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等她回想，身神忍不住先冷哼一声。


    “还是你会找死，上界抽长生界的气运都能被你瞧见，嚯，还不少，这般纯粹不掺杂气，估摸是数百年根基的修仙家族才可能养得出来，真会找地方，既是两界交汇之地，又常年有中州八百世家留守之人，不比你那个庄晋长老吃得少了。”


    “这是长生界气运？”李长悠眼底顿时带上一抹诧异，两界明里暗里争夺气运之事她是知晓的，但真把这般大量抽取的场面放她面前时，李长悠还是暗自心惊，以至于直愣愣地盯着都没挪眼。


    那人似乎察觉到阴儡目光，侧过头，冰冷的眼神正要朝李长悠扫来。


    “不愧是从上界来的族兄，这界文就是比我的厚实，只是血肉之躯终归是难承一界气运，小妹自作主张帮您削减负担，族兄可喜欢我送的这份重礼？”寒生嘶哑着开口，她脸色苍白，强撑着从阴儡身后走出来，随身缠绕的界文落后一步，悄然断开，刚好为阴儡所在的传送阵留下一角庇护之所。


    只是界文被切断后，寒生气息也越发紊乱。


    那人转过身的动作一滞，刀子般锋利的眼神转而落在寒生身上。


    “杂种也配与我论同族？”他毫不留情嘲讽道，“你这厮竟是如此残暴至极，把这些婴孩都杀了个七七八八！就不怕有朝一日返回上界之时被问罪？”


    “替天行道，让那些本不该出现的东西早日解脱罢了，我何罪之有？至于残暴？我以为这是你我血脉相连的凭证。”寒生连连冷笑，对自己杀人一事供认不讳。


    总归界文不剩多少，最坏不过一死，她说话早已百无禁忌。


    果然，她阴阳怪气的话语让那人身上戾气一沉，厚重的界文直接将寒生按向气运形成的深渊附近。


    “本不该出现的东西，你是说你自己？”那人一把钳住寒生脖子，笑声尤为阴冷。


    在他手下，那些围绕在寒生身边的界文消散得似乎更快了起来。


    “这么好的界文这么偏落在了杂种身上。”那人低声喃喃，枯枝一样的手指陡然收紧。


    李长悠盯着寒生与阴儡间不远不近五步的距离，阵文已在她拼命催动下亮起一圈，寒生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青紫，李长悠不自觉也跟着一起憋起了气。


    若不快些，寒生真要死在这里了。


    焦躁的等待中，李长悠不时抬头望向寒生渐渐灰白的脸色，却见握住她脖颈的那人手掌缓缓歪斜，李长悠能清楚听见寒生喉骨发出的细微脆响，她纷乱的思绪忽地安静，整个人像被抽离的丝线，僵硬立在原地。


    刺目猩红自寒生鼻间溢出，不等滴落在地，乱流中却有风声骤起，李长悠视线一暗，阴儡被疾风吹得睁不开眼。


    她勉强眯起眼，只模糊看见狂风肆虐，卷来一堆揉成一团乱麻的杂色气运，此时大摇大摆横穿过乱流，直奔三人而来。


    电光火石间，李长悠心头没由来一颤。


    一声叹息幽幽传来。


    “乐安既已叛宗，所持宗门所载气运不得再传于徒生。”乱流被一只巨手匆忙破开一道口子，从中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话音刚落，那团急冲而来的杂色气运骤然一缩，当即分出一团金灿灿的云气窜进乱流破开的口子里，再不见踪影。


    然而剩下部分云气却似被那双大手推得更快，须臾间便撞到寒生身上。


    寒生眼神却一下子变得失魂落魄，声音干涩得像灌满了沙，“这道寒氏族运曾是有主的？姑姑当真身死？”


    传送阵阵纹在李长悠掌心亮起一半，她一面盯着寒生这边动静，一面朝传送阵塞入大量灵石。


    气运加身，捏着寒生脖子那人好似被烫到一般，界文上立刻升腾起一层薄雾，白朦朦的雾气撕扯下拇指大小的界文，疼得他怒喝一声，猛地将人甩了出去。


    “竟敢毁我道基！”那人心疼地摩挲界文，界文与其饲主神魂相融，每一道界文都是本家族修士立身之根本，尤其像他这般血脉纯粹之人，界文若遭残损，轻则坏其根基，重则创其神魂，无论何种，此生恐怕都将大道难行。


    他怨毒又惊疑的目光不断在寒生身上的杂色气运上徘徊，寒生身侧响起沉闷的撕裂之声，所剩无几的界文寸寸裂开，李长悠心叫不妙，眼见着寒生落在阴儡视野之外的地方，传来血珠淅淅沥沥滚落的声响。


    “在下界，碍于家规我杀不了你，但今年收来的气运少了这么许多，我自会把你的所作所为报上去，要是你还能活着回到无烬墟，你会知道能痛快利落死在这里不失为一个极体面的选择。”


    那人嘴上痛快，李长悠却眼尖地看见他颇有些费劲地吹开界文上的残余白雾，另一只托着长生界气运的手臂也倏地暴起一条条青筋。


    再看脚下，脚步更是重重下沉，显然已难以挪动的样子。呼啸的风也在不断吹开缠绕在他手臂上的界文，让那人的身形也像被吹破的纱灯，慢慢被重物压得塌陷变窄。


    李长悠攥紧启动传送阵的灵石，亲眼看见那些厚重的界文早在长生界气运的压迫下变得无精打采，他在这里撑不了多久。


    那人拉着一张脸，即使是被气运压得行动迟缓，仍在往乱流里捞取更多气运。


    可惜没过多久，可供抽取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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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就没了多少，纵使他如何翻找，也再榨不出一丝。


    “晦气的杂种！”他看向寒生的目光森寒至极，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


    李长悠只能听见寒生在身后不稳定地咳嗽几声，闷声发出有些绝望的笑。


    李长悠心中难定，她低头扫了眼阴儡周边那道断开的界文，界文边缘泛起焦黄，不断朝外伸展、扩大，逐渐变得臃肿沉重的过程中还有透明般的灰烬飘散，亦不像能撑得了多久的样子。


    幸好，千钧一发之际，传送阵阵纹终于发出嗡鸣，她五感骤然颠倒。


    再回神时，已出现在乱流之中。


    “界文给了杂种就足够让家族蒙羞，没想到你还帮起长生界的丧家之犬也来了？”那人扫见李长悠不偏不倚落在界文护佑之处，眼底也蒙上层怒意。如若不是他被压得自身难保，这些蝼蚁还蹦跶不到他眼前。


    李长悠拧紧眉头，瞥向她与寒生拉远不少的距离，她无法跨越这般长距离的乱流将人拎走。


    “别乱动，不急于一时。”寒生一张脸惨白，声音亦是有气无力，若是李长悠陷入乱流，她可没力气再捞人起来。


    几缕尚未与寒生融为一体的云气翻腾，激起微弱灵光，看得李长悠一时怔愣，不知寒生此时是何情况。


    疾风不断从乱流先前破开的口子里吹进，明明没过多久此处乱流就已有溃散之势。


    “不行，我不能走，这些还不够！还不够！”那人面露不甘，语无伦次起来。


    原本温顺萦绕在他身边的界文立时间膨胀数倍，如黏稠的脓液一般包裹住其中的人形，又顺着口鼻钻进其灵台，随后渐渐拉紧，不多时就要将人拽出乱流。


    他的指尖死死抠进乱流裂隙，躯壳已被扯成一张薄薄的宣纸，仍不肯离去。


    “不，我不走！放开！”嘶吼声中混着被炸开一团团血雾，在不甘的咒骂里，一张血肉模糊的皮终于完全被拽出这处乱流。


    腥气被风卷散，扑了李长悠满脸，她低垂的睫羽瞬间挂满血渍。


    “血统再纯有什么用，被拽回无烬墟时也得这么不体面。”抱腹蜷缩在角落的寒生扯了扯嘴角，即使半身浸在血泊里，还是乐得嘲讽一番。


    李长悠袖口一振，腥红尽数化作道丹霞，只在空中凝滞半息便哄散开，她顿了顿，眼眸带着沉重的担忧，扫过寒生同样肿胀圆润的界文。


    “这次界文或许真的要完全消失了，跟我进传送阵，我们再试一次。”李长悠伸出手。


    寒生喘着粗气，缓缓坐直身子，她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不及了，我开始突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