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续前缘(2)
作品:《奸臣不可能是我白月光》 长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街边支着不少摊子售卖货物,将本不宽敞的街道变得更加拥挤。水泄不通,马车如乌龟一般缓爬着。
尚是初春,寒风凄切。车舆厚重的轿帘掩得实,温暖却窒闷,催得月若昏昏欲睡,永嘉却清醒着。
她在想萧承远刚刚说的那些话。
萧承远竟和她说,裴清是个好人,且是个堪嫁的好人。
今日是她来京西驿站送萧承远的日子,出了年关,萧家人该上路了。她与萧承远已有两月未见,这一次既是来为他送行,也是来说一些要紧的话。
一则是想问一问萧家到底有没有谋逆,二则是商量日后为他们翻案。
那时萧承远立在树下,她见了他的一刹那鼻子就酸了。因为他瘦了,往日因着习武身躯健壮,如今却与那些只知闭居屋中死板读书的文人一样身子单薄,想是在诏狱里过得实在不好。
“别哭啊,我没死。”他的第一句话如是说。
熟悉的眼睛里含着笑意,以及一贯有着的锋芒,永嘉悬着的心放了下去,眼泪却还是在眼眶里打着转。
她是真的怕萧承远死。寻常人背负上谋逆的罪名都会想不开,更何况是他这般傲的少年将军,如鹰折翼,恐怕会以死换忠名。
她压下了自己的心绪,先问了那句她一直想问的话。
“你们有没有?”
她不想用苍白无力的一纸书信问他,也不想从旁人口中听到他的回答,只想亲自见到他,听他的回答。因为他和乔若云一样,都是她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
“没有。”
他眼神坚毅,一如从前那位骁勇的将军。
永嘉松了一口气。
裴清弹劾萧家谋逆,此举实在荒谬。可是皇兄的反应让她意想不到,三法司的明证实据亦让她意想不到。难道是她错了?难道萧家真的谋逆了?
还好,还好。
“先委屈你在边关几年,我会想办法把你们救出来,然后给你们翻案。”
萧承远皱了皱眉,没有永嘉意料中的欣慰或者高兴。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揉她的头发。他一直喜欢这样,把她打理得好好的云鬟揉得蓬松散乱。
她从前恼他,总要扁了嘴把他的手打开,如今却只觉得忧伤。永嘉低下了头,鼻子又酸了。她知道自己从前没有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本事,救萧家谈何容易?但她愿意为此拼一拼。
“你别不信我,我认真考虑过了。裴清现在权势正盛,等过几年我找着了时机......”
萧承远打断了她:“若想翻案,三年五载都不会出一个结果,还要将你自己搭进去,别白费力气。”
永嘉愣愣地抬头。
萧承远的手移到了她的脑后,好似将她环绕在了自己的臂弯里,但永嘉来不及注意这个举动,一瞬的茫然过后,话语变得更为急切。
“为什么?你是不信我愿意为萧家翻案,还是你觉得我做不到?”
“都不是。”萧承远没径直答她,声音严肃了些,“你偷偷来见我,不能耽搁太久,许多话我不能和你说清楚,只能简而言之。我现在有两件事和你说,你务必听进去。”
“什么事?”
“第一,秦王......当今圣上在位时,你万万不可提及为萧家翻案一事。我知道你为着萧家好,但是此举太险。”
这个道理永嘉明白,若是这几年就提此事,会对皇兄的圣誉有所影响。所以须等得久一些,待能彻底将裴清扳倒的时机,再提萧家之事。
“第二件事。”萧承远顿了顿,目光异常坚决,“不要恨裴清,不要想着扳倒他。”
永嘉愣了,她刚刚还在盘算着怎么才能扳倒裴清。萧承远他竟然说,不要恨裴清?
她先是怀疑自己听错了,重问萧承远一遍后,发现自己听得很清楚。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抿紧唇,警惕地望了一圈四周,没有人能听到他们二人说话。
“裴清威胁你了?”
裴清盘算着娶她,自然想让她放下萧家一事。可是萧承远从来不是能被威胁的性子,裴清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萧承远抚在她头上的手忽地上了些力,似是想将她拉近些,可最后还是没有,松了手落下。
“他怎么能威胁得了我。”
永嘉仍是满脸狐疑,他继续道:“裴清有苦衷,但此中牵连之人我不能与你细说。你只需要知道裴清是个好人,你可以信他。”
永嘉迟疑了一下,还是摇了头:“苦衷?你若不与我说清楚,我如何明白?如何信他?”
她顿了顿,解释道:“我不是不信你,可是,当真不是他威胁你了?是他弹劾的萧家,是他审你们的案子要叫你们父子三人死,你现在空口无凭说他好,那我怎么能听你的话呢?”
萧承远默了一会儿。
“永嘉,若我是你,我也不敢轻易相信,但......你还不了解我?我宁愿死也不愿萧家担这个罪名,裴清又拿什么威胁我?我认罪,是怕我死了,你会伤心,而非裴清要挟我什么。”
永嘉张了张口,最终不知该怎么说。
萧承远的话有道理,裴清威胁不了他。可是没有实证,她还是理解不了这些话,裴清怎么会是个好人呢?
她拨浪鼓似地摇着头:“我还是不明白,怎么能明白呢?”
萧承远张了张口,攥紧拳,关节都泛了白,最终还是咽下那些呼之欲出的、让她顷刻就能明白所有的话。
“或许日子久了,你就能明白了。”他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裴清不是想求娶你吗?京城中那些人我一个都看不上,裴清,比他们好一些。”
永嘉的眸瞪大了,不由得向后退了半步。
“你连这个都知道?你和他到底......”
“所以你可以信他。”他道。
忽地,还未等永嘉开口,守在远处的参将高声喊着催萧承远上路。严厉、紧促的声音在冷风里打着转儿,她只好咽下满腹想问的话,望着萧承远的目光染上哀戚。
她本就不能来见他,若是让人看见了,或是耽误了时辰,对他更不好。他得走了,一别不知是多少年。
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萧承远的笑收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抬了手给她拭泪,手指有些抖。
“好啦,别哭了。小哭包子丑得很。”
泪眼婆娑中,永嘉又悲又恼地瞪了他一眼。萧承远最后一次抚上她的云鬟,这一次没有乱揉,却是从她发间抽下一根金钗,再拿走了她的锦帕,将金钗裹好收入袖中。
“回宫吧。”他笑着说。
永嘉愣了愣:“银两细软我都给你打点好了,你拿这个费不费劲?放在身上不舒服。”
萧承远摇了摇头,不说话,素来冷漠坚毅的眼中却泛着难得的柔,从前也没有这般,永嘉看不明白。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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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之后她忽然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不会,你......”
“一支钗,睹物思人。”他轻声说,“接了赐婚圣旨的那一日,是我这一生中最高兴的日子。”
直到萧承远走时,永嘉还是愣怔在原地。她自诩善于体察人心,却一直未注意到萧承远对她的心思。
从小青梅竹马伴着长大,她一直只将他当成乔若云一般的玩伴,没往别处去想。他知道她喜欢祁隐,还特地跑去看祁隐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最后告诉她祁隐虽是个好太医,但是他直觉祁隐有许多不对劲,让她不要再喜欢祁隐了。
她没搭理他。
父皇赐婚那一日,她咬着唇与他大眼瞪大眼瞪了好一会儿,最终他笑眯眯道:“这样也好,就算搭伙过日子了。”
可如今怎么.......萧承远竟然喜欢她么?这当真是.......永嘉说不出什么话。
她摸了摸变得空荡荡的云鬟,望了望远处飞马驰去留下的风沙,叹了口气。萧承远知道她不喜欢他,所以才放到今日来说。并非是阴差阳错,而是自知二人有缘无分。
一个情字,最是磨人。
她上了马车,开始琢磨萧家和裴清的事。
这桩事实在离奇,从前不论大小事,萧承远从不瞒她,更不会将一件要紧的事如此含糊地说出来,便是太子哥哥九岁尿了床的臊事,他在她的央求下都说了个大概。
永嘉想,这件离奇之事有两种解释,第一种,萧承远魂被裴清勾走了;第二种,萧承远说的是实话,其中确实有着她不能知道的隐情。
裴清那人噙着笑的样子浮现在她眼前,活脱脱一个奸臣。
还是第一种的可能性大些。
思绪飘飞许久,忽地,马车缓慢转动的车轮在长长的吱呀声中停下,想是又遇上旁的车马堵住了,永嘉移回了思绪。
她不能暴露身份,所以今日不论遇到或大或小谁家的车马一应都是先让。回宫的路上挤得很,今日停停走走数次。这一次不知怎的,停了许久还未走。
她支着头闭目养神,赶车的小宦官隔着厚厚的车帘递话道:“殿......姑娘,这、这马车堵住了。”
月若呵斥道:“移到边上让个道不就成了吗?这点儿小事还来叨扰殿下。”
小宦官委屈道:“不是奴婢不让,是对面那辆不过来。”
月若道:“那是对面让了你的道,你就过去呀,蠢材蠢材,还不如让本姑娘来驾。”
小宦官细声细气道:“可、可对面也没让道呀!月若姐姐,您不信打起车帘来瞧瞧。”
月若一愣,永嘉抬了眸。
是故意来堵她们的?难不成她出宫的事情让人知道了?
月若会了公主的意,低声问小宦官:“马车是谁家的?”
小宦官是司苑局到宫外采买蔬果的,他平日里常常赶车马送货物,眼睛还算尖。他仔细瞧了瞧,回道:“这车夫奴婢眼熟,像是哪位做官的大人府上的。”
哪位大人?
永嘉蹙了眉,忽听车舆外响了声:“月若姑娘,我家大人请你家主子去江月楼一叙。”
永嘉一惊,来人果真知道是她们。这声音她并不认得,他家大人又是谁?
月若掀起车帘一角,正好能瞧见小厮,不悦道:“你家大人是哪位?”
“礼部侍郎裴清裴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