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起了吗？”秋草在房外轻轻敲门。


    沐雯缓缓睁开眼睛，有些迷茫地转了转眼珠，坐起身，看了一眼被褥，又抬起手臂看看自己的袖子，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哪里。


    沐雯理了理衣服，才道：“进来吧。”


    秋草推开门走了进来：“姑娘，五姑娘和二郎君来看您了，就在外间候着。”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为他们煮茶，我收拾一下就出去。”沐雯吩咐道。


    “是。”秋草又出去了。


    沐雯下了床榻，对着铜镜先理好自己的头发，简单梳洗一番，便开始思考。


    偌大的丞相府，郎君和姑娘一共七个，苏丞相的亲生子女只有五个。剩下的两个便是秋草方才说的二郎君苏寻和五姑娘苏栖落。他们是苏丞相庶弟苏漫的子女。苏漫出了意外去世，他们便被寄养在苏府，苏丞相对庶弟遗孤还算善待，让他们入了族谱，成了苏府郎君和姑娘，当做自己的孩子。


    在苏府不受重视，与沐雯倒有了些惺惺相惜之情。


    不过今年科举，苏寻进士及第，被封为翰林院编修，官虽不大，在苏府地位却明摆着不同了。


    沐雯思考片刻，出了屋子，外间一姑娘一郎君候着，他们见到沐雯，都拥了上来。


    只见那温婉少女用担忧的目光看着沐雯：“沐雯，你没事吧？今日在学堂没见到你，秋草匆匆忙忙跑来说你因病告假，回来才知你竟晕倒了，哥哥今日凑巧提前回府，我们便一起来看你。”


    那俊朗郎君微微皱眉：“落儿，你别拽着沐雯，她身子正虚弱着。”


    “哦哦，对，”苏栖落赶忙放开了扯着沐雯的手，道：“对不起，我都忘了，来，快快坐下，别站着。”说着忙引沐雯到一旁坐下。


    “五姐姐，我没事。”沐雯道。


    “来，喝茶。”苏栖落从秋草手中接过茶杯，递给沐雯。


    沐雯接过，道了声谢，小口小口地抿。


    正低下头，便看见苏栖落袖子里一个像钗子的东西露出半边。


    虽然沐雯很快转移了目光，但苏栖落还是注意到了，她将钗子拿出来，给沐雯看，是一只精美别致的金钗，钗上还镶着宝石。


    “这是在刚刚来的路上，碰上了六妹妹，六妹妹说送给我的。”苏栖落道。


    其实说送真的很礼貌了，苏羽溪的态度倒像是“赐”。


    当然苏栖落没说。


    沐雯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位六姐姐苏羽溪的形象，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也就猜到了。


    苏寻不太懂她们的弯弯绕绕，直截了当道：“落儿，你身上确实太素了，不若过几日上街买些女儿家的首饰吧，哥哥现在有俸禄，”又转头看向沐雯：“沐雯也去。”


    沐雯和苏栖落都是他的妹妹。


    “不用了不用了，二哥哥，沐雯不缺首饰。”沐雯忙拒绝。


    苏栖落也赶忙说：“哥哥，我现在这样挺好的，衣服首饰都够，我就喜欢穿的素一些，你不用给我钱。”


    苏寻是探花郎，可如今也不过是个翰林院正七品编修，来来往往正需要钱打点，怎么能把钱浪费在她身上。


    苏寻没再说什么。


    几人陷入一阵沉默，沐雯看着钗子，突然开口：“这是六姐姐送的吗？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苏栖落听了，也仔细瞧着钗子：“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也觉得有点……”


    话音未落，两人皆是灵光一现，异口同声道：“大姐姐。”


    “什么意思？”苏寻不解其意。


    “这钗子大姐姐戴过，这是大姐姐的东西。”苏栖落跟他解释。


    苏寻越发奇怪：“如何看出来的？”


    “你个男子如何能理解我们女儿家对这些东西的在意，大姐姐当时戴着这支钗子的时候可真漂亮啊。”苏栖落赞叹道。


    沐雯在一旁附和着点头。


    “这样啊。”苏寻倒是不在意被自家妹妹嘲笑。


    “既是大姐姐的东西，怎么会在六姐姐那里？”还被拿来送人，沐雯把最后一句话隐去了。


    苏栖落凝眉思索了一阵，道：“难道是因为今日学堂里的事？”


    “什么事？”沐雯好奇地问。


    “什么事？”苏寻纯粹就是应声。


    “今日你没去学堂，所以不知道，”苏栖落看了看周围，并不理哥哥，而是和沐雯道：“余三妹妹新得了件漂亮的首饰，钟家二姐姐不过提了一下，六妹妹就不高兴了。”


    “不高兴？”苏寻迷惑地眨眨眼，实在不懂女孩子的思路。


    “然后呢？”沐雯问。


    “然后六妹妹就说大姐姐才有真正好看的首饰，说她明日就戴去给她们看看。”苏栖落道。


    沐雯还未说什么，苏栖落突然“呀”了一声。


    “怎么了？”


    “没，就是，六妹妹拿着一匣子的首饰……”苏栖落怔然道。


    沐雯先吃惊一下，马上道：“这么多？”


    苏栖落有些艰难地点头：“难怪谢五妹妹反应这么大。”


    “谢五妹妹？”沐雯想了想，知道苏栖落说的是谢御史的独女谢樱。


    谢五姑娘与大姐姐的关系很好。所以听六姐姐明目张胆地说要去拿人家的首饰，脾气不太好的谢五姑娘一定是与她吵了一架。


    如果明日六姐姐戴着那些首饰去了学堂的话，一定又有一场冲突了。


    “那现在怎么办？这钗子，我要不要给大姐姐还回去？”苏栖落进退两难，求助于沐雯。


    “还回去吧，”沐雯道：“拿着别人的东西总归良心不安，大姐姐脾气好，想来不会怪五姐姐。”


    苏栖落点头，沐雯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那好，一会儿我寻个机会到烟凝院去一趟。”


    两个妹妹三言两语决定好，苏寻也就不说什么了。


    就在这时，秋草走了进来，走到沐雯旁边道：“姑娘，大姑娘到慈安堂来了，现在在老夫人那里。”


    “呀，这么巧？”沐雯与苏栖落异口同声。


    秋草点头：“采荷姑娘还给姑娘送了许多补品。姑娘可要去见一见大姑娘？”


    “当然，”沐雯起身，苏栖落也道：“我也去。”


    慈安堂是苏老夫人的居所，沐雯自幼和祖母住在一起，住在慈安堂的一处偏院里。


    此时慈安堂的主院里，晨嫣正向老夫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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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问安。


    “祖母慈安，”晨嫣向老太太行了一礼。


    “嫣儿，快快来祖母身边坐。”老太太笑的眼睛眯起，朝晨嫣招了招手。


    晨嫣走上前，挨着老夫人坐下。


    老人家拉过晨嫣的手，轻轻拍着：“做公主伴读很累吧？帝王家都不好伺候，若是受不了，祖母让你父亲觍着脸去求一求圣上，以后都不去司学府了，多来陪陪祖母。”


    “祖母别担心，嫣儿一切都好，公主性子也很好，没有苛待嫣儿。”晨嫣认真地宽慰道。


    老人家盯着晨嫣瞧了半晌，才叹气：“你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心思重，太累。”


    晨嫣微微笑着，没有答话。


    老人家又拍了拍晨嫣的手，看着晨嫣，像是在回忆：“真是漂亮，和你娘像的很。当初你母亲年纪还小，见到我都欢喜，叫着‘姑姑，姑姑’，你舅舅那一代孩子多，都是喊‘姑母’的，就你母亲不怕生，所以啊，也是你母亲和我最亲……”


    一轮老调重弹，晨嫣含着笑，耐心倾听。


    “你母亲去的早，就留下你和你哥哥，你哥哥还任性，几年前说出去闯荡，到现在也没回来，人又找不到，你说他走之前怎么就不替我这个老太婆想一想呢……”说着说着，老人家竟掉了眼泪。


    “祖母莫伤心，”晨嫣拿出帕子替老人家拭去眼泪，宽慰道：“哥哥吉人天相，一定是会平安回来的。”


    “但愿如此啊。”老人家双手并拢，呈乞求上天状。


    “祖母，听闻七妹妹今日晕倒了，我去看看她吧……”晨嫣刚欲转移话题，却见话音刚落，沐雯三人已走进来。


    老人家破涕为笑：“瞧瞧你，刚说要去见你七妹妹，这就来了。”


    “祖母慈安，大姐姐妆安。”苏栖落与沐雯一同行礼问安。


    “祖母慈安，”苏寻向老人家行礼后，方才踌躇地对晨嫣道：“四妹妹妆安。”


    “二哥哥，五妹妹，七妹妹秋安。”晨嫣也回了一礼。


    几人同老人家聊了会天，便都请求告退了。


    苏栖落拉着沐雯追上晨嫣的脚步：“大姐姐。”


    晨嫣诧异转身：“两位妹妹有什么事情？”


    苏栖落忙把钗子拿出来，恭恭敬敬地还给晨嫣：“大姐姐，这是您的钗子吗？”


    晨嫣看见钗子，心思一转便知发生了何事，笑道：“这钗子不是我的，是六妹妹的。”


    苏栖落有些惊讶，还要再说什么，被沐雯拉住。


    “还有什么事情吗？”晨嫣问道。


    “没有了，大姐姐。”沐雯回答。


    等晨嫣离开，苏栖落才疑惑问：“沐雯，你拉住我做什么？钗子还没还给大姐姐呢。”


    “这钗子大姐姐不要了，”沐雯道：“五姐姐，你把它收好吧。”


    回烟凝院的路上，晨嫣稍稍有些恍惚，又一次听祖母提起那个因为分开太久，她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的哥哥。


    “姑娘可是思念大郎君？”采荷在一旁道：“大郎君正如姑娘所说，吉人天相，定会平安回来。”


    “回来？”晨嫣轻声道：“当初走的那般干脆，还回来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