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焦头烂额之际，一道几不可察的麻痒窜上手臂，阴儡猛地甩开手，在场就她一个死物，雷光尤为克她，几番折腾下阴儡基本也没一块好皮，李长悠拧眉。


    巽雷显然已经到了蜕变为假天雷的临界点，而寒生随时可能破境，引动假天雷。


    愁绪方起，劫波已至，空中那团亮得刺目的巽雷，终究还是如她所料朝西塘坠落下来。


    电光火石间，灰尘扑了余下众人满头满脸。


    “怎么回事？”一旁林严心惊肉跳按住胸口，他方突破不久，加之没彻底突破成功，对雷声极其畏惧。


    “月……月凝别怕，到师兄这里来。”林严强打精神，腿也不挪一下。


    “无碍，护山大阵没被冲破。”另一边一直在兢兢业业修补阵法的游韵朝李长悠点了点头。


    “它不是冲着西塘来的，不必太过担心，且自行找地躲避。”阴儡脚下，被蛀空的土石震颤不停，李长悠握住同样急切的碎瓮，目光快速扫了一圈，最终停在阮丹烟身上，她低声提醒姜月凝。


    话音刚一落下，就是一阵地动山摇，晃得护山大阵咯吱作响，在场的活人除了游韵，几乎都被甩飞了去。


    强如九层阴儡也摇摇晃晃，放低身子都差点站不稳。


    李长悠抿紧唇角，发白的指节深深抠进地面。


    半空中，巴蜡的嘶吼声混着雷鸣如雨水般砸落下来，凄厉尖锐的声音扯得李长悠心口发痛，巽雷实在不是能被轻易靠近的东西，李长悠抓紧瓮片，前进半步都是艰难。


    阴儡难受地扬起头又被雷光刺得视野受阻，李长悠替她偏开眼眸，无意间望向另一处光芒。


    武炼碑最高处，像座石像一般默默静立的华明娍衣衫微动，锋利的目光扫过，李长悠疲惫的神识瞬间被一股清凉抚平，只是这样舒缓的感觉很快消失。


    蓦然回神时，前方又只剩苍白雷光一片，方才那道有如实质的视线，此刻早无迹可寻，唯有神识边缘泛起的细微涟漪，能证明并非全然幻觉。


    不过，不等李长悠再多看一眼，雷鸣的震动下，苍穹突然绽开数道歪斜裂痕，一路火花带闪电向下蔓延，直到斜贯天地，形成个扭曲的拱门状。


    如此浩大的天地异动让她全身紧绷起来，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李长悠猝然抬首，眸光如利刃般刺向穹顶某处，天际雷光猛地缩成一团。


    暴躁雷力像被人催命般疯狂挤压自身，雷光涌动，竟渐化成雷液。


    短短的时间里，那些散得跟一滩死猪肉一样的雷液极其勉强地聚成一滴巨大水球，随后，噼里啪啦泼进西塘。


    一闪而过的雷光掠下，像是坏心眼般，故意往抱着拘灵瓮的阮丹烟脚底下去。


    绿辉伴着脆响同时出现，那片碎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阴儡抛出，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弧回旋，将将弹开打前锋的细碎巽雷。


    阮丹烟像是习惯了碎瓮的护佑，倒是一点没被惊着，只多瞥了阴儡两眼，低头护住新得来的拘灵瓮，不知道在想什么。


    挑衅未成，西塘地底震动得更为频繁，巽雷听到动静也不恋战，它迅速朝地底流淌，护山大阵颤颤巍巍发出强烈光芒。


    幽壤已自动破开一角，泛着银泽的雷液似被呼唤，头也不回地钻进地下。


    须臾之间，一声惊天动地的雷鸣轰然炸响，李长悠第一个感知到这雷力似乎已脱胎换骨。


    撕开天际地面那道将开未开的界门在天地间缓缓浮现。


    “这就是，假天雷？”李长悠捂住阴儡颤抖不止的面皮，阴儡手脚僵硬在雷鸣中根本动弹不得，她敏锐察觉周围忽然多了之前一点没发现的不少强大气息。


    “别急，再等等，界门快开了。”悉悉索索声响里夹杂模糊人声，李长悠竖起耳朵。


    “那个小辈看上去是想封住巽雷，要不要揍她一顿赶出去？”


    “界门都显出了，封就封呗，不影响大局，况且华明娍又没管，你管什么？庄晋接下的因果，能不动就别动，免得她留后招。”


    几个玄袍长老在眼前若隐若现，说话间还有一个一头撞进了阴儡怀里。


    李长悠只来得及听到一声低骂，栽进怀里的人就化成一捧烟雾，再寻不到踪迹。


    假天雷持续嘶吼，瓮片上光芒更盛，李长悠咬了咬牙，拖着阴儡爬动。


    可惜根本没爬多远，微妙的斥力忽地将她拉开好几步。


    “唔？”李长悠的神识不受控制地乱窜着，她甚至差点本能跌回逐鹿城。


    如果不是听见系统疯狂提示逐鹿城那位道君此刻暴躁请求入内的消息，她可能还回不到自己的身体里。


    神识飞快落定，身体在一瞬间变得沉重，这是拘在阴儡身体里的神识返回本体的缘故。


    她耳边风声掠过，人声嘈杂。


    “嘶！别乱敲，这东西邪气着呢，劲儿大些都能爬出来。你别不信，这是姜仙家拿来镇压气运之物，本来是好东西，可仙家现在都自顾不暇，西塘当年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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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因为仙家疏于打理，才被这些镇运之物啃食了地气，地少人多，至今西塘都得保证每年能赶一定数量的大姑娘出门，否则各家各户都得遭殃。”


    “这么邪的东西，婶子你一个人挖出来这么多？”


    “埋底下什么时候把我家吸干了都不知道，不如搬出来。放心，婶子无牵无挂，东西我去挖，你不用管这些，赶紧多卖几个去西塘，横山就安生了，唉也算报了乡里的仇。”


    “真的？把这些东西送进西塘，咱们横山真的能安生？若是不成，我这样抛头露面做这些得被骂得狗血淋头。”


    李长悠听见妇人笑得咳嗽声不断，嗓音历经岁月，变得十分厚重，听上去让人倍感安心。“当然假的，横山安不安生不知道，至少你我安生了，你家的妮子也不用像西塘一样被赶出去，总之你按我说的告诉你男人就行，报仇这种天经地义的由头，又在他眼皮子底下待着，他不好多说什么……”


    声音越来越听不清，李长悠眉梢挑起，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被动落在一处极巧妙的拐角处。


    随后她才用力握了握自己发麻的指尖，略显枯竭的灵力有一搭没一搭在从丹田缓慢流转而出，这不是阴儡的尸体，的的确确是她本来守在乱流里的本体。


    这是，寒生把她推了出来？她本体已不在乱流中，而是被推到西塘外，在离西塘不远的横山乡内。


    面前妇人仍在低声交谈，古怪的雷声不时打断她们的对话，李长悠静静看了眼与雷云的距离，深吸一口气。


    原本不论寒生破镜是否成功，李长悠都想好了后路，但若是连寒生本人都碰不到，就算是道君在世也救不了这局面。


    衣襟上她五指烦躁抓握又松开，流水剑剑柄缠在腰间，凉得硌手。随着雷声扩大，流水剑上的灵气也跟着波动。


    李长悠看了看天，这雷果然和寒生脱不了干系，依她看来，寒生极大可能是到了破境关口，引动乱流窜进去的假天雷出现，情急将她推了出来。


    剑柄上修长的指尖轻轻摩挲，冰凉水意安抚下，一个及时让人冷静几分的念头划过李长悠心间。


    流水剑再如何残破，也是寒生的本命剑，上面灵力仍在顺畅流转，说明寒生至少还能喘气。


    雷鸣声从远处不断向外扩散，李长悠指尖收紧，她不是寒生，可撕不开乱流，唯一能做的，唯有拿着瓮片对假天雷试着牵制一二。


    只是留在西塘的九层阴儡被巽雷抽得很安详，看来阴儡是靠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