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赵云荷的孩子出生了。


    同日,连襄也在分娩。


    孟锦亦只匆匆看过一眼是个女孩后,便去了连襄那边。


    晚间时分,星稀闷闷地带来消息:“连夫人生了个儿子,真是好运!”


    “无须这般,我更情愿我生出的是女孩,是女孩,我便能毫无顾忌地爱她了。”赵云荷慢慢地说着,心里更多的是欣喜和庆幸。


    她给孩子取名昭晏,孟锦亦并无反对,说着好,说愿孩子一生平静安宁、温顺谦虚。


    赵云荷心里清楚,孟锦亦爱这个孩子,却并不看重她,只说些夸赞的话,并无多少期许。


    她却有许多期许,昭晏,并非要她温顺谦虚,而是要她熠熠生辉、温柔坚强。


    看着赵云荷温柔的模样,孟锦亦觉着退让了为孩子取名的机会,倒也算不得可惜,至少阿云不再总对他冷冰冰的了。


    他想着,如今孩子都出生了,阿云也该懂事了、气消了,便去握她的手,问:“晚膳我便留下吃,过段日子我要同父皇外出微服私访一月,我们夫妻也该说说话了。孩子,便留给奶娘照顾着。”


    赵云荷抱紧了孩子,顺势躲开了孟锦亦的手,扯着嘴角道:“我想亲自照看孩子。再者,连夫人本就身子弱,如今生了孩子更是虚弱,正要殿下陪着才是。”


    她并未抬头,孟锦亦倾身过来:“你是怪我么?怪我那日去看望阿襄,不顾你了?阿云,你需得给我们一次谈心的机会。”


    “我要对你说的话,早就说过了。以后也不会有更多的了。”


    孟锦亦定定地看着她,最后退开来:“……行。你好自为之。”


    他想自己的确不该太心软,该让她吃些苦头才知晓自己不该太倔。否则,往后宫里的日子更是不好过的。


    于是从那以后,孟锦亦没再来过。家宴上,也并未带上赵云荷。


    这几乎是某种宣告,后来流言四起,再怎么被怠慢,赵云荷也从不觉得自己该退让了。


    直到数日后,赵云荷发现昭晏受寒发热了。


    她已经有许久受到冷待,早已习惯寒冬里不足的炭火,却忘了孩子才刚足月,如此年幼,哪能受寒?


    孟锦亦贵为太子,如此向她屈服,是不是已经做得够多了?是不是她早该退让了,才不会连累了自己的孩子?


    思考这些已然没有意义,孟锦亦出了宫,如今东宫内是连襄在管事。


    赵云荷不觉得连襄会帮她,于是最先去找了刘嬷嬷。可刘嬷嬷推三阻四,又说炭火不多、又言该分的已然分过了、最终又改口说她做不了决定,需得请示连夫人。


    说来说去,自然是不肯帮她的,赵云荷心里凉了半截,却也没去为难她。


    她问管事,找庶务,却都扯七扯八,无人帮她。


    是也,她是逆贼赵家孤女,幸而嫁与太子而逃脱一死,如今没了太子的宠爱,谁还会给她好脸色?


    最终,她还是去找了连襄。


    赵云荷站在院里,对面站着阿敏。


    “我家公主正在休息呢,不便见客。”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她握紧了拳,低头问:“要等到何时?”


    阿敏不喜她,觉着若没了她,自家公主或许不会总是这般不高兴;想来也是,谁会与另一个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


    她挑眉,也想故意为难她:“不若姑娘跪下来,磕几个头,我家公主听到了声响,自会出来。”


    便是稳重的月明,此刻也愤然上前:“你这是故意欺负人!”


    “月明!”赵云荷喊住了她,她也只能红了眼眶收手。


    “姑娘,难道真的要……!”


    没有人愿意帮她,只要有一线希望……只要她的孩子能好好的,屈辱又算什么呢?


    她捏紧了手,一只脚向后踏,正要向下时,连襄猛地推开门。


    大声说:“够了!”


    她看了一眼阿敏:“随赵夫人去找刘嬷嬷取炭火,说是我吩咐的。”


    起初阿敏还有些害怕地一颤,生怕自己惹恼了公主,但垂眸前瞥见公主对她并无怒意。又想起,方才公主就在屋内,定是听见她们谈话的,若有不满,一开始便会出来;不然,她也不敢这般放肆。


    可说到底,她也是的的确确使公主不满了,便在随赵云荷取到炭火后,回屋跪于连襄面前认错。


    连襄半躺在贵妃椅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拨弄海棠花瓣:“不怪你,是我决定帮她一次。也……仅此一次。”


    阿敏抬头,看见海棠花已然枯萎,随着连襄话音落下,又一瓣花瓣落下。


    只可惜,赵云荷的孩子还是没能好转,她抱着孩子来求她了。


    连襄有些说不清自己的心绪,半是可惜半是欢喜;思索片刻,还是让她进了屋。


    阿敏心中一颤,猜想公主不会是心软了吧?


    一抬头看见公主冰冷沉静的眼神,也就安心许多。


    在这皇宫之中,心软是一把刺向自己的利刃,只有足够狠厉才能活得好。


    连襄怎会不明白?自从赵云荷诞下一女,孟锦亦去她那边多了些,即使与她在一起,也时不时会说起昭晏如何可爱聪慧。


    才一个月大的孩子,能看出什么聪慧?分明是他的偏爱罢了!


    凭着昭晏,她与太子也能和好如初、情深意切,到那时,哪里还会她的好日子过?如今机会已经在眼前……必须好好把握。


    “阿敏,你先出去。”


    须臾,房内便只剩下她和赵云荷二人。


    连襄的屋子里要暖和多了。


    这是赵云荷进来后的第一想法。


    上好的香薰、舒适的床枕、琳琅满目的装饰,无一不诉说着其主人的尊贵。


    赵云荷并不羡慕,但觉得自己本该拥有;昭晏跟着自己,着实受苦了。


    “昭晏已发热许久,还望连夫人能帮我一把。”


    “我可以帮你,但不能每次都帮你,”连襄半靠在贵妃椅上,看着站在面前的赵云荷:“你自己也应当知晓,太子如今心中对你有怨,你过得不好,你的孩子能过得好么?”


    “连夫人请直言,无论如何,我只求夫人救我儿一命。”


    连襄见赵云荷越是着急,她就越迂缓,浅唱一口热茶后才道:“若能将昭晏养在我膝下,治病自是应当,平日里的吃穿用度也不会亏待了她,我定将她做亲生女儿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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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赵云荷抱紧了昭晏:“她是我的亲生骨肉,我绝不容许!”


    听此一言,连襄将杯子重重搁下:“那便等着你的昭晏,不治身亡罢。”


    场面忽而安静下来,二人对视许久,终是赵云荷最先垂眸下来。


    “你如何能保证,一定对昭晏好?”


    连襄轻笑,眉眼弯弯:“昭晏只不过是一个孩子,我自不会为难她。你应当知道我想要什么。”


    赵云荷抬眸,看到连襄笑着,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指着她。


    “……我?”


    “我要你现在立即离开东宫,死在京城之外。”


    静。


    赵云荷心中骇然,却也并不十分意外。连襄与她之间的利益从来都是冲突的,提出此等交易,实属正常。


    见她迟迟不回,连襄也不急,只徐徐问:“不快些做决定么?你的孩子这么年幼,可撑不了太久。”


    一命换一命。


    但她还有一命。


    已经太久没有回忆起系统还在的日子了,当初,还是她坚持要留下来,如今,说不后悔是假的;当初,她并不在意那条命是有是无,如今,她庆幸她还能重生。


    她走了两步,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朝前递给了连襄抱着。


    “那便请太医来吧,我这就走。”


    连襄轻轻点头:“你放心。”


    她喊了阿敏进屋,吩咐去请太医,随后转而看着赵云荷,只等着她离开。


    这是催促了。


    赵云荷心中了然,最后看昭晏一眼后,大步离开。


    除了昭晏和兄长,她并无牵挂了。


    她脑海里闪现那些曾与孟锦亦相伴的画面,伴随着裂痕而碎裂。如今的孟锦亦,早已不是她的阿锦了,而她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去找回她的阿锦。


    也罢,将一切都抛却好了。


    死去后,她会以怎样的身份重生呢?她会在哪里醒来呢?她好奇,但并不害怕,难道还能比她现在这般活着痛苦么?


    她对不起的只有昭晏,是她们母女缘分尽了,若不能见面,那就不见吧。或许她不在昭晏身边,昭晏还能过得好些。


    风雪愈来愈大,赵云荷决定徒步而行,走得越远越好。


    地上已然积满白雪,路上不见一人,两旁门扉紧闭,偶尔也能得见路边亮起的灯笼。


    出了京城,她还要再走,漫无目的地走。


    她不小心扯到了系带,披风被风雪卷走,挂在了光秃秃的枝丫上,赵云荷没有去追,想来或许大树也怕冷。


    她摇摇晃晃地走着,寒风凛冽穿透她的身体,她不住地颤抖,脚步仍然不停。


    慢慢的,她开始觉得不怎么冷了,只是觉得脑袋沉沉的,腿也僵硬得没了知觉,沉得几乎抬不动。


    大雪铺满地面,积攒了厚厚的一层,黑夜里,赵云荷只能听见风的声音和踩雪的咯吱声。


    不知走了多久,天空开始泛白,赵云荷眯着眼睛仰头,发丝与风雪飘舞。白色仿若浸染了她的眼眸、浸染了她的发、也浸染了她。


    某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很困很困,一阵天旋地转,不由自主地栽入雪中,便没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