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 49 章

作品:《悔薄情

    这响亮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清晰。


    谢棠步子一顿,她狠狠地捏紧掌心,仍有些不敢相信适才听到了什么,可掌心的钝痛却清清楚楚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并不是她在做梦。


    可怎么会这样呢?


    屋中的两人也听到了这声音,俱是面色一凛,卫子羡拂袖打开门急步迈出门槛,看到几步之遥的阶下那道望向他的摇摇欲坠的身影,心尖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


    他不可抑制的产生了一阵慌乱。


    卫子羡抬步往前走去,就在要碰到谢棠的那一瞬,她避开了他,往后退了两步。


    大开的门扉将屋中的暖意和光照都送了出来,映在谢棠的面颊之上,她面色苍白,眼中不可置信、惶恐、惊诧、害怕皆有之。


    卫子羡有些着急的去拉她的手:“阿棠……”


    谢棠躲避开,她秀眉紧蹙着,像是打量一个陌生人一般看着他。


    半晌才艰涩开口:“是你。”


    卫子羡受不了她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他攥住谢棠的腕子,一把将人扯入怀中。


    大掌顺着她的背脊,急急道:“你怎么来了,怎么穿的这么少,冷不冷?”


    谢棠挣扎着推他,“你放开我。”


    卫子羡怎么可能这会儿放开她,只好一遍遍安抚般地摸着她的后背,“阿棠,外面冷,我们进屋再说,好吗?”


    他连哄带抱地将谢棠带到东书房,将她安置在椅子上,贺愈早就离开了,冯鸣将门关紧,守在书房外的月亮门处。


    卫子羡双手按着谢棠的肩膀,将她拘在椅子中,屋中豆灯燃在他身后,令他面上晦暗不清,看不清神色。


    他居高临下看着谢棠惨白的脸色,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冰凉的小脸,“怎么这么早过来了,冻坏了吧?”


    谢棠仰脸看着他,并未理会他的关切,满眼的戒备和怀疑:“你就是周妈妈口中的‘贵人’吗?”


    卫子羡手指一滞,见她是死揪着这一件事不放了,轻叹了一口气,遮挡住她那令人不快的眼神。


    温声道:“你想知道什么,我同你解释。”


    温热的掌心覆在长睫之上,遮挡了视线,谢棠心底很不舒服,她推开他的手,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直视着他。


    卫子羡收回手,起身坐在她对面的太师椅上,隔着一张桌案同她对坐。


    案头油灯摇曳,照进他幽深的瞳孔之中,那双温和的眸子在这时黑沉一片,多了几分不屑,很快又恢复如常,仿佛只是错觉。


    他不慌不忙地将油灯挑亮,慢条斯理问她:“你今日去见李砚书了?”


    谢棠没有吭声,仍面无表情看着他。


    卫子羡不恼,将剪刀丢在桌上,眸中笑意顿消,自嘲般哼笑一声,“真是贼心不死。”


    谢棠顿时警觉起来:“你什么意思?”


    卫子羡靠在太师椅上,望着谢棠平静道:“世间没有永恒的秘密,既然做出那些事,就该做好早晚被人戳破的准备。李家不干不净,存着这般大的隐患,我怎能看着你进火坑。”


    谢棠怒道:“那也不该是你在其间运作设局,如今李家阖府卧在病榻,映绵消瘦的衣带渐宽,李砚书重担在肩,你总该知晓科举对于文人是何其重要。”


    李砚书。


    又是李砚书。


    卫子羡胸中顿时涌上怒意,他平复几息,冷声道:“虞娘子逝世,李映语来汴京是注定的事,李家闹得天翻地覆的根源是谁?是我还是李勤,你我心中都看的分明。”


    谢棠倒真被他这一席话给唬住了,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是……


    “李勤有千万种法子去安置李映语的去处,映绵也说过,李映语来汴京是怕所谓的‘贵人’知晓太多,又恐伤及她性命,这才不远千山万水寻过来。”


    谢棠说着眼圈儿都湿了,继续道:“我知道我这样讲对李映语不公平,她是正儿八经的李家姑娘,合该认祖归宗过过好日子,可映绵是我好友,我总该多替她考虑。无论如何,你这样做对谁都没好处。”


    看到她的眼泪,卫子羡心下很不是滋味,将袖中帕子递了过去,轻声道:“别哭了。”


    谢棠没有接,拿手指沾去泪水,她扶着椅子起身就往外走。


    经过他时,却被卫子羡攥住了腕子,他声音很低,“你今日究竟是为谁打抱不平,李映绵?”


    他顿了顿,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那个名字:“还是李砚书?”


    谢棠步子微顿,没有回话。


    方得知自己闺中密友所遭祸事皆由那“贵人”而起,她尚未消化完这个事,便惊闻卫子羡就是那人。


    一边是好友一边是他,她如今脑中乱得很,不想再看到卫子羡。


    可她这幅沉默不语的样子落在卫子羡眼中,便是默认。


    攥着谢棠的手愈发地用力,他冷笑一声,起身一把将谢棠扯了回来,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抬起头来。


    他眉宇压的很低,黑白分明的眸中盛满了怒火:“你就那么在意他?”


    谢棠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他”是谁,她并非不懂情爱,知他如今是吃醋了,但这醋吃的很是莫名。


    她扭过脸冷声道:“这与他无关。”


    到如今还在维护李砚书,怒火几乎侵蚀了他的五脏六腑,卫子羡呵笑一声:“无关?今日你二人才见过面,你如今在我面前气势汹汹为他鸣不平,你说与他无关?”


    他沉出一口气,指腹轻摩挲着谢棠的唇角,微微俯身与她平视,轻声问:“是不是还怨我毁了你的好姻缘?”


    谢棠身子轻颤,一时间脑中却无比的清明。


    什么叫毁了她的姻缘?


    她看着卫子羡那张万分熟悉的俊郎脸庞,眼前竟有些模糊,几近看不清他的面容。


    她往前走了一步,抓住他的前襟,直直望向他的眼底,水盈盈的杏眼近乎哀求地看过去,满腹疑惑在喉,她竟有些说不出口:“卫子羡,你……你究竟为何做这些?”


    她多么期望是自己猜错了,是自己高估了自己在卫子羡心中的分量,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可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卫子羡张唇,清晰的听到他说:“婚事是他主动退的,正如你说他们有千万法子安置李映语,那也该有千万种法子处理此事,他的选择便是舍弃你。”


    谢棠有些崩溃道:“为何偏偏要这样?你既不愿让我二人成亲,为何不早说,非要百般算计,万般为难,害得他家宅不宁。”


    口口声声还是为着李砚书。


    卫子羡气笑了,他眯了眯眸子,笑道:“我早说?只看你同他情深义重,非他不可的架势,我说了有何用?”


    他该是气的狠了,将心底阴暗的想法也一股脑地吐出,完全暴露在谢棠面前,寒声道:“他夺我所爱,既有机会摆我面前,我为何不用,为何要放过他?”


    他垂眼看着谢棠,眸中满是藏不住的戾气,唇角微勾:“不是你说的吗,我是个心胸狭隘、出尔反尔、自私自利的小人。你所言不虚,我卫子羡从来都不是什么君子!”


    谢棠从没见过这样可怕的卫子羡,瞳孔微缩,禁不住松开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两手撑在桌案上,失魂落魄道:“是我、是我害了映绵。”


    卫子羡不悦地蹙眉,欺身靠近她,伸手欲去碰谢棠,却被她狠狠躲开。


    她满眼震惊和害怕地看着卫子羡,哑声道:“别碰我。”


    卫子羡手指落空僵在原地,他收回负在身后,冷声道:“一切决定皆是李家所做,李勤昔日种下因,便该有人来承担这个果。”


    谢棠摇头说不该如此,“要是没有我,又怎么会……是我害了他们。”


    屋中一片安静,外面风雨竹簌簌声不止,像是夜风低泣。


    谢棠魂不守舍的往外走,卫子羡急忙挡住她的去路。


    面前的那道身影如一堵墙一样,谢棠有些疲惫,甚至连眼皮都疲于抬起看他一眼,轻声道:“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卫子羡垂在身侧的手掌收紧又松开,极力克制住自己,他侧身让开路,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下了石阶,出了月亮门,直到隐入黑暗,再也看不清。


    他跌坐在太师椅上,仰着脑袋闭上了眼睛,抬臂挡在额前。


    空余满室的叹息。


    *


    谢棠迷迷糊糊的不知自己在何处,待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到了梅宅的大门处。


    她如今只想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过了垂花门,沿着廊道往里缓步走着,纳罕的是今夜的梅家仍旧灯火通明,甫一迈过月亮门进去,便听前厅有激烈的争吵声传来。


    谢棠步子微顿,寂静长夜中,争吵声愈发的清晰,又几道苍老的咳嗽声响起,是祖父的声音,谢棠抬步走过去。


    前厅前栽有几株腊梅,如今这个时节只有遒劲的枯枝,将屋中投出的光影切割开。


    “都怪她!若非她从中作梗,我怎会错过赵五娘,你们说再多也没用,我此生非她不娶!”


    梅荣的声音很大,便是隔着几步的距离依旧清晰入耳。


    “我的儿,陈家是开布坊的,家底颇为殷实,陈姑娘也生的花容月貌,你就见见她。”郭氏着急的劝阻着,“得了这样的姻亲,日后你做生意对你也是大有裨益。”


    “啪”的一声瓷器摔落在地上的声音骤然响起,站在外面的谢棠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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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荣气急败坏的大吼道:“我说了我只娶五娘一人,你们要是再逼我,我就出家做和尚去。”


    “胡闹!你是我梅家唯一的儿郎,如何能去做那和尚!”舅父梅襄气的扬声训斥他。


    屋中静了片刻,横竖是梅家自己的事,谢棠便欲离开。


    可这时,里头一阵慌乱惊呼声此起彼伏。


    “父亲!”


    “祖父!”


    似乎是外祖生了变故。


    谢棠折身便推开门冲了进去。


    外祖歪靠在椅子上,面色如白纸,神态萎靡,紧盯着梅荣:“你、你……”


    郭氏拉了拉他的胳膊:“还不给你祖父赔罪,收回你适才的那混账话!”


    梅荣视线却紧紧看着跑过来扑在祖父身侧的谢棠,心中怒火愈发的难压,他冷嗤一声,看着他娘:“我说到做到!”


    郭氏一怔,跪坐在地上,看向气狠了的老主君:“爹,荣儿可是您的亲孙子。”


    梅襄也气,但他眼神一转,看到了谢棠,看着那陌生又熟悉的面容,他掀袍跪在地上,看着椅子上的人:“爹,荣儿来的不易,您就这一个孙子,若是他当真……那咱家的香火可就断了。”


    梅家祖父这时已经缓过来了许多,谢棠连忙倒了杯水给他:“祖父。”


    “阿棠回来了。”祖父咳了几声,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儿子儿媳,视线向上,看到那倔强的长孙。


    忆及记忆中那乖巧懂事的长子,他心中更是一片悲凉。


    半晌,他看着梅襄,缓缓开口:“那你们想如何做?”


    梅襄看看郭氏,后者会意,眼圈儿顿时就湿了,她看看谢棠,才惴惴道:“吴家的大娘子说她可从中为荣儿保媒,只是……”


    谢棠长睫轻颤,看着郭氏,心如死灰,已经毫不意外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了。


    郭氏声音渐低,似是很为难的模样:“只是吴家大娘子说了,他家三郎中意阿棠,若能喜结良缘,那咱们就是姻亲,荣儿的婚事自然不成问题。”


    “胡闹!”


    梅祖父低斥了她一声,视线却不由得看向了谢棠。


    这时,梅襄道:“吴三郎是读书人,又很是中意阿棠,嫁过去自然会护着她,不会让她吃苦,我看这门亲事就很是不错。”


    郭氏连忙趁热打铁:“阿棠之前坏了一桩亲,能得吴家这门亲,已是极大的福分了。”


    谢棠就站在那儿,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排她的亲事和去处,心底顿觉荒唐。


    这便是她日夜期盼的亲人,她人尚站在此处,他们就能将她当做一个物品一般,肆意的说这些,真是讽刺。


    她没有再瞧那装模作样的夫妇一眼,而是看向外祖。


    扶着他肩头的手指也攥紧了,指尖因用力而失了血色。


    若是……


    若是外祖也这么做。


    谢棠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这时的她甚至在心底祈求着时间能停留。


    可命运无情,她听到外祖问梅襄:“吴家真这么说?”


    那一瞬间,谢棠难以形容自己究竟是何感受,心底难以名状的苦痛顺着经脉袭遍了四肢百骸,她就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这觉得,天大地大,这世间竟无她半分的容身之处,也没有人会真的关心她。


    她将早已冰透了的手从祖父的肩头收回来,往旁边退开半步,看着这虚伪自私的一家人。


    淡声道:“今日我谢棠在此立誓,若日后再与你梅家再生半分纠葛,就教我挫骨扬灰,不得好死。”


    梅襄沉下脸:“谢棠!”


    谢棠没有理会他,从袖中摸出一个绣有“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荷包,她将东西置在外祖身侧的小几上。


    随后便转身往外走去,梅荣见状顿时阴沉了脸,他向前一步,将谢棠拉了回来。


    讽刺道:“你以为你逃的了?”


    谢棠怒瞪着他:“你做什么?”


    “做什么?”梅荣拍拍她的脸,“当然是等着喝妹妹的喜酒了,妹妹就安心住在家里,待你成亲时,我这做兄长的定为你好好添妆!”


    谢棠从未见过这等阴险小人,她又气又急,张嘴便咬住了梅荣卡着她脸的那只手。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霎时间便是满腔的血腥味。


    梅荣气急,抬手便狠狠去扯她的头发。


    那强劲的力道却并未落到谢棠身上,眨眼间,谢棠只觉自己被裹进一个带着熟悉清香的怀中。


    只听一声“嘭”响,紧接着便是小几断掉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低沉,饱含着浓浓的怒火,说话时连带着胸腔都在震动:“你们想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