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作品:《春台在望

    初春的寒意尚未褪去,郊外的柳枝刚刚抽出一丝嫩绿,微风拂过,带着些许湿润的泥土气息。


    宋清晏在营帐外的空地放了张竹椅,她仰面倚在那儿,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里的细绳。


    一连几日她被母后扣在房里闭门不出,整日喝着苦涩的草药,如今烧退了,伤口也逐渐愈合,就是觉得日子过得愈发无趣了。


    半空中飘荡的纸鸢像是奋力想在空中翱翔,只是可惜它只能被禁锢在这方寸间晃啊晃。


    倚梅穿过一行禁卫军匆匆而来,俯身凑到宋清晏耳侧。


    “殿下,您让我找的人找到了。”


    刚吃了午饭宋清晏这会儿困得有些迷迷糊糊,想也不想道:“我让你找的人,找谁了?”


    倚梅道:“哎呀,就是您说的那日掉进河里的那个天仙。”


    闻言,宋清晏当即睁开眼,坐起身。


    “你寻见他了?在哪儿寻见的?”


    参与围猎的各个出身不俗,那日她看见他跟在何昌言身后,穿着打扮又十分简朴,猜想他并不是朝中哪家大人的公子。


    但周身的气度和出众的相貌,却也不像是一般的家仆小厮。


    “殿下您先前猜得不错,他的确不是官员子嗣,奴婢是在锦衣卫那边的营帐里寻见他的。”


    “锦衣卫?”宋清晏拧眉。


    能进锦衣卫的各个都是家世出身不俗,那日的少年虽有些功夫在身,年纪却太小了些。


    他这样的年岁,在锦衣卫连打杂的舍人都做不了,怎会跟着圣驾出现在这儿?


    倚梅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奴婢寻了好多人去打听,各方得到的消息都不太一样,只知道他是锦衣卫指挥使汪擎汪大人的养子,名唤严霄。”


    这人身份想是一直被遮掩着,倚梅四下打听每个人的描述也都是模棱两可。


    有人说他是汪指挥使执行任务时在湖里救下的一个孤儿,也有人说他是被人弃养,送到汪指挥使家门前的。


    还有人说汪指挥使当年发妻难产,一尸两命,一直没有续弦。因此收养了这个孩子,多年来视若亲子,父子二人相依为命。


    听完倚梅的描述,宋清晏恍惚间想起了昨日夜里她阿娘郑皇后说的话。


    “这世间不是所有人都能一出生便拥有美满光彩的人生,有人拼尽全力还要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他救了她,还帮她将腰牌和消息送到御前。


    她欠他一个人情,亦是想知道他替何昌言做事背后的原因,好想办法帮帮他。


    宋清晏一时兴起,将昨日郑皇后的嘱咐忘在脑后,拉过倚梅道:“你在哪儿寻见他的,带我过去看看!”


    倚梅道:“不好吧,那边都是男人的营帐,这传出去殿下又要挨骂了。”


    “那还不简单,”宋清晏挑眉,“我们也穿男装过去就好了,被发现了也可以随便编个官员公子的身份。”


    倚梅:“......”


    *


    北营营帐的一侧转角处,斑驳的光影在地上交织成一副画。


    明暗交错间,宋清晏一身玄色劲装躲藏在树后,青丝挽起用红色的发带高高束起。


    她双眸如两泓清泉,澄澈且明亮,目光紧紧盯着前方那道瘦削的背影。


    少年穿着一身宽大的灰白的布衣,背对着她,正低头整理着手中的草药,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倚梅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询问道:“是他吧,殿下。”


    宋清晏点了点头,确信自己寻对了地方,也找对了人。


    这般出挑的样貌,翻遍整个京城未必寻得出一个胜过他的。


    且宋清晏记得他那双眼睛,犹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表面平静无波,却隐匿着无尽的深邃。


    那日隔着火光,她审视着他。


    对视的瞬间,她感受到他眼底藏着的重重心事。


    他的瞳仁仿若被雾气笼罩,当试图探寻其中的奥秘,却发现那迷雾层层叠叠,根本无法触及潭底。这双眼睛望向世间万物时,都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冷淡,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她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睛,或者说这不是这个年纪的人应当有的一双眼睛。


    周边的人逐渐离开了,宋清晏抬脚朝那少年所在的方向走去。


    营帐前的人听见细碎的脚步声,敏锐地转身。


    他身形清瘦,面上带着病态的苍白。


    “阁下前来找哪位兄长?”


    宋清晏双手环胸朝他笑道:“找你!”


    少年微微皱眉,抬眼目光一寸寸地从她身上打量着,确认自己不认识来人。


    宋清晏上前几步,“你不认得我了?”


    少年看着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停留在她左眼上,像是在确认心中所想。


    宋清晏不以为意,在他面前晃了两圈说:“严霄?你是叫严霄吗?那日山洞里我问你名字,可惜当时我脑子晕晕乎乎的没听清。”


    闻言,严霄垂下眼眸,继续拨弄着手中的草药,“你找我做什么?”


    “报恩啊!”


    宋清晏道:“自然是报你的救命之恩,当日我便承诺待我有幸回去,自然是要找机会来帮你的。”


    少年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不必。”


    宋清晏皱了皱眉,“为什么?那日围猎你替何昌言办事,又想去御前领赏,不就是有所求吗?你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靠自己的努力去达到目的,从来也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因为我你的计划被打乱了,于情于理我应该来帮你。”


    她怕他觉得难为情,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开解的话,没成想这人看也没看她,端着晒草药的竹篮便要转身离开。


    宋清晏快步走到严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好心好意来报答你,你却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


    眼前人终于抬起头,目光冷淡而疏离。


    他的面容苍白得近乎病态,眼底带着一丝疲惫,仿佛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嘲讽:“你连自己都帮不了,如何帮我?”


    宋清晏觉得自己心中逐渐涌起一股怒火,从小到大她就没见过这么固执的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堂堂公主,说话算话,你不告诉我你所求之事是什么,怎知我不能帮你?”


    他笑一声,像是嘲讽,又像是自嘲,神色中满是疲惫:“公主?皇后围猎遇刺,当今圣上明知背后有人故意为之,仍旧选择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皇后尚且如此,我又如何敢寄希望于你?”


    宋清晏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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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后遇刺的事一直是她的心病,她虽理解父皇的所作所为,但却一直心有不甘私下打听调查。


    这件事只有宫中少数人知道,严霄当日替她送了腰牌亦是参与其中,自然将后续的种种看在眼里。


    宋清晏顿在原地,半晌没有说话。


    眼前的人只是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绕过她,继续低头整理手中的草药,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宋清晏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她看着少年那瘦削的背影,和并不合身的宽大衣服,突然注意到他脖颈出露出一抹白色布料,目光下移时见他背后还透着些许的红。


    她的心中一震,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衣领掀开。


    这人的背上布满了伤痕,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宋清晏的瞳孔猛地收缩,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你……你怎么会……”


    严霄猛地抽回手,脸色阴沉得可怕:“别碰我。”


    宋清晏却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坚定地看着他:“你怎么了?是谁打得你?”


    她冷静下来,长在宫里这么多年这伤口的痕迹是最容易见到的,从前司礼监的冯掌印时常教训在御前说错话,做错事的下人们,罚他们去午门跪着受刑。


    廷杖打在背上,轻则血肉模糊,重则内脏破碎当场毙命。


    “是因为帮我送腰牌,被你爹责罚了吗?”


    少年面色疲惫,声音中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不是,与你无关。”


    “怎么与我无关?”


    她的声音提高了几分,眼中不自觉带着一丝倔强与威严,“你救了我,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因我受伤,我怎么能视而不见?”


    严霄觉得自己累极了,不想再同她争辩。


    “公主,您顾好您自己的家事,再来想着庇佑他人吧。”


    宋清晏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角。


    她明白他言语中的指向着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是,我承认我现在还不够强大,如今朝中群狼环伺,我身为公主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母后遇刺的事都无能为力。但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袖手旁观。”


    闻言严霄的目光微微闪动,似乎被少女的话触动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我说了,不必。”


    “我今日解决不了这些麻烦,不代表以后也不行。事在人为,我会去努力,直到有能力撼动这时间的诸多不公。而不是像你,只会将自己深陷过去的沼泽,自怨自艾。”


    严霄的手指紧紧攥住,指节发白。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宋清晏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又恢复了坚定。


    离开前,她背过身对他道,“虽然不知道你究竟在隐瞒何事,但我猜想对你而言一定十分重要。我欠你一个人情,答应帮你的事一直都作数。”


    望着远去的背影,严霄的目光微微闪动,似乎被她的话所触动。


    他抬起手,看着透过指缝露出的阳光。


    他想起那日廷杖下昏迷前,养父的教诲,“有少年意气是好事,可也要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匹夫之勇,算不得英雄。”


    生平第一次,他感受到一股渴望变强的念头,在心中疯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