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漾也很意外有这么多同学愿意来。


    不过按照人数来看，普通的餐厅大约是不太方便的了，因此许珩选择了一家火锅店。


    五点半时，就已经有同学陆陆续续给温漾发消息问具体位置在哪里了。


    她并不擅长处理这样超量的人际交往，便一直拉着哥哥和自己一起。


    “哇，”来赴约的同学三两成群，看向温漾身边的许珩，“温漾，你哥哥看着好帅啊。”


    “咦，没想到温漾哥哥和温漾长得一点也不像哎。”


    “正常，温漾名字听着很软妹，结果本人长得像大明星一样。”


    许珩只是笑笑，带着温漾的同学往里走，“这边。”


    众人一起并行着，没人注意温漾。


    她偷偷侧眸看了哥哥一眼。


    不知是不是工作的缘故，即使还是大学生的身份，却已经比初见时成熟稳重许多，已然长成了可以依赖的可靠大人。


    温润清隽的长相，加之超出同龄人的成熟。


    与朝气冲动的高中生相比，的确拥有别样的吸引力。


    不知为何。


    温漾收回视线，默默地收紧了握着哥哥的手。


    而后低声说了句，“我的哥哥。”


    声音很小。


    并没有人听见。


    没过多久，同学们都到得差不多了。


    许珩将菜单递给温漾，道：“阿漾，你先点，点完传给同学，好吗？”


    温漾点点头。


    然后许珩就起了身，正要朝外走去，温漾忽地拉住他，“哥哥，你去哪里？”


    “帮你打调料，哥哥不走。”


    许珩笑了笑，安抚地摸了一下她的头发，知道她因为四周围着太多同学，正有些不适应。


    “……噢。”


    温漾松开了手。


    旁边有同学在笑。


    “哇，温漾居然还有这一面吗？”


    “卧槽，我一直以为温漾是高冷的那种，没想到也会粘人的。”


    “我也！”


    ……


    同学们都在打趣，换一个人大约已经开始害臊了，但温漾神色平静，没什么太大反应。


    于是这话题很快便过去了。


    许珩端着调料碗回来时，菜单也已经点好，他交给一旁的服务员。


    恰好这时，有自来熟的同学朝唯一站着的许珩笑着问：“哥哥，能不能给我这个失散多年的‘妹妹’也打一下调料？虽然没有血缘，也不是‘妹妹’，但失散多年是真的。”


    许珩闻言笑了一下，很轻易地答应下来，“可以，口味有什么偏好吗？”


    见到温漾哥哥这么好说话，旁边也有人跃跃欲试。


    “我也要，哥哥。”


    “好哥哥，我不要香菜！”


    许珩一一应了，语气很温和，“好，不过得等一下。”


    同学们便立刻一副很不值钱的样子。


    “呜呜，哥哥你人真好。”


    “哥，你还缺弟弟吗？”


    “或者妹妹呢？哥哥，我保证只吃半碗饭，晚上可以自己出去捡垃圾吃的。”


    来吃饭的同学里也有女生，正值青春期，许多话借着玩笑出口，然而看过来的眼眸里却藏着别的含义。


    许珩并非不懂。


    他温和地弯了下唇，揉了揉温漾的脑袋，道：“可能不太行，有一个妹妹就够了。”


    “啊……”


    有人面露失望，似乎还想说什么。


    这时。


    一直很安静的温漾忽地开口，“哥哥打的调料是按我的口味来的，可能你们不喜欢这个味道。”


    语气很平淡，和平日也没什么不同。


    同学们笑着摆手。


    “没事啦，哥哥打什么我们吃什么。”


    “放心吧温漾，我们不挑的。”


    “没关系没关系，哥哥跑这两趟这么辛苦，我们怎么可能嫌弃。”


    都不太在意的样子。


    温漾抿了一下唇，眼皮耷拉下来，没再说话。


    似是察觉到什么，许珩垂下眼，目光落在温漾身上。


    “阿漾？”


    他轻声开口，俯下身，在她耳边问：“怎么不高兴？”


    温漾沉默了一下，然后摇摇头，回道：“没有。”


    坐在不远处的郁尘撑着下颚，忽地说：“都没长腿？不会自己去打？”


    “……”


    嘻嘻哈哈坐等的几人突然就站了起来，朝许珩说：“哥，我们还是自己去吧，突然感觉还是自己打调料比较香呢。”


    然后不等许珩说话便一窝蜂过去了。


    片刻后，服务员推着装满菜的小推车过来，帮着下了菜。


    当火锅里咕噜咕噜开始冒泡以后，气氛似乎也跟着热了起来，大家一起吃饭聊天，很高兴的样子。


    甚至有人叫了酒。


    “温漾，恭喜啊，全市第二。”


    有人举杯，笑着祝贺。


    “哇，你好会来事儿啊。”


    “恭喜恭喜，努力一年得偿所愿。”


    “恭喜！”


    同学们因为这一句起头，纷纷举杯，笑着看向温漾，真心地为她高兴。


    在这样的氛围下，温漾也放下了筷子，拿起杯子，和同学们碰了一下，“谢谢。”


    玻璃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店里暖色的灯光下，映着学生们红扑扑的脸庞，额上有一些细汗，却没人在意，全都笑得青春四溢。


    有着独属于这个阶段的朝气。


    这是妹妹所在的世界。


    她的世界不再只有他一个人。


    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走进来，年轻的、兴趣相投的，同学、同事……甚至是伴侣。


    哪怕这个世界里的人对他抱有善意。


    他与她的距离也会随着时间，随着其他人的加入，越来越远。


    许珩慢慢举起了玻璃杯，目光偏转，定格在妹妹弯起的眼睛上。


    许久。


    他也很轻地笑了一下。


    只要她是高兴的。


    自由的。


    似乎也，没关系。


    这顿饭吃到很晚。


    许珩结过账，因为他们都还是学生，所以不放心地帮忙叫了车，亲自送上车，嘱咐着路上注意安全之类，全程妥帖照顾。


    临走前，一个一个说着再见。


    并不知道这就是最后一次再见。


    “喂。”


    郁尘有司机来接，上车前忽地转过头，看向温漾，“你确定填延大了吧。”


    “嗯。”


    温漾点点头，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


    “行。”


    郁尘勾着唇笑了一下，意味不明地留下一句，“来日方长。”


    然后上了车，扬长而去。


    温漾侧过身，说：“哥哥，我们也回去了吧。”


    许珩望着那辆离开的车影，像是没听见。


    “哥哥？”


    许珩垂下眼，“什么？”


    “我们回家吧，哥哥。”


    温漾又重复了一遍。


    “好。”


    许珩说。


    不知是因为忙了一晚太累的缘故，回家的路上，哥哥几乎没说话，只是很安静地开着车。


    温漾也有些累，像这样的社交活动对她而言是有负担的。


    她靠着座椅上，有点困倦地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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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


    险些睡着时，手机忽地震了震。


    她揉着眼拿起手机。


    是有同学给她发消息。


    【温漾！你哥哥是不是单身呀？】


    温漾揉眼睛的动作一顿，刹那间清醒了。


    哥哥是没有女朋友的。


    她比谁都清楚这件事。


    朝夕相处，如果有女朋友……不知为何，仅仅只是假设，温漾就有了没来由的烦闷。


    她侧过头，很突然地问：“哥哥，你有交女朋友吗？”


    “没有。”


    许珩侧眸看了她一眼，很短暂，便重新看向前方的路段，带着点笑意反问：“哥哥有没有女朋友，阿漾不知道吗？”


    那点没来由的烦闷便烟消云散。


    “知道。”


    温漾想了想，很一本正经地叮嘱，像大人一样，“哥哥，不要早恋。”


    早恋？


    许珩有些忍俊不禁，却没反驳，依着她说：“嗯，阿漾教训得对，哥哥这个年纪的确不应该早恋。”


    温漾低下头，在屏幕下敲字回复。


    表情很老实但手不是很老实地打下两个字。


    ——不是。


    几秒后。


    那边很快回复。


    【什么！已经有对象了吗？呜呜呜为什么这么帅又这么温柔的人是别人家的……】


    【算了。】


    【有也没事，我等得起！】


    【温漾你能不能把你哥哥微信推给我！】


    温漾目光一动不动地盯了两秒。


    而后动作生涩笨拙地点进名片里，看了好一会儿，眉心蹙紧，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片刻后。


    想到什么，她眉心舒展开，切换到搜索网页。


    搜索完答案，她再度切回来，按照指示一步步操作，终于成功将对方拉入了黑名单。


    温漾关了手机，靠回椅背。


    却并没因此而高兴。


    尽管这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麻烦，也已经解决掉。


    但那股残存的不安却并没有消失。


    车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许珩偏过身来给她解安全带，注意到她的神色，低声问：“怎么了，阿漾有心事？”


    温漾回过神，摇了摇头。


    而后下了车，连手机都落在了车上忘了拿。


    “阿漾。”


    许珩喊了一声，但人已经下车了，心神不宁地朝前走着，甚至不小心踩空踉跄了一下都没意识到。


    他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拿上她遗留的手机和外套，正要追上去。


    恰好这时。


    手机屏幕亮起。


    显示出发消息的人。


    郁尘。


    他动作顿了下，目光停留。


    好一会儿。


    他垂着眼，忽地笑了一下，像在自嘲。


    妹妹长大了。


    有自己的心事——关于青春期的心事。


    又怎么会跟他这个做哥哥的说。


    片刻。


    他下了车，追上妹妹，“阿漾。”


    温漾回过头，不知在想什么，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我们阿漾怎么连哥哥都不要了。”


    许珩温和地笑笑，抬起手似乎要想往常一样摸她的头发，顿了一下又放下，将手机递过去，说：“哥哥可以不要，手机也不要了？看看是不是让你心烦的人给你发消息了。”


    心烦的人。


    不是拉黑了吗？


    温漾皱起眉，向来平静的神色罕见地有了情绪波动。


    她伸手接过手机，没有看见哥哥苍白的唇色，也没注意到哥哥递过来时微微紧绷的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