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还有公主殿下，相爷有请。”


    两人进入相府。


    经过装满了礼物，连门都关不上的房间，来到宽敞的庭院中。


    乐器与歌声传来。


    曼妙的舞姿映入眼帘。


    视线穿过歌舞的人群，方轲看到前方远处，椅子上那，一道身影半躺着，也在朝他看过来。


    “那就是奸相。”离歌公主在他耳边低声道。


    柳厅看起来有五十来岁，已不再年轻，脸上有岁月留下的刻痕，头发也有小半银白，被他整齐的梳理束起。


    他眉宇上扬，透着威严与自信，嘴角带着舒畅温和的笑容，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的样子。


    实话实说。


    这位奸相给方轲的第一印象，并不像一个操弄权势的巨贪，反而像是一个成熟、亲切的好官。


    只不过。


    想想那溢出房间的礼物。


    方轲又觉得，第一印象可能也没那么准确。


    思索间，两人已经穿过歌舞队，柳厅也从半躺坐了起来。


    他看着方轲，道：


    “三年多前，我曾见过你。”


    一瞬间。


    方轲心跳加速，脸色几乎无法控制，柳厅的话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离歌也有些懵。


    她看看柳厅，又看看方轲，神色微妙。


    这奸相，三年前就见过方轲，难道方轲是离山王朝的人？


    “不，那应该不是你，”柳厅忽然一笑：“那是一个年轻的、跟你一模一样的少年。”


    方轲攥拳，看着柳厅，轻声道：“那的确不是我。”


    他没有来过离山王朝。


    “那就是你的兄弟了？”


    柳厅似笑非笑，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说道：


    “三年前，我在王都之中，看到一个少年从南而来，干瘦，虚弱，浑身脏兮兮，看起来像一个乞儿……只有一点不同于乞儿，就是那双眼睛。”


    柳厅盯着方轲的眼睛，看了片刻，然后摇摇头：


    “对，你不是他，他的眼中，是浓郁而炽热的野心，似乎要将这世界点燃。”


    方轲眯着眼，回想那道目光。


    自己在水中挣扎时，隔着水面的那道目光，确实是充满了野心。


    柳厅继续说道：


    “那年，我看着他北去，穿过王都，走出离山，经过南乾，一路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侮辱，最终去向更远的北方……”


    柳厅忽然一笑：“现在，他回来了。”


    方轲眉头一跳。


    离歌公主原本听的认真，此刻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战。


    只听柳厅接着说道：


    “他回来了，所以南乾亡了，所以离山有了今日，这一切都是注定的。”


    话落，他哈哈笑了两声，走进舞女之中，一边跳着，一边唱了起来。


    “等等！”


    离歌公主忽然浑身一颤，像是听懂了什么，大声追问道：


    “你什么意思？南乾之祸跟你看到的那人有关？离山今日也是因为他？”


    她连连追问。


    却只听到柳厅在唱歌，只看到他在跳舞。


    他没有回应。


    离歌公主心中掀起惊涛，有各种想法浮现，甚至都有些不敢看方轲了！


    而听懂柳厅话的方轲，早就有过准备，心情反而很快平复。


    然后他就察觉到。


    柳厅跳的舞，似乎比那些舞女更好！


    不，不止。


    方轲认真听了听，很快发现，他唱的比那些歌女也更好！


    他心中惊讶。


    忽然又有歌声响起。


    这是一个女声，美妙的声音，让方轲的精神都在与之共鸣。


    视线中。


    他好像看到一朵盛开的娇艳之花缓缓走来。


    那是一个身穿纱质面料舞裙的女子，薄如蝉翼的大红纱裙，紧贴着婀娜的身躯，将她玲珑有致的曲线完全勾勒出来。


    她开始舞动。


    那纤细的腰肢，在舞蹈中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及柔韧；修长的双腿在裙摆下若隐若现，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优雅与灵动。


    这一刻。


    在她身旁，所有舞女都像是被关掉了灯光，黯淡了下去。


    整个世界的聚光灯只落在她身上。


    不。


    方轲忽然摇头。


    还有柳厅！


    他的歌舞，在女子身旁，仍旧充满存在感，不显丝毫弱势。


    他脸上满是享受，似乎沉浸在美妙的舞蹈中，完全没有注意到新来的女子。


    他的歌声感情充沛，声音不算多大，却让人无法忽视。


    方轲看得出来。


    柳厅是真的喜爱歌舞。


    一旁。


    其他舞者已经沦为陪衬。


    唯有那一男一女，两人似是在斗歌斗舞，又像是各自沉浸自己的世界中。


    歌舞持续了许久，才终于停下来。


    红裙舞女脸颊微红，并未看方轲二人，目光一直在柳厅身上，满是倾慕。


    柳厅则一脸轻快，脸上笑容浓郁，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半躺下来。


    他也没管方轲二人，而是挥了挥手：


    “继续唱，继续跳。”


    有舞者累了，悄然退下，又有新的舞者补充过来。


    虽然换人。


    但其间歌舞不停。


    红裙女子也继续歌舞，神色专注而投入，水平明显比其他的舞女更胜数筹。


    “好了，我就不留你们了，自便吧。”


    柳厅摆摆手，欣赏着歌舞，不再理会二人。


    “告辞。”


    方轲拱手，转身离开。


    还有些恍惚的离歌公主，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旁，脸色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厅脸上带着舒畅的笑容，半躺椅子上欣赏歌舞，没有回应。


    离开相府。


    沉默着又走了两条街，离歌好像回过神来了。


    “方师兄，抱歉，我还有些事，明日再来拜访……”


    她匆匆告辞。


    刚才。


    她将柳厅刚才说的话与现实对照，脑海中顿时浮现不少猜测。


    这些猜测让她震惊万分。


    她无法控制情绪，只能借故逃离，打算先理一理自己的思路。


    目送她离开，方轲没说什么。


    他随意漫步在王城中，看着四周景色，目光微微有些恍惚，一些久远的记忆随之浮现。


    那是他小时候。


    他的故乡在离山王朝以南，青月王朝的一个小镇，家境普通。


    十几年的生活平静，变故出现在三年多前。


    他在镇外的山里，遇到一具骸骨，捡到一个包裹。


    包裹很小。


    里面只有一块腰牌，一道玉篆，一封遗书。


    遗书很简短。


    只要将包裹送到天皇仙门，他就可以成为天皇仙门弟子，得传一部名为星辰化神术的传天下神通。


    他将包裹带回家，告知自己的弟弟。


    第二日。


    两人外出玩耍。


    在河边。


    他的弟弟，将他推倒在河里，按着他的脸，浸没在水面之下……


    “哥，我想成为仙门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