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不算远，姜末的眼睛也没毛病。


    她清楚地看见谭辞在和王世杰讲话。


    她站在原地没动，谭辞朝她走过来。


    姜末的目光一直跟随着王世杰的背影，直到他拐进了另一条小道里。


    “这么巧？出来吃饭？”


    姜末微怔的神情抬起，这才看向谭辞。


    熙攘的人群之中，谭辞身影高大，走过来的一瞬间巨大阴影遮挡在姜末面前。


    她有些心烦意乱。


    “刚才那个人，你认识？”仿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一刻，姜末看谭辞都带上了有色眼镜。


    “一个朋友，偶遇。”


    谭辞见她脸色难看，目光一瞥，看见她手里的冰橙。


    他拧眉：“你喝冰橙？”


    姜末抿了抿唇，转身往办公大楼走。


    王世杰好像一个魔咒，看见他脑袋上的紧箍咒就开始发作。


    她感觉全身虚脱，头晕脑胀。


    走了没两步，身体一歪。


    谭辞在后面扶住她，另一只手抢过冰橙：“别喝这种东西。”


    “我没事。”她稳了稳心神，燥热的天气，她却如坠冰窖。


    姜末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对谭辞发火。


    所以她忍着，没有发火。


    站了一会儿，对面的大钟敲响了一点半的钟声。


    上班时间到了。


    姜末踉跄了一步，头也不回地往大楼里走。


    回到办公室，她倒了杯热水。


    双手冰冷，捧起热水杯的那一刻，所有的情绪都被氲氤的热气冲散。


    身体也舒服了一些。


    她闭了会眼，这才打开电脑准备工作。


    办公桌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分线号都是有来电显示的。


    姜末看了一眼，就知道是裴瑾明。


    她接起。


    长长的电话线像一把戒尺，姜末把背脊都向上挺了挺。


    另一端，裴瑾明语气不明：“来我办公室一趟。”


    这个时候，裴瑾明找她干什么。


    如果是工作，也应该叫她和谭辞一起过去。


    放下电话，姜末叹了口气。


    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她从抽屉里翻出了笔记本，又拿了一支水笔，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高跟鞋发出一声咚响，对面的谭辞也站了起来。


    神情恍惚之中，她没看到对面的谭辞，直接就撞了上去。


    等到感觉自己条件反射被撞得后退一步时，她才抬起头。


    咫尺间的距离，淡淡的温热喷洒在她的脸上，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她扶了下自己身后的椅背，水笔掉到了地上。


    她垂下眼，看着水笔延着两个人鞋子之间的距离滚到一旁，刚弯腰想捡，谭辞已经帮她捡了起来：“用不用我陪你上去？”


    他也觉得这个时候裴瑾明单独叫姜末上去，有些奇怪。


    “不知道什么事，我先上去看看。”姜末接过水笔，头也不抬地越过谭辞。


    电梯还停在一层，上来很慢。


    姜末果断改走楼梯。


    从楼梯间出来，姜末有些气喘。


    拐进办公室的走廓时，她看见珍妮正站在电梯前。


    而这个时候的电梯刚从一层上来，停在了二十一层。


    珍妮显然也看见了她。


    只是目光从她身边略过，看向楼梯间时，嘲笑般挑了下眉。


    “你应该是姜组长吧？久闻大名。”


    姜末朝她淡淡一笑：“我是姜末。”


    她走过去时，电梯的大门正好打开。


    珍妮转过身，没有再同她讲话，仰起下巴走进了电梯。


    相较姜末爬楼的狼狈，珍妮倒是一身轻爽，在电梯里还向她挥了挥手。


    姜末无语失笑，这算是打招呼吗？


    这分明就是在向她挑战。


    裴瑾明的办公室下午有些热了。


    姜末一进去就看见他穿了个短袖，办公室里的空调呼呼吹。


    他正在看东西，见姜末进来，头也不抬地招呼：“姜末，你来的正好，我有点东西想给你看。”


    姜末左右旋了下首，发现办公室里的格局有些调动。


    他的沙发挪到了另一面，中间空出来的位置放了一个跑步机。


    裴瑾明是胖，以前也有人劝他运动，但他都不听，


    这是哪根筋开窍了？


    坐到办公桌前，裴瑾明兴奋地递给她一张纸：“姜末，你看看这上面的建议，我觉得挺好。”


    纸上机打了一些设计的方法和思路。


    姜末看了两眼，不明所以：“这是谁写的？”


    “珍妮呀！”


    提起珍妮，裴瑾明双眼放光：“我发现这个珍妮真了不起，她的建议都很有用，你和谭辞两个人的配合，我觉得谭辞没问题，反倒是你，有些理念过于保守了。”


    “你瞧瞧珍妮的提议，都很大胆开放。”他指着纸上的某一点给姜末看。


    姜末本来混沌的大脑这一刻也终于开窍了。


    敢情珍妮给裴瑾明灌了迷魂汤。


    她看着那张纸——


    其实他们这些国外留学回来的人，理念都差不多。


    谭辞的理念比她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只是人家会拍马屁。


    姜末也没给裴瑾明面子，她把纸一推：“经理，我和珍妮好像不是一个组的，我们是竞争对手，看她的东西不太合适。”


    “人家珍妮都不介意，还刻意告诉我，让我劝劝你，你从前的作品都太保守化，多一个优秀的作品，咱们这个分部也能多一个出圈的作品。”


    姜末明白裴瑾胆的意思。


    瑞创有十几个小组，但有四个经理分管。


    裴瑾明分管的就他们这四个小组，当然希望他们的作品都能更胜一筹。


    把别的分部比下去。


    姜末不是接受不了意见，她和谭辞最开始的合作，她也不是很待见谭辞。


    后来发现他真的有才华，也愿意虚心向他请教。


    但明面上相互学习可以，背地里对她指指点点。


    恕姜末不能接受。


    她站了起来，水笔掉到办公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裴瑾明也抬起了头，笑容凝置在脸上。


    姜末微微一笑：“经理，没有别的事我先去忙了，珍妮的建议您慢慢欣赏。”


    裴瑾明不高兴道：“让你学习一下，有什么不好，你这么固执，能创作出好的作品吗......”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重重地拍了两下桌子：“还有，现在已经有人反应，说你和peter暧昧不清。如果现在不是到了创作的后期，我都打算把你们两个分开。”


    前面的话姜末可以当耳边风，当后面一句她着实忍不了。


    她双手撑在桌子上，嘴角落平：“我和peter怎么了？谁在背后反应？让她直接来找我。”


    “你你你，姜末，我只是好心警告你，公司最反对男女关系，你一向表现优异，别因为这个犯错。”裴瑾明气得直拍桌子，狠狠地瞪着姜末。


    她立起身体，突然就觉得无聊。


    说这话的人已经很无聊了，她若是再呛声岂不是更无聊。


    “第一，我和peter只是同事关系；第二，我不可能换人，peter也不会愿意......”


    姜末声音戛然而目。


    说不定，谭辞愿意呢？


    谁知道呢？


    她抿了下唇，完全没给裴瑾明面子，转身踩着高跟鞋就往外走。


    “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


    后面的话姜末听了个模糊。


    因为她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本来电梯停在了二十一层，但姜末往里面看了一眼，果断弃了，又奔向了楼梯间。


    从楼上下来，出了楼梯间的大门，姜末看到向浩辰从办公室里气冲冲地走出来。


    本来精神熠熠的男子现在西服领带都是歪的，一整个颓废。


    两个人撞在一起，不得不抬起头。


    向浩辰看见美末，神情尴尬，脸色阵阵难堪。


    姜末对他颌了下头，越过他想离开。


    “姜组长。”


    姜末转头。


    三十多岁的男子，面色颓废，头发都秃了大半。


    向浩辰脸上一阵纠结，他转过身，双肩一垮：“其实我现在倒是希望你们组能赢。”


    向浩辰是四组的组长，现在和珍妮在一组。


    姜末看他一会儿：“向组长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看他的样子，像只斗败的公鸡，早就丧失了斗志。


    大赛之前，最忌丧志。


    不用他说，姜末都觉得他赢不了。


    向浩辰双手耙了下头发，显得烦躁：“那个珍妮，在组里颐指气使，谁的话都不听，裴瑾明还向着她讲话，说她是国外留学回来的，经验丰富，弄得我们组现在有气不敢出。”


    “所有的设计都是她一个人在做，谁的作品她也看不上。你说这要怎么比？”


    姜末抿唇一笑，不置可否。


    别人的事她管不了，也不想管。


    向浩辰看着姜末，双眼闪烁着光芒：“我现在倒是愿意和姜组长一起，我们都是国内的设计理念，应该会合拍。”


    姜末一笑：“现在已经是后期了，没办法调组了，而且我和peter的配合还不错，你可以试着跟珍妮沟通一下，或许会有效果。”


    向浩辰哑言失笑：“跟她沟通，她能听得进去才怪。”


    向浩辰又向姜末吐槽了一会儿，两个人方才各自离开。


    姜末回到办公室。


    发现窗外的天气斗转直下，刚才在裴瑾明办公室时还艳阳高照。这会儿乌云滚滚，一会儿铁定有一场大雨。


    金金和大V正在讨论晚上怎么回家的问题，大家都望着窗外叹气。


    姜末把目光转到谭辞身上。


    从进门的角度看过去，被搬走的花盆正好在他旁边，他好像被鲜花簇拥，好像一朵花骨朵。


    刚才的阴霾一扫而光，她哧地一声笑了出来。


    “姜末姐，你笑什么？”金金奇怪地看她一眼。


    “刚看见四组组长聊了会天。”姜末淡淡一笑。


    “聊什么了这么开心？”金金左右搞不明白，什么事能笑的这么开心。


    姜末：“......”


    姜末：“就，明星的八卦。”


    金金：“向组长能跟你聊明星的八卦？”


    小姑娘惊了。


    姜末：“......”


    金金一惊，谭辞转过头。


    姜末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他桃花眼一眯，宽厚的背脊向前一倾，一只手托住自己的下巴：“裴经理跟你说什么了，高兴成这样？”


    外面果然响起了一道闷雷。


    姜末看了眼窗外，端起水杯润了润喉。


    她双腿向后并拢，高跟鞋的鞋尖抵在椅子角上。


    她笑叹口气，七分认真三分调笑道：“裴经理警告我，让我离你远点。”


    谭辞挑了下眉，身体向后一倚，双手环胸，一副不太正经地笑：“离我远点？”


    “他想让我们调组。”


    姜末水亮的眸浅笑，仿佛透出试探：“但考虑在创作后期，所以又否定了。”


    “调组？”


    谭辞眉心拧上了一个浅浅的疙瘩：“他想让你和谁一组？”


    “不知道，或许向组长吧，我们都是国内的设计师，设计理念也一样。”


    姜末喝了口水，避开了谭辞审视的目光。


    “所以他想让我和珍妮一组？”


    “他没说。”


    这次谭辞没有讲话，他转回了椅子，目光投向电脑。


    留给姜末一头利落的短发。


    姜末撇了下唇，不回答就不回答。


    大V又拿着手机跑到谭辞身边，一脸谄媚：“帮帮忙呗，我想冲星钻。”


    以往谭辞都会乐于帮忙，但今天——


    他戳了下大V的脑袋：“工作时间，学人家摸鱼？”


    大V一脸懵逼，哦了一声，委委屈屈地坐了回去。


    不倒翁和金金对视一眼，对大V小声道：“老大生气了，你撞枪口上了。”


    大V挠了挠头。


    他没惹他呀，怎么就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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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姜末打开图纸，注意力马上投入进去。


    旁边的热水杯还氲氤着热气。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没有打热水，这热水是谁帮她打的？


    快到下班时间，外面的雨瓢泼而至，下到了雨帘，一时间就看不见人了。


    姜末收拾着东西，手机震了一下。


    姜微：【姜末组，乔治今晚约我吃饭。】


    姜末捧着手机想了想。


    如果按照那本书所教的，进展实在太慢了。


    现在是时候反扑了。


    姜末：【记得别带伞，最好淋成落汤鸡，让他把伞借给你。】


    手指在健盘上停留一会儿，她继续打。


    姜末：【伞中对视，很浪漫。】


    消息发送出去，姜末抿着唇笑了一下。


    她把手机放到桌子上，起身去了趟卫生间。


    谭辞转过身。


    姜末的手机放在书桌边上，从他的角落看过去马上就要掉了。


    他起身过去，把她的手机扶正。


    目光一瞥，正好看到最后一句话。


    办公室外，姜末已经换好了衣服。


    谭辞把手机放回桌子上，撩开眼：“你手机要掉了。”


    “哦，谢谢。”手机已经锁屏，姜末也没有徐意。


    墙上的表敲响了六点下班的钟声，姜末收拾东西离开。


    外面的雨挡住了所有行人的脚步，大地遍开独朵莲。


    就算在雨中的人也是行色匆匆。


    办公大楼门口，拥堵着许多人。


    雨太大，有伞也走不出去。


    姜末不想在这里逗留，已经抱定了落汤鸡的决心。


    她撑开伞。


    啪嗒！


    伞又折了！


    姜末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不是吧不是吧，现在某宝的东西这么差吗？


    这伞是她刚买的，一次都没用过。


    但事实就是如此，她的伞又折了。


    身后，传来了珍妮和谭辞的声音。


    “真是不好意思，我刚回国，这种雨天怕开车不安全，还要麻烦你送我。”


    “没事，顺路。”


    姜末一转头，正好看到谭辞和珍妮朝她这边走过来。


    她马上转开眼，目光左右一扫，她挺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会儿还没想好要不要打招呼。


    谭辞已经走到她面前，低头看了眼她的伞，微微蹙眉。


    珍妮笑道：“姜组长，你的伞坏了？”


    姜末当没听到，打开手机叫车。


    但这个时候能叫到才怪。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不想自己这么难堪。


    “这么大的雨，不好叫车，若不然你跟我们一起走吧，peter可以送我们。”


    珍妮语气友好，只是姜末听着这话好像女主人发出的邀请。


    若是谭辞说要送她，姜末绝无二话。


    但这话从珍妮嘴里说出来，让她胸口闷闷的。


    就算谭辞再邀请，她也、不、坐、他、的、车。


    “不顺路，她住城东，你住城西。”谭辞淡淡开口。


    姜末拼命呼吸，让自己尽量保持住面部表情不崩。


    不送就不送，需要多补充这一句吗？


    珍妮欢乐一笑：“是啊，那太远了。”


    “珍妮，你自己有车，等雨小点了还是自己回去了，我去送姜末。”


    姜末：“......”


    世界好像安静了。


    她听不到雨声，也听不到周围嘈杂的喧闹声。


    她慢慢转头看向谭辞。


    他向怔愣的珍妮颌了下头，然后走到她面前，若无其事地抬起眼：“走吧！”


    姜末完全僵住了，像个木乃伊，低着头，本能地跟在谭辞的身后。


    外面的雨咆哮般呼呼作响，车子的雨刷已经打开了最快的速度。


    可是车窗还是瞬间被大雨弥漫。


    谭辞开车技术不在话下，车子在雨中有如将士般骁勇。


    一路无话，到了姜末的小区，谭辞直接把车子开了进去。


    单元门前的台阶，车子停了下来。


    “到了。”


    “谢谢！”姜末道了谢，转身想下车。


    这一路上车里的气氛不是尴尬，而是紧张，好像鼙鼓在她心里敲。


    敲得她都快要窒息了。


    外面的雨很大，姜末一出来就用书包挡住了脑袋。


    “姜末！”


    谭辞叫住她，他从车里下来，撑开一把伞。


    纯黑色的伞绽放的瞬间，好像一个小小屋檐。


    他快速向她走过来。


    姜末的身上已经湿了，雨伞靠过来的同时，两个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谭辞低下头，目光漆黑：“拿着伞进去，别淋湿了。”


    姜末心跳很快，她抬手想握住伞，却莫名握到了他的手上。


    谭辞的手冰凉，触碰上去时，姜末却好像碰到了一团火。


    烫得她全身轻颤。


    谭辞没动，姜末不得不抬起眼看向他。


    他眼下一片阴影，衬得他墨黑的眼眸更加阴沉。


    他看着她，眼底滚着浓浓的情绪，像随时会爆发的火山。


    “这是你想要的吗？”


    “什么？”


    他上前一步，呼吸粗重且炙热。


    姜末身体一僵，目光停留在他的唇上。


    不过一指的距离，她都能看到他的唇薄削且颤抖。


    伞边的雨变小了，可是两个人的脚都湿透了。


    汽车的喇叭声打断了这窒息的瞬间，谭辞的车挡住了别人的路。


    他挺起背脊，目光依旧停在姜末脸上。


    她眨了下眼，迷乱的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无辜又纯良。


    他平静地伞交给她：“上去吧。”


    男子转身快速上了车，没有再回头看她。


    车子卷着雨雾驶出了小区，掀起阵阵雨帘。


    姜末刚回到家


    姜微的微信顶了进去。


    姜微：【姜末姐，他吻我了，这招真的有用，太浪漫了。】


    姜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