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予怀仍愣在岩缝中，一时间甚至忘了出来。


    脑海里大片空白，只剩下方才那种陌生但双方都心知肚明的感觉。


    要灵气……怎么会这样？


    先前都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是因为这次靠的太过紧密么？


    可此处空间统共就只有这么些……


    他迟迟没有动静，云恩在外边缓了会儿，不见人，心底久违的生起一丝不安。


    “师尊！”


    云恩提高几分音量，试着把人叫回神。


    山缝距离地面莫约两米，迟予怀听到声音，思虑还未收回，习惯性的答应着跃了下来。


    因为过于怔愣，忽略了底部准备接着自己的手，错着跟前人的衣摆径直往前走。


    悬在空中的手一僵，云恩杵在原处，本就没有得到餍足的空虚感顷刻间被焦躁填满。


    师尊是不是生他气了……


    会不会讨厌他，觉得他恶心……


    迟予怀走出去好一会，醒过神，才察觉手边是空的，很快折返回去。


    却远远瞧见一道失魂落魄的背影，像是连尾巴带犄角一块儿耷拉下来，裹着一层浓厚的阴云，淅淅沥沥落着雨，要多沮丧有多沮丧。


    迟予怀愈发困惑，挨近问道：“云恩，怎么不走？”


    云恩正骂着不敢吱声的心魔，听不见旁的声音，烦躁的低吼了句：“都怪你。”


    要不是这东西一天到晚絮絮叨叨，有时候还要出一堆馊主意，想着法的诱惑他早点把人变成自己的，他至于操之过急，弄成现在这副局面么？


    虽然他的确很想做这些，如今的心魔也不再占主导地位，但是……总之不是他自控力不足！


    云恩在心虚和害怕的边缘徘徊，困兽一般焦躁，忍不住又扔出一句：“吵死了！”


    迟予怀：“？”


    他很吵吗？


    “抱歉，我……”


    刚道歉没一半，云恩还当是心魔在嚷嚷，不耐烦的打断道：“说够没有？”


    迟予怀默默噤声。


    心魔弱弱冒头：“你骂错人了。”


    邪气横生，好像与刚刚的声音确有不同。


    云恩骤然回神，一偏头，脑中轰然一声巨响，感觉自己天塌了。


    被连凶了三句的人默然站在他身侧，面色平静，仪态端正，看不出当下是何等心情。


    一股凉意从尾椎蹿起，云恩几乎是哆嗦着磕巴道：“师尊，我，我……”


    迟予怀静静看着他，并未出声。


    云恩脸色一白，慌乱的抓住迟予怀的手，嘴唇几度张合，想解释，喉咙却堵得慌，词都措不明白了。


    耳畔忽然响起一声佩剑出鞘的苍啷声，剑光瞬闪，将后头幽幽飘来的一只煞魂拦腰斩成两段。


    一道极深的口子出现在山壁中间，碎石滚滚跌落。迟予怀空闲的手摸了摸云恩的发顶，把他往身后一带，尘识回到手中，气势鼎盛。


    “好了，师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快走，煞魂要找回来了。”


    面前的山壁不断坍塌，交手的气息引着周边巡视的鬼魂阴嗖嗖直往回赶。云恩懵着脑袋，被迟予怀一路拉着朝深处进发。


    两人方才躲了许久，被派来堵截他们的煞魂距离相当远，没那么快能赶至。且云恩人还在发懵，没有召唤龙炎，目标范围更小，可以说是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到了葬魂谷中心地界。


    据说葬魂谷原貌十分优美怡人，正中央更是如同人间仙境一般，草木繁茂，清泉飞瀑。后来因为阴气太重，吸引了不少在人间未散的阴魂前来栖居，原本昳丽的风景逐渐枯萎，最终变得一派荒凉。


    成为荒山后，谷里的阴魂越聚越多，先一代的修士们碰到无法度化的鬼魂也往这里塞，状况愈发糟糕，扰的方圆万里居民苦不堪言，许久后才被布下封印镇压。


    虽说煞魂乱飘的恶况得到缓解，但封印只能拦住死魂不外出，人间游荡的阴魂还是会被谷中煞气引来，数量持续增长。以至于这谷中究竟有多少煞魂，最厉害的那只实力又如何，无人得以知晓。


    迟予怀牵着云恩警惕向前，谷中央本是河道地方的只余凹陷，陨石坑似的，无数干裂的纹路爬在深坑处，每踩一步都像在走绝路，下一刻纹理就会裂开巨口，叫人坠入深渊。


    “煞气越来越重，应该就在这附近。”


    迟予怀轻声警醒一句，又问：“云恩，好些没有？”


    刚刚前后态度差别这么大，想来是心魔又发作了。


    心魔的事云恩不愿与他说，他也不想逼问，全当是先前两人默认的走火入魔，慢慢引导着治疗。


    正事在前，云恩把嘴边的话忍了回去，低声道：“弟子没事，只是煞魂很快会找回来，我们得速战速决。”


    见小徒弟已经平复下来，迟予怀放心道：“好，还是你来指挥。”


    云恩小心翼翼瞄他：“师尊……那，弟子召龙炎了？”


    “你做主便是。”


    灼热的明焰倏地出现在河道中，呈巨龙状，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显眼。火焰焚烧的噼剥声回荡在山谷之间，仿佛一贴战书，明晃晃的冲附近生物发起挑衅。


    几只休眠在峭壁四周的壮硕煞魂被热浪烤醒，毫不客气的朝两人扑出，就要将这两位胆大包天的生魂撕成碎片。


    云恩率先拔剑，银白的剑刃与漆黑的利爪相接，像是划在什么粘黏的液体当中，迟缓着无法寸进，只能撤出剑身，后错几步，寻找煞魂的薄弱处。


    火龙同时试着将其吞入，不过这里的煞魂似乎没那么怕火，幽幽避开，继续夹攻而上。


    果然如迟予怀所说，越往内圈的煞魂实力越强，不再是外围那种一剑就能斩杀的老弱病残。


    云恩没有遇到过这种胶黏似的对手，对付的稍有费劲。迟予怀余光瞥见，剑锋骤转，帮着他脱离被煞魂夹击的危险。


    “云恩，迎战魂体不能用斩杀寻常妖兽的方法，师父教你一招，看好。”


    迟予怀运转功法，周身灵流涌动，精纯的灵力几乎化作液体状，流淌在尘识的剑身。谷内无风，他雪白的衣袂却在灵流的卷动下猎猎翻飞，犹如有了实体的风，不受任何拘束。


    淬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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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力的剑身毫无阻力的刺入煞魂命门，黑雾骤散，悄无声息，仍是一击即杀。


    “此招名为破魔，可看清楚了，需要师父再演示一遍么？”


    云恩眼也不眨的点点头：“看清楚了，谢谢师尊。”


    他有样学样的执起念安，配合迟予怀的剑势，很快将几只凶悍的煞魂清理干净。


    学的挺快，是剑道的好苗子。


    迟予怀鼓励般的拍拍云恩肩膀，却觉得周边好像变暗了些许，凤目一凝，凛然转向上方。


    一只山峰大小的煞魂攀在山谷顶端，完全看不出形状，也看不见四肢，如同一团模糊的黑云压在两人头顶，煞气冲天，骇人的红光从四周迸射而出。


    就像是把无数魂魄糅杂在了一处。


    此时正不动声色的盘踞山顶，打量着它的新猎物。


    云恩沉声道：“就是这只了。”


    迟予怀拉着他后退几步，仰面与这只煞魂对峙，神色沉凝。


    他们此行所为的葬魂谷领主，终于是按捺不住的现了身。


    看来是嫌弃派出去的手下不中用，决定自己出手。


    “这煞魂应该是葬魂谷最初的那一批，看这样子还吞吃了不少其它煞魂，可能和普通煞魂的能力不同，交手时切记提防。”


    迟予怀分析道。


    “是，弟子明白。”


    云恩认真答应，握紧念安，做好随时出剑的准备。


    山顶的煞魂领主黑气翻腾，评估片刻，许是认为两人威胁性不大，一身灵力又极为美味，若是能一并吞入，破开封印怕是指日可待。


    便也不再作壁上观，红光更盛，以一种与体型截然不符的速度冲了下来。


    两道裹着灵流的剑刃同步斩出，暗金与冰蓝的剑光从河道掠向煞魂，杀气和煞气相冲，转瞬之间便将两侧的山壁破开。


    谷中央一时间呈移山填海之势，山石不住下落，砸向两人周边，掀起一阵尘土。两人默契的抵挡着煞魂领主的攻势，仔细观察其招法破绽，逐渐反压回去。


    煞魂领主眼见自己快要落败，黑气浮涌，想叫帮手回来相助。


    “别让它召回其它煞魂！”


    迟予怀及时提醒，云恩立即掉转念安，剑尖割过自己的手臂，以龙血催动龙骨所铸的剑发挥最大威能。


    龙吟高昂，配合迟予怀盛满寒意的杀招，顷刻间将煞魂领主压制在河道间。云恩又是一剑，念安携着血光狠狠刺入煞魂雾气般的躯体正中。


    凶戾的煞气从中猛地扑涌而出，将云恩掀到远处。迟予怀闪身到他身后，稳稳接住已经脱力的小徒弟，揽着他再退远几步。


    煞气与魂魄泄气般缓缓消散，不远处即将赶来的煞魂霎时间没了主心骨，且感受到领主的惨状，根本不敢随意靠近，无头苍蝇似的满谷乱飞。


    没有明确的指令，大部分煞魂智力又极低，失去那种团结联手之势，想来外围的修士们压力会减轻不少，不必过于担心。


    迟予怀暂时搁下对其他修士的担忧，托起云恩自伤的手臂查看一番，在百宝囊中取出一枚瓷白的药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