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作品:《宁寰是如何变成白发病娇的

    听到这个消息,千润首先失去的是侥幸心理。


    的确,陈旸羲死在今晚,其实并不算悖离了“只剩一月寿命”的命格——这话并不是在暗示她满打满算还有三十一日可活,而是说她再怎么挣扎,也绝无可能翻过这个月去。


    远处的钟声也在此时填注了实芯,高低交替、通报国丧。千润开始觉得,很多时候,“有常”比“无常”还要残酷。


    确实如此、确实如此,都以为在天神闭眼的时候可以钻无常的空子,可天道还是按时运行到这里了。


    “……她说过她不会有事的,因为她不想扫兴。”


    宁寰竟反过来宽千润的心:“我已经先替她扫过了,他们中但凡还有一个把兴致留到参观了我的寿礼之后的,那都是疯子。”


    算算时间,刚才的诅咒之所以难甩脱,很可能是因为,它依托的是陈旸羲死亡的一瞬间迸发出的念力。


    要不是被最后那句话劝走了——她并不听劝,说不定,还有可怜千润的成分在……


    千润心中百味杂陈,支起身子,观察到宁寰脸上不见一丝悲色,不由得诘问:“在你心里,当真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是。”宁寰坐得更直,肿起的嘴角不知死活地大大咧开:“不光如此,我还要笑话你们虚情假意,总是为注定发生的悲剧表演出一副愧疚的样子,以为掉两滴眼泪就成至圣了,好自以为是啊!”


    他目光炯炯地抓着牢门,像摆好了防御姿态,只待招架下一句驳斥,却见千润无力得像是陷入了泥沼,浑身的劲儿也跟着散了,改摆起了太子的架子:“不说话?那你就要错失最后的机会咯,再不把想问的都问明白,我就要想好怎么处置你了。”


    他好像总把架子摆在下最后通牒上,也没人能证明他说的处置是真是假。


    千润还要保存体力祭离魂诀,对任何挑衅都不再作反应,淡淡一笑,决意把他当成一本完全开放的书来翻阅:“王后是什么时候变成阵眼的?”


    宁寰马上作答:“当身上的妖血累积得足够多的时候。”


    这句话也说明,他比陈旸羲本人更早知道阵眼的事。


    “那服毒自尽是……?”


    “目前只有妖毒可以作用于妖血。”


    “妖毒?”千润想起一对被磨平的蛇牙:“是陈和靖安排的?”


    “他没有安排,只是万事都做两手准备。”


    他大概是想强调,自尽是真的。


    此外,宁寰还补充道:“三年前一出门就被妖兽袭击,也是因为身上散发着他们同族的气息,比起还在山上的我,更像一个移动的活靶子。”


    千润摇摇头,缓慢地把一口气吸入丹田,接着问:“汤虞国以后会怎样?”


    “你是在担心结界损毁?不存在的,新阵眼不是已经被严防死守地保护起来了吗?”


    “……你父王最在乎的,究竟是结界还是新欢?”


    “不好说,一年一个主意,他是国王他任性。”


    “我还是不信他真会为了新夫人对亲生儿子见死不救,何况他还是阵眼……”


    宁寰打了个响指:“这都被你猜到了。他在术法上毫无天赋,本就被我王叔压一头,陈和靖一来,更无立足之地,不过他是国王他任性,为了防止威严扫地,就关起门来自己用功,四处物色八字合适的纯阴之体,以为这样就能把灾难转移到他最没感情的新夫人身上,可惜他当初没搞懂法阵真正的运作方式,不仅没能转移阵眼,还诱发我弟弟体内妖血动荡,新夫人又在他眼前血崩而逝,召集了全部的太医都没能救回来。”


    “这才是事情的真相吗?”


    如此看来,宁寰的弟弟几乎是被他那位——大抵和所有统治者一样——刚愎自用的父王害死的,陈旸羲母子却当众把账算在那个惨死的新夫人头上……当国王的好处可能就在这里吧。


    可这也解释不通,否则,“梧山圣女为什么可以成为新阵眼?”


    “总算问到点子上了。为什么陈和靖要把弥罗国的秘术带到汤虞国来施展,不惜暗中给长姐和一个矬子牵线,牺牲她一生的幸福?”宁寰用指节敲了敲地面:“还不是因为虞山在汤虞国!”


    千润回想一遍几位阵眼和虞山的关系:“他们都或多或少受过虞山的恩惠?”


    “没这么简单。你知道古神们都在沉睡,但并非所有古神都愿意在归墟睡大通铺,总有一些比较内向的,这是人之常情……神之常情,对吧?”


    千润睁大了眼:“虞山中有沉睡的古神?”


    “而且我们西洲姬氏据传都继承了祂的血脉,想必梧山圣女也是我们的远亲,这才被邻国国王选中。澄王在虞山上建立玄鹤观,本意也是为那位古神聚集香火,可是想要持续借用神力,往来的这点香火怎么够看?所以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源源不断地供奉灵气充沛的妖血,要么就献祭某位后代的一生——即便是远道而来的王后,只要和姬氏有过血脉相连的经验,也可以充当上好的牺牲。”


    “上供妖血……你们都对古神做了什么?”千润听得头皮发麻,“这是连王后都不知道的秘密吧?”


    “她没机会知道了,但愿阎王爷能跟她老人家讲明白,晚上好托梦给我父王,让他挨顿骂长长记性。”


    给百姓和古神惹出这么大的乱子,说得却好像王室内部的家务事一样。


    “最后一个问题,太子,为什么你没有被选为阵眼?”


    “答案就在问题里,因为我是太子啊!”宁寰仿佛在重申什么天经地义:“我爹给人的印象不就是‘拼命维护结界’的殉道者么,可你什么时候看到他把自己的命也拼进去过?”


    千润学着他讽笑起来:“难怪你不伤心,因为一切悲剧都对你有利。”


    “我身上的责任也比‘一切悲剧’都要重。”


    “悲剧都没有选择承担责任的资格。”


    “下辈子投个好胎就是了。”宁寰闭了闭眼,“换他们成为唯一的‘责任’,别人就自动变成悲剧了。”


    “……你对这些悲剧司空见惯,都是因为事发前会有人给你通风报信?”千润思索片刻,回答自己:“不,用不着,有预言就够了,史官会提前为你们写好。”


    “差不多,但我不一定每次都想得起来。”宁寰小小地伸个懒腰,“我好累啊,两条腿都要跑废了,今天本来还挺开心的,我们两个也和好了,都怪苍梧国,明明发现了不对,还非要跑过来掺一脚,从息危到圣女再到那个只想获利不想负责的使者,你要怪就怪他们吧!”


    为什么总是强调“我们两个”?天知道。千润总算和他对视,一字一顿地说:“你的家人和那些泼皮——我说无量峰的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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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不太一样,虽说多多少少都有点毛病,但本质上对你没有坏心。”


    不明白千润为什么又重振精神开始劝解他,宁寰疑惑地挑起一边眉毛:“你肯理我了?好,我承认这是事实,但我不是至圣,我就要生他们的气,你少管。”


    她从头到尾有一句接一句的,哪有不理他?抛开疑虑,千润把手握到同一根爬满了霉斑的木条上,身子凑近,看进宁寰的眼底:“我有一个设想:为了给弟弟报仇,如果你起兵推翻你父王,再把王位禅让给澄王或者陈和靖,叫他们想办法维持结界,自己离开混世投效清天,致力于平息仙魔大战,事情会不会变得非常有趣?”


    混沌世的习惯是把太阳捆绑在月亮的位置上,又在太阳的宝座上堆满乱七八糟的杂物,超脱俗世的仙人却不能这么做。经历了肉体凡胎的虚弱、疲倦乃至病痛,千润想起,只要甩掉这具泥塑的地基,就能摆脱它的控制,灵魂依然可以来去自如——但这样一来,意义就消失了。


    她改主意了。应该说,她把主意改回来了。回想不受肉身控制时迅速做出每项决定的轻盈,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最好的选择:


    宁寰,正是下一任魔尊的不二人选。


    即便没有陈旸羲的干扰,打从一开始,她的计划便可总结为:假意拯救,实则骗他牺牲;因为千润出身浊冥地妖类、现任清净天仙人,在她的立场上,只有对凡人下手,血才不会溅到自己身上。


    所谓公平、所谓天道,都是她披在身上的羽衣;正如超越悲剧、手握权杖、可以毫无顾忌牺牲身边人做自己的垫脚石,也是宁寰的羽衣。


    千润终于明白了镜仙的深意,“好苗子”是个伪命题,宁寰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是混沌世会约定俗成随机选中一些人,赋予一层特别的身份,即便不承担责任,也不会轻易变成悲剧。


    刚好他有——自称有古神的血统,这就带来一项简单粗暴的优势:相对没有羽衣的凡人,他更不容易被折腾死。即便有人把他按在断头台上,铡刀落下去,也会在他的脖子上多卡一些时候。


    作为被父母认可过的相对“开悟者”,他如此信仰轮回,也提醒了几百年来步履不停的仙人一件事:如果改换人选的原因是自身的虚弱和疲倦,那么这些被筛选过的悲剧必定会在下一趟旅程重复上演。


    所以不改了,就他了。变数已累积到这里,甚至“他要是不当魔尊肯定还会祸害更多人”这个理由,单出也未必不能站住脚。


    下定决心后,重新用考核的眼光看待之前种种经历,现在想来,宁寰的诸多表现展示出他既能保持住基本的人性,又足够心狠、有当坏蛋头子的潜质,时常还能跳出身份维护公平公正,若能改掉把时间花在睚眦必报上的毛病、再提升提升实力,马上就可以踹去浊冥地参加群魔逐鹿了。


    也不知道新阵眼的更替能否成功,若不能,那就是比政斗落败更庞大的、决定性的变数了。届时,话语和拳头教不会宁寰的,便让现实教会他吧。


    千润已经分辨不出她是真的想通了,还是极度疲累下的崩溃到放弃,无论如何,宁寰本人的意愿、本可风平浪静的未来,再也不会被她纳入考量范围中;她只想早点结束这一切,今后再有此类重大干涉行动,打死她都不会把自己牵涉进去了。


    “事已至此,殿下,我有件事要托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