才勉强能够开口。


    “你打电话接通后不说话，我只能先打救护车，然后找班鸢要了你家地址和门锁密码。”想起于清漫晕在家中的样子，张业庭只感到背后发凉，“你之前不知道你对腰果过敏？”


    于清漫闭上眼，缓缓叹出一口气。


    最近是忙疯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注意，脑子只觉得绿色的蔬果汁只有蔬菜和水果，没有坚果。


    配料表上写了吗？她不记得了。


    “ENZO过去没有太久，我感觉你瘦了很多。”张业庭抬眼，看向她的输液瓶。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滴着，速度很慢。


    “是吗？”于清漫仍闭着眼，“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以后我多约你吃饭。在你公司周围，不会耽误你太久时间。”


    他的声线平静，听上去不是问句。


    于清漫讶异地睁眼，偏过头去看他。


    张业庭叠着双腿，一身西装，深棕色的瞳孔望进她的眼底。


    她张嘴，还没找到声音，就被他堵了回去。


    “不麻烦。”


    “我们都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于清漫。”


    房间里又恢复安静。


    在头顶的一方小灯下，于清漫将视线移到输液瓶上，没有再说话。


    时光真的很神奇，当她在河海失去了很多人后，当她以为她将孤身一人时。


    在她因为半杯蔬果汁肿成猪头的那天，有个认识十几年却一直不太熟的老朋友说——


    以后一起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