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院门口，还立了一块亚克力的大牌子，上面红灯滚动，写着——


    嘉年华歌舞剧团最新力作《越年》！


    旁边的检票口已经被‘停止售票’的大牌子挡上。


    歌剧院正好在一条长街的尽头，这个时间没什么人经过。


    太阳延着地平线燃烧。


    售票员的小屋里有空调，这会儿正托着腮打盹。


    突然，一阵轮胎滑过地面的摩擦声传来，他不得不抬了下眼。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在歌剧院门口停了下来。


    这种车型很少见，一般都是有钱人的标配。


    售票员支楞起脑袋，从小窗口探出目光。


    车子刚停下，没等司机下车开门，后车门就自己从里面推开。


    白衣衬衣的男子从车上下来，眼镜上戴着墨镜，双腿落地站起的瞬间，高大挺拔的身型几乎夺去了太阳的光芒。


    太阳刺眼，看不清来人的相貌，但气度迫人，在这样炎热的午后好像裹了一层薄冰。


    售票员打量了一会儿，自己的电话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是歌院的总经理，他连忙接起——


    “小陈，看见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了吗？”


    小陈眨了眼，很怀疑总经理有千里眼：“门口现在就停着一辆。”


    “里面是不是有一位又年轻又帅气的男人？”


    小陈都惊也，屁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知道个屁？那是谭氏的董事长，你赶紧给我迎过去，把他带到里面去。记住，一定别我丢脸，要不然你就回家吃自己好了。”


    小陈猛吸了口气：“明白明白！”


    挂了电话，小陈揉了两把脸，赶紧从小屋里出来，弯着腰就迎了过去：“请问是谭董事长吗？”


    谭辞轻轻点下头。


    小阵大喜：“我这儿等您半天了，里面的位置都给您留好了，我带您进去。”


    谭辞抿着唇没有讲话。


    抬腿刚要往里走，身后，安雅的声音传了过来：“peter，你也来了？”


    他转过眼，没摘墨镜，对安雅阖下头。


    安雅打了一个香槟色的伞，穿着小晚礼，露着□□和半条腿，一头波浪卷发，妆容漂亮。


    售票员唏嘘一声，因为好看，多看了她两眼。


    安雅走到谭辞面前，以最优雅的动作抬手掸了掸自己的头发，笑得极为纯良：“我也是来看歌剧的，不过来晚了。”


    售票同连忙说：“您是谭董的朋友，我带您进去。”


    安雅一喜：“那真的谢谢了。”


    她看向谭辞。


    他戴着墨镜，看不出眼底的神情，不过薄唇紧抿，下颌线明显发紧。


    谭辞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他转身随着售票员走进了歌剧院。


    此时歌剧已经开始半个多小时了，里面的光线晕暗，倾斜式的座位，越往前越低。


    他站在门口往下看，里面又黑又深，好像夜晚的大海，只能看见最前面的一片光亮，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前面有三条通道下去，谭辞跟着售票员走了其中一条。


    脚下的光芒氲氤，他摘下墨镜，一面走一面左右旋首。


    可是从前面看去，落在身后的人脸上都被光照得惨白，好像到了鬼府，哪儿有点人样儿。


    直到走到最前面的一排——


    最前面的一排全部是空的，不售票。


    售票员笑着解释：“这是vip专享区，特意给您留的。”


    安雅看了眼谭辞的神情，心里慢慢溢出了美妙。


    “托你的福，我可以这么近距离观赏歌剧。”


    谭辞没接话，转身坐下来。


    安雅就坐到他旁边。


    售票员完成了任务，重重吁了口气，这才转身离开。


    他一走，安雅把伞放在一旁，看着旁边多金又帅气的男人，忍不住笑了出来：“以前在美国，我们就经常看这种歌剧，多找些灵感还是好的，没想到你还记得。”


    她口中所谓的‘我们’，是一群华裔同学。


    旁边的人没有讲话，目光深沉，再次转头向后面看去。


    安雅心里冷哼，安静地坐着。


    谭辞向着茫茫人海扫了一遍又一遍，她看到他身体始终没有转正，更没有心情看前面的歌剧。


    前面的音浪起伏，他的目光却久久不曾移动。


    许久，当舞台上的灯光暗了下来，他依然没有转过身体。


    安雅清晰的看见，他眉心微蹙，颈线被渡上一层油亮的光。


    他的双眼微微起来，定在了一个方向。


    就在安雅还想讲话时，谭辞蓦然起身。


    她抬手想阻止，可是他已经转身向着上面走去。


    姜末也无心看歌剧了，觉得今天自己这个决定是错误的，捧着手机半个多小时，谭辞的消息也没回过来。


    大约是生气了。


    她没有谭辞的感情那么敏感，就算从前的孙亚琳，珍妮，或是现在的安雅。


    她也没觉得怎样。


    信任一个人时，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计较。


    心里叹了口气，旁边的小情侣已经抱在一起，热烈地亲吻。


    姜末没敢转过眼，脑子里却突然想起这两天，她和谭辞那些耳鬓厮磨的动作。


    心里一麻，她赶紧深呼吸。


    同时，旁边的过道上出现在一个男子的身影。


    姜末几乎是第一时间转过头——


    谭辞扫了眼里面的刘仕维，目光轻轻落在姜末脸上，她微微有些惊讶。


    他平静地俯下身，那对小情侣抬起头，嘴唇红肿，诧异地看着他。


    谭辞拿出一张卡片，也不废话：“一张一千块钱的购物卡，买你们现在的位子。”


    小情侣：“......”


    姜末：“......”


    这，太也霸道了吧？


    小情侣一见有购物卡，两个人默契地对视一眼，连询问或道谢的话都省了，拿起购物卡往后排走。


    后排有空位，他们坐在那些，还不容易被人发现。


    两全其美的好事，谁不愿意？


    他们一走，姜末仰起头。


    谭辞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五官在昏暗中像雕刻出来的艺术品，一动不动，清晰得都带着阴影，只是看向刘仕维时略略低沉。


    下一秒，她被谭辞伸出拉了起来，然后摁到了旁边的位子上。


    他双腿一迈，坐到了她原来的位子上。


    刘仕维轻轻一笑，并没有同他打招呼。


    谭辞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抬手松了松领带。


    这一番操作下来，姜末只得忍住了笑。


    这男人，没看出来既霸道又小心眼。


    还不如不正经的时候。


    “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他凉凉地扫她一眼。


    刘仕维认真地看着歌剧，根本没有看他们。


    姜末凑过去，小声问他：“是不是昨天做饭时醋放多了？”


    她一凑过来，谭辞垂下了双睫，直到姜末抬起头朝他笑。


    谭辞抬手掐住她的下巴，霸道地吻了上去。


    姜末的呼吸被瞬间夺去，她一惊抬手一推。


    这里是公众场所。


    就算黑一点暗一点，人家眼又不瞎，还是看得见的。


    可她这一推，谭辞反而抓住她的手，舌尖一卷，又吻深了一寸。


    姜末被他吻得喘不过气，不过好在他吻的时间不长，


    离开时，她胸口巨烈起伏，仰着头喘着大气。


    一把年纪了，居然干些小姑娘的羞事，她老脸往哪儿放。


    而旁边的刘仕维不知道看见没有，反正他一直在看歌剧。


    谭辞目光幽深，抬手擦去她唇边亮晶晶的水渍，心情似乎好了不少：“我做的饭你没吃？”


    姜末软软瞪他一眼，头很自然地靠他肩上。


    谭辞抱住她，吻了下她的发。


    两个人谁都没有讲话，一直到话剧结束。


    出来时，人流都往外走，谭辞搂着姜末走出来时，刘仕维才跟他打招呼：“谭董，这么巧？”


    谭辞瞥他一眼：“巧吗？”


    然后，他头也不回。


    前面劳斯莱斯停下，出来的人都原地站了一瞬，看着年轻英俊的男子拉着气质绝佳的女子迈了进去。


    后面一片唏嘘声。


    刘仕维只是摇了下头，转身离开。


    坐在车里，姜末刚想摇上车窗，歌剧院的台阶上，安雅打着伞走过来。


    她似乎打量了一下劳斯莱斯，眼尾落平，可是站到车前时，还是对谭辞微微一笑：“刚才真是谢谢你，第一排的位置观看效果真的很好。”


    姜末转头盯住谭辞，挑着眸尖轻笑。


    谭辞只是对安雅点了下头，便摇上车窗让司机开车。


    回去的路上，姜末故意问他：“你和安雅一起来的？”


    “在歌剧院门口碰到的。”


    谭辞看着她叹了口气。


    其实他知道，自己今天这种行为有多么愚蠢，好像处处在提防着她。


    可能是对刘仕维的厌恶，连同也不想姜末和他有来往，所以他宁可让姜末觉得他无理取闹，也要让她删了刘仕维的电话。


    可这样做有什么用呢？


    智者千虑，只有他自己知道，从不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可在这件事上却一而再地做傻事。


    就像今天，他看到姜末的微信消息时，几乎放下正在召开的高管会议，想都没想就赶了过来。


    现在姜末在他怀里，他觉得自己更像是个愚人。


    哪里还有从前潇洒淡定的样子。


    他握住姜末的手，本来有好些话想说，但又一想，那些话说了更伤感情。


    与其如此，不如选择相信。


    垂着的眸尖慢慢抬起，他扫向她时，眼中明亮清澈：“去买点菜，晚上回家做饭。”


    前面的司机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谭辞和姜末身体向前一倾，同时抬起了头。


    司机有些尴尬：“不好意思谭意，把油门当成刹车了。”


    主要是谭辞的话太震撼人心了。


    姜末吃吃地笑了出来，一转眼，看到谭辞的白色衬衣和黑色领带。


    她其实很少看见谭辞穿得这么正式。


    他骨架好，穿什么衣服都是活脱脱的衣架子。


    但穿得这么正式，就有一种禁欲的感觉。


    她扫了一眼：“你这衣服......”


    “衣服怎么了？”


    “还挺禽兽。”


    谭辞：“......”


    嚓！


    司机再次踩错了刹车。


    —


    由于姜末的这句‘禽兽’，导致的结果就是，第二天起晚了，上班迟到了。


    姜末跑进办公室时，上气不接下气。


    办公室里几个人都抬起眼看她：“姜末姐，你今天怎么迟到了？”


    “堵车呗。”


    “可是姜组长天天上班，也没见堵这么厉害！”


    “今天尤其堵，我早上坐公交车时，那车子就像精气亏损一样，根本爬不动。”


    扑！


    姜末正在喝水，听到‘精气亏损’四个字，直接喷了出来。


    “姜末姐......”


    金金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没事没事。”


    姜末拿纸巾擦了擦，赶紧打开电脑。


    旁边的手机震了一下，姜末正在输入开机密码，余光瞥了过去，看见一条未读消息。


    姜末：【你没发现吗？】


    姜末愣了一瞬，觉得哪里不对劲。


    Peter：【？】


    姜末：【你拿的是我的手机！！！】


    姜末：“......”


    她目光往旁边一滑，神情噼里啪啦地炸开了。


    还真的拿的他的手机，微信号都是她的。


    早上一赶，连手机都拿错了。


    姜末冷静下来想办法。


    Peter：【你让司机过来拿一趟？？？】


    姜末：【中午过去找你吃饭，如果有电话就说下午找我。】


    姜末肩膀一垮，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Peter：【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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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和谭辞的手机是两个不同的厂家，长得也完全不一样。


    这样都能拿错。


    姜末真是服了自己。


    所以说，精气对一个人有多么重要，不能纵.欲过度。


    一段插曲，姜末手机拿错了，可是工作还得认真。


    眼看比赛将近，她现在连个像样儿的作品都没拿出来。


    她深吸口气，决定全身心投入工作。


    办公室外面的走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外面有脚步声本来没什么奇怪，但这阵脚步声明显是向着她的办公室而来。


    正在认真思考的姜末本来不想理，可当脚步声在门口戛然而止，然后裴瑾明的声音传来时。


    她是不想理都不行了。


    姜末站起身，瞥见裴瑾明和他身后的刘仕维。


    她神情平静地垂下眼。


    “因为交流到了最后的尾声，公司决定一对一进行交流学习，所以刘教授被分到了1组。”


    裴瑾明特意指着姜末叮嘱：“你和刘教授都是这次比赛的候选人，能一起切磋是件不容易的事。”


    “咱们瑞创和贝尔伦能联手，也是董事长大费心思，你们......”手指一扫：“一个个多学着点。”


    其它同事赶紧点头。


    刘仕维看向姜末，谦虚道：“我虽然是教授，但有很多东西也要学习，姜组长，不吝赐教了。”


    姜末已经想到了。


    她咬了下唇，心里苦笑，这段时间有的闹了。


    刘仕维被安排进了1组，还坐到了谭辞原来的工位上。


    金金和大V几个人老大不愿意了。


    姜末对他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不要针对刘仕维。


    这个位子早晚会有人坐，谭辞不可能再回来了。


    刘仕维一坐进来，就拿了许多珍藏的设计品找姜末讨论。


    姜末看着作品，是真心诚意同刘仕维讨教，并没有带入任何私人感情。


    办公室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但说话的人只有他们两人。


    大V撇了下唇，拿起手机拍了两个人笑脸以对的照片，对谭辞发了过去。


    还配了一句话。


    大V：【老大，你是不是要过来宣示一下主权。】


    那边微信迟迟没回。


    倒是快到下班时，姜末拿起手机时，看到消息愣了一下。


    她已经快要焦头烂额了，这帮人还在锦上添花。


    她拿着手机出神，还在想一会儿怎么跟谭辞解释这件事。


    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实话实说。


    中午的下班铃响起，姜末抓起手机往外跑。


    等电梯时，刘仕维在后面跟了出来：“姜末，中午一起吃饭吧，刚才讨论到一半，我对你的见解还挺感兴趣。”


    周围等电梯的同事都转头笑道：“姜组长以前还挺崇拜教授的，这下子好了，有机会向您学习。”


    “可不是，我们想向教授学习，都没有机会。”


    刘仕维眸尖一顿，唇边扬起一抹浅笑：“姜末还挺崇拜我的？”


    姜末垂着眼没讲话。


    刘仕维转头对大家笑道：“我也有需要学习的地方，有机会大家一起讨论。”


    “好好，太好了。”


    下到一层，刘仕维问姜末：“想吃什么？”


    “不好意思，我中午约了谭辞。”刚才人太多，她和谭辞的身份还没公开，不想这时候还得费心解释。


    刘仕维一愣，旋即点头：“那下午再说吧，我以为你急着想听。”


    “我的确对那几个珍藏的设计品很感兴趣，不过......”


    姜末抬起头，眸光明亮纯粹：“这世上唯一一个最好的设计品，是我老公。”


    刘仕维一愣。


    姜末脚尖一转，目光在大厅的人群中旋首。


    大厅外面，一道修长的身影从人群之后出现，她笑着挥了下手，几乎是小跑了过去。


    “看见我这么高兴？”


    走出办公大楼，这个时间没有预约几次外面吃不到饭。


    两个人也不知道吃什么，只好延着长街逛。


    谭辞打了把伞，姜末挽着他的手臂：“我其实......是看见我的手机高兴。”


    谭辞：“......”


    谭辞：“我看出来了，你就是不想让我高兴。”


    他一大堆的事，还得在百忙之中中午出来见她，居然都没换来一句想听的话。


    “我老公最好了，长得帅，又聪明，关键是很包容我，也很宠我......”


    姜末眨了下眼：“这样够吗？”


    谭辞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哑然无声。


    听着像有事求他。


    其实他想找一家饭店还是很容易的，但两个人这样在街上逛逛，比坐在一起吃饭要好。


    长街一侧都是推车卖饭的，各式各样，粥面汤类，还有日式的韩式的，应有尽有。


    姜末买了一份韩式炸鸡，谭辞买了个汉堡和可乐。


    两个人边走边吃。


    可乐上插了两根吸管，并蒂站立。


    “说吧，又有什么事求我？”


    “我老公怎么这么聪明，你可以去当福尔摩斯了。”


    “少来。”谭辞抬手敲了下她的脑门。


    姜末以往求他，没有一件事容易，但好在现在还知道夸他两句。


    以前好像欠她似的。


    姜末揉了下额头，咬着炸鸡愣了会儿神。


    长街的一侧是阴凉，可是中午正是最热的时候，谭辞换了一身休闲装，头发还是濡湿了一缕。


    少年咬着汉堡，朗眉星目，与这繁乱的长街竟也没有违和感。


    长街的另一侧过去就是这座城市唯一的河，河面长，但不是很宽，一看就能望到对面。


    河面的风一吹，带出了秋天的凉爽。


    “今天，裴瑾明让刘仕维到1组，进行一对一的交流学习。”


    姜末讲完，抬眼看谭辞。


    他咬着汉堡的动作一顿，却是没有转头看她。


    神情有些寡淡，但语气很平和：“一定要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