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想到这些,江景鸢霎时满是心虚。


    不可能,不可能……自己当时离床尾的笙凉还有一段距离,不可能踹到的……江景鸢眼神飘忽。


    笙凉还在愤怒质问:“你是不是把我踹下去了?!你是不是把……”


    “不知道!”


    江景鸢猛地拉下被子,说,“昨天晚上不是你自己要走的吗!我就让你走了啊,我又没有再在意你,谁知道你在哪里呢!”


    “你走,别在这里吵!”江景鸢冷哼一声,说。


    笙凉闻言懵了一下,脸上的愤怒一点点变为茫然,它不禁呆愣心想,难道昨天晚上真的是它自己走着走着睡着了,今早才会从地上醒来?


    笙凉愣愣转身,慢慢往外走。


    它一脚刚踏出房门,灵光一闪,猛然回忆起了碎片画面,它骤然扭头,愤怒大叫:


    “明明就是你将我放在了床尾!你还扯我的耳朵和鼻子!!”


    “安静!”


    江景鸢一手拉起被子蒙住自己脑袋,不高兴地叫道,“出去!”


    小狐狸表情扭曲了又扭曲,对着她重重“哼”一声,出去了。


    江景鸢倒在被窝里,再度昏睡过去。


    天光一点点变得明亮刺目,隐隐染上近乎白的金黄。


    圣洁的雪地山林间,静谧宜人,无形的风来去,慢慢弥漫开一股罕见的……恶臭。


    江景鸢被惊天巨臭熏醒了。


    什么情况……江景鸢懵了一阵,怀疑起自己的鼻子,这山林里哪里来的恶臭?


    她皱了皱眉,心想:“可能是错觉吧。”又翻了个身,抱着被子,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然而,她想当那股味道是自己的错觉,那股味道却是一点儿也不放过她,太重了,太明显了,熏得她翻来覆去怎么也难以再入眠。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江景鸢皱着眉,猛地掀开被子,整个人摇摇晃晃、满怀怨念地起身。


    江景鸢踩着木屐走出竹木屋,放眼一望,就见前方不远处炊烟袅袅、在圣洁雪地里升起团团白雾。


    而那熟悉的红毛小狐狸在其中忙碌,跑跑这儿、跑跑那儿,再时不时无聊又疲惫地趴在雪地上,一双眼睛却是始终盯着锅炉、不敢挪开片刻。


    那一片热腾腾,叫人望而生畏,江景鸢没有走过去,站在原地,对着那个方向喊道:“笙凉!”


    红毛小狐狸累趴在地上,它下巴压在雪地上、面向锅炉,闻声,唯有一双眯起的乌黑眼睛转动,看向她。


    “这什么味道这么臭啊……”江景鸢皱着眉四下张望,无语道,“谁家的茅坑炸了……”


    什么?笙凉一双乌黑眼睛霎时圆了,圆圆的眼睛茫然地眨了眨,不解:“什么?”


    江景鸢以为它没听清,不由提高了声音,说:“我说,谁家的茅坑炸了!”


    “什么茅坑?”小狐狸抬起了脑袋,眉头微皱,满脸的困惑,问,“谁家的茅坑?”


    江景鸢:“……?”


    “你没有闻到这个味道吗?”江景鸢奇怪道,“这么臭的味道你没有闻到吗?”


    笙凉站起身,转动脑袋到处张望,还是问:“什么?”


    怎么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都听不懂……江景鸢不由皱了皱眉,一而再再而三说得自己都没力气了,于是她不再说什么,满是心累地转身往回走。


    江景鸢走了两步,又顿住脚步,叹了一声,再次转身看向不远处的红毛狐狸。


    这味道,惊天巨臭,熏得她头疼……江景鸢深呼吸,平缓心绪,再次提高嗓音,喊:“这么重的味道你没有闻到吗?这是什么的味道,跟谁家茅坑炸了一样!”


    小狐狸还是面露茫然,依言,转动脑袋四处嗅了嗅。


    “是不是有?”江景鸢见状,问道,“这山上怎么会有这么臭的味道?!”


    小狐狸顿了一下,眨了眨眼。


    瞬间,笙凉骤然大怒,炸起毛,四脚飞奔如一团熊熊烈火,扑向她,尖声大叫:


    “你乱说什么鬼话!这是我炖的肉!!!”


    江景鸢愕然。


    半个时辰之后,熟悉的巨石餐桌边。


    江景鸢犹犹豫豫落座,鼻尖嗅着那股熟悉的恶臭,低头盯着石头上的碗筷,满脸迟疑,没有当即伸手。


    片刻,她喉间艰难干涩地吞咽了一下,道:“你到底加了什么东西,怎么能煮出这个味道……”


    “没给你吃!”笙凉端来碟子和碗,没好气,但还是如实回答道,“就是肉,菜,胡萝卜。”又愤愤辩解道:“我连盐都没有放!”


    江景鸢眯着眼睛,心里暗自摇头叹气,太臭了……好半晌,她只拿起杯子喝了点水,闷闷地说:“等会儿收拾完就散散味儿吧。”


    好好的山里都被折腾成什么样了……


    笙凉“哼”一声。


    呼啸的风吹散各种混杂气味,去除了某种沉疴般,雪地山林间再次焕然一新。


    江景鸢回到竹木屋里,倒回被窝里,但没有再入眠的意思,只是静心修炼。


    虽然说实话,她当下并没有很坚定、或者说是时而坚定时而动摇,但,修炼修的不就是这个不断弱化执念的过程吗?


    修仙其实也不能保证自己什么时候成仙,成仙的机缘就是随缘降落的——甚至总有些生灵并不修炼,成仙的机缘也有可能掉落。


    缘分,就是讲究这一个“缘”字。


    修炼只是有意识地破我执,尽可能地让自己更快一点、更近一点。


    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彻底登仙?


    不知道。


    “修炼要是有境界之分就好了……”江景鸢闭着眼睛,无波无澜,默默心想,“也好让我准确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让我知道,出现了什么状况就是到了哪个阶段,又出现了什么状况就是又进阶了……然后每一个卡点都有准确的解决之法。”


    “……不会让我如此反复怀疑又不安。”


    江景鸢好似整个人沉进无边黑暗,独自一人在黑暗中盘坐,自言自语。


    “能被描述的,都是相。”


    黑暗中有安宁的声音轻缓响起。


    无边黑暗亮起微光,呼——风过轻纱摇,明亮金灿灿的阳光洒进干净玻璃窗,落在地板和白色圆木桌上。


    光影晃眼,模模糊糊、朦朦胧胧在视野里印出一道道背光人影。


    他们和她,一同坐在铺着长条绿金色花纹垫子的白色圆桌边。


    众人或神色淡淡地端起茶杯轻抿,或静静露出一个充满欢快和爱意的笑、满眼和善仁慈的迷蒙。


    江景鸢沉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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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宁中,柔和了眉眼,神色似恍惚似迷蒙,看着眼前的景象却久久没有反应。


    平和的感觉,心安到极致。江景鸢看到了眼前突然变化的陌生景象,却没有生出一丝一毫的警惕心。


    她只是身形闲散随意地倚靠在白色木椅椅背上,脸上无意识地露出一个微不可察的轻松柔和微笑。


    “欢迎你,亲爱的我。”


    右前方的一道圣洁飘渺人影微笑着说。


    江景鸢微笑着,没有回应,却已是在座所有的“我”都明白的回应。


    圆桌边,每一个人都在望着其他人,没有言语,只是平和柔和了眉眼、或是无意识微笑。


    欢迎你,亲爱的我。


    恭喜我,我见到了我。


    桌边每个人都在无声地彼此赞叹。


    激动、平和舒缓、幸福,如溪水缓缓流淌过整个房间,激起所有人四肢百骸间一阵一阵满足的颤栗。


    “能被描述的,都是相。”


    江景鸢忽然听见了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心念下落了几分,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左前方,坐着一道模糊虚幻、只能勉强看出是人形的灰蒙影子,看不清祂的脸,只明显感觉祂在满是爱意地柔和浅笑。


    随着她看过去,祂也看了过来,说道:


    “包括这里,你见到的一切。”


    相……江景鸢慢慢转动眼眸,慢慢看了看周围一道道人影,而后露出一个更为明显的笑,慢慢轻轻“嗯”了一声。


    “我知道。”江景鸢语速如常,语气轻柔了几分,说,“真,是无法描述的,甚至连‘无法描述’都是相。”


    “是以,明确标准的境界不存在。”右边的红衣少女身影说道,“甚至不应该执着可能有他人说出的明确标准境界。”


    她说:“道路是自己的。自己的道路只能自己亲自走一遍才知道。”


    江景鸢笑着慢慢点头。


    江景鸢看着周围的所有虚幻人影,她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熟悉感和亲切感。她从无言中得知了他们是谁、他们的经历是什么,但她还是慢慢地问:


    “这是……我的,前世吗……?”


    然而有些意外的是,他们竟然或是轻轻慢慢地摇了摇头,或是神色淡淡地开口说“不”。


    江景鸢愣怔地看着他们。


    不是她的前世吗?


    那他们又为什么说是自己呢?为什么,她会对他们那样熟悉和亲切呢?


    这和她从无言中得到的似乎有些不同。


    “我们是你,我们是我。”一人笑着肯定道。


    江景鸢看过去,静静等待他们的解答。


    “从来没有先如何后如何、先来后到的前世今生。”那人说道,“前世今生,同时存在。过去现在未来,同时存在。”


    先前圣洁飘渺的模糊虚幻人影也笑着开口说:


    “就如江景鸢和江云疏一样,你认为是先有江云疏再有江景鸢,还是先有江景鸢再有江云疏?”


    江景鸢安静了一下,如实答道:“我曾好奇地思考过,我不知道。”


    “你知道。”那圣洁人影说,“我们是你,你知道一切的答案。”


    他们纷纷笑着解答道:


    “江景鸢和江云疏,同时存在,同时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