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泱泱的一众煞魂仍在四散奔涌，迟予怀留在最后，出剑凌厉且迅疾，试着挡住其中一部分，为谷内的修士减轻压力。


    尘识闲了老半天，这会被杀伐的气息唤醒，嗡鸣声高昂，剑气凛冽，接连斩杀周边扑过的每一只鬼魂。


    然而这突然增加的煞魂数量实在太多，迟予怀顾及不到每一方，只能先将周身袭来的煞魂清扫干净。


    暗金色的灵流蓦地打至左侧，迟予怀身边顿时清净不少，云恩踏过岩壁坍塌留下的坑陷，扣住他冰凉的五指，稍一使力，携着他朝山谷更深处的方向跃去。


    掌心一热，迟予怀配合着云恩的动作杀鬼，问道：“去哪？”


    “葬魂谷最中央。”云恩冲他俏皮的眨眨眼，“这些煞魂肯联合起来行动，定是遵循着谁的命令。养蛊嘛，先把发号施令的那只解决掉，余下的群龙无首，自然好处理的多。”


    迟予怀应了声“好”，没说旁的，面上神情赞许意味明显。


    近一年来皆在专注铸剑，没什么时间授课，云恩各方面的成长速度却是远超他预料，行事利落，颇有资深剑修的风范。


    别说是他，换宗门任何一个长辈来都挑不出毛病。


    这一世的小黑龙乖且让人省心，看来是不会再重蹈前世覆辙了。


    “师尊怎么这样看着我？”


    云恩弯眸笑道。


    他们一人负责一边的煞魂，大部分煞魂似乎发现这两个家伙惹不起，选择直接越过两人去骚扰其他修士，虽在鬼潮深处，压力却不大，迟予怀都没注意到自己在看小徒弟。


    什么叫……这样看着？


    他有些不明所以：“嗯？”


    云恩控着龙炎辅助杀鬼，很有闲心的玩笑道：“看着像是喜欢的紧。唔，那这些煞魂全部交给弟子解决就好，师尊放心歇着，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迟予怀：“……？”


    虽然乖，但比起前世更会耍赖了。


    这些话又是哪里学来的？


    他一时间有点无言以对，云恩又是闲闲一笑，就如自己所说那般，真的凭一己之力包揽了围攻上来的所有煞魂。没有旁人在侧，龙炎不必像先前那样收敛，凶猛且肆意的焚烧着试图靠近的鬼魂。


    两人如同逆流而上的船只一般，一路破开鬼潮向深处探进。只是面前的黑海不知疲倦的汹涌着，以他们的修为持续消耗下去也有些疲倦。


    与此同时，无人深入过的领域猝然出现生魂，栖居内里的煞魂似乎觉察到不妙，不再只是挑软柿子捏，阴恻恻的朝两人围去。


    抗敌压力渐大，迟予怀蹙眉道：“谷里煞气最重的魂魄都过来了，想继续往前怕是很麻烦。”


    “其实有个特别简单的办法。”云恩笑道，“不过师尊得配合一下弟子，可好？”


    他一副完全不着急的模样，看来是已经想好法子。迟予怀自然不会拒绝，正好也想检验小徒弟如今的能力，便将指挥权全权交出。


    “好，后头都听你的，要做什么说就好，我会照做。”


    云恩身形一顿，忽然间就失了几分从容，扣住迟予怀的手蜷紧，猛地蹬过崎岖的侧壁，攥着他避进前方山壁底部的一道狭小缝隙中。


    迟予怀扫视岩缝内部，不大理解，但并未出言反驳。


    这地方就是山石开裂的一条口子，相当狭窄，堪堪能塞进他们两人，甚至两人的空间都不够，得紧贴着，完全伸展不开手脚。


    躲在此处迎战鬼魂，与自成牢笼没有区别。


    怎么会选择这样一处地界？


    龙炎骤散，失去火光的照耀，四周很快暗沉下来，只能瞧清那双金色池水流溢的瞳眸，过分明亮，却看不明朗其中深邃。


    “收剑，屏息。”


    云恩用气音提醒。


    虽不明白，但有承诺在先，迟予怀依言照做，尘识入鞘，同时止住自身呼吸。


    衣襟底下的逆鳞隐隐发热，似是飘散出一缕隐秘的气息。迟予怀辨识不出，颇觉疑惑，可岩缝里黑的什么也看不清，他抵在内侧的石壁前，莫名生出一丝待宰羔羊般的感觉。


    掌心传来一点痒，迟予怀微怔，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的手一直被云恩稳稳牵着。


    云恩摩挲着他经年练剑的指腹，有些薄茧，骨节分明，像是在摸一块玉石。


    总是冷的，要整日捂着才能暖和。


    还好，终于只剩他们两人了。


    他往里压近几分，把迟予怀圈进自己的臂弯里。


    和温泉池一模一样的姿势。


    迟予怀：“……？”


    缝隙内没有一丝光亮，黑且狭小，他被云恩紧密的拥着，无法视物，只能感受到心脏在胸腔中的微微震颤。


    别动，它们发现不了。


    云恩在他掌心缓慢的写着字。


    稀奇的是，外边紧随其后的一众煞魂真的没有进来，好像丢失了本该寻找的目标，连带着满身的煞气一并去往别处搜寻。


    周遭的压力逐渐削减，迟予怀保持屏息，根据云恩的提示没有动作，也用写字来和他沟通。


    怎么做到的？


    跟前的人似乎很轻很轻的笑了一下，暖热的身子贴的更紧，指尖划动，简单的落下两个字。


    装死。


    装死？


    迟予怀刚要继续询问的手停住，突然想起来，他以前见过这一幕。


    小黑龙还在重伤时，昏迷了好多天。他那时每天都给它上药检查，有一天伸手一探，却发现被褥里的小家伙没了气，也没有任何生命体征存在。


    他当时觉得奇怪，明明一天比一天要好转，怎的一夕之间就恶化了？


    但也没有直接给小黑龙扔掉，一直试着救活它。


    在卧房忙碌了大半日，他翻找着合适的灵药时，偶然回了下头，瞥见紧闭的龙眼悄然眯开一条缝，正偷偷摸摸的观察自己。


    见他突然回头，立刻又闭了回去，仍是死气沉沉的模样。


    想来是小黑龙被追杀怕了，遇到陌生的环境赶紧装死，以求蒙混过去，少挨几顿打。


    不得不说，小黑龙确实装的很像，连他都被骗了过去，更别提这些智慧不高的煞魂了。


    迟予怀想起这件事，心中了然，又不免有点心疼。


    云恩不怎么提自己以前的遭遇，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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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种种，皆是他从旁的细节里半拼凑半猜测，才能迟钝的品出小黑龙生存的辛苦。


    左右石缝里只有一片漆黑，迟予怀合上眼，安慰般的回抱住面前的青年。


    依小徒弟现在的表现，不再需要那么多条条框框的拘束。


    以后……只要不与正道相悖，想做什么，想去哪里，都遂他的愿罢。


    自己陪行就是了。


    云恩原本在等迟予怀接下来的写字，被这么一抱，瞳孔微缩。


    岩缝里已经满是熟悉的杏花香，而香味的主人就像只趴窝的可爱猫崽，团成毛球偎在自己怀里，浑身上下都是柔软的。


    好勾人。


    他有点快忍不了了……


    这段时日迟予怀忙着铸剑，还有外人在场，他都没有时机找借口要灵气，每天只能搂着迟予怀蹭会儿。


    欲望一再积压，本就深重，现下迟予怀又这般动作……


    还有那句“都听你的”。


    这种完全信任又完全掌控的感觉快把他磨疯了。


    心魔在耳边不住的低语，云恩抚着迟予怀的脊背，默不作声的等周边煞魂尽数散去。


    “师尊。”


    半晌，他小声唤道。


    主动出声，就表明当下不再危险。迟予怀温声道：“好了吗？走吧。”


    岩缝一次只能过一个人，迟予怀松开手，示意云恩先出去。


    云恩动了动，却没撒手，只是稍微拉开了几分距离，眸光幽深的垂眼看他。


    “怎么了？可是还有煞魂在外？”


    见他没有出去的意思，迟予怀问道。


    云恩低下头，抵着他的前额蹭了一下，声音更小：“想要。”


    语音微颤，像是忍耐到了尽头，再多一丝就会犹如洪流倾泻而出。


    迟予怀没明白过来：“要什么？”


    最后一个字还未落下，唇上已经传来柔软的触感，云恩捏住他的下巴，用行动回答了他。


    迟予怀：“？”


    微弱的甜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迟予怀回味过劲，不由得更加茫然。


    怎的如今伤势痊愈，还需要他的灵气？


    莫不是真的留下了什么后遗症？


    迟予怀有些担忧，任云恩堵在岩壁前舔咬，想着等一会结束好好问问。


    然而这一次索要灵气的过程格外漫长。


    以往云恩都是浅尝辄止，很有度。这次不知是不是时隔太久，一点不够，发了狠似的反反复复，从唇瓣沿路咬到颈侧，力道越来越重，呼吸越来越失控。


    迟予怀的呼吸一并被他搅乱，好不容易抽出空来喘息一声，却发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蹭到了自己。


    迟予怀：“……？”


    他瞬间僵在原地，像是被贴了定身符一样，一丁点的动作都不再有。


    似是感受到怀里人前所未有的紧绷，云恩就要去叼迟予怀襟口的动作一滞，退开些许，缓缓眨了下眼。


    吓到他了么……


    润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郁沉，云恩低低的喘了口气，勉强拾起那点早已被抛之在外的分寸，压抑着转过身，先一步退出了岩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