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寒冬初霁

作品:《多情小姐无情郎

    “郎君莫非今夜要在外头站一整夜?”


    舜华早已换下了凤冠霞帔,只着一件轻薄的红纱衣,更衬得肤如凝脂。她面颊泛着红晕,气息微喘,身子似无骨,轻靠在床榻上等着外室久久不进来的男人。


    “郎君同我那日说好的事,难不成不作数了?”


    话落,阙凛走了进来,眼中藏着一些不易察觉的情绪。


    舜华笑了,逗弄他似乎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儿。初见时,她便发觉了。


    她坐在床前支着头欣赏他,莫名想从他的眼中瞧出些什么,只是离她很远的公子只一味盯着一侧的花烛,并不曾转过头来瞧她。


    叫她忆起去岁的一场大雪,车马难行,将他困在了玉琼楼。彼时她正在玉琼楼与人斗香,王知县家中对她“情根深种”的蠢儿子总是输她一头,赚他的银两似乎是件唾手可得之事。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总是很快叫人失望。那一日,她在余光中瞥见了一身素色长袍的玉面郎君。


    五官精致而不张扬,眉宇隐隐透着清冷之气,如被贬谪到凡世中的谪仙,不沾惹尘世的污糟。


    她信手点了一味香,博山炉中升起的丝丝缕缕香气四溢,味浓而醇厚,张扬而霸道,有硬朗之风,是掺有丁香、甘松和零陵香…的荀令香。


    阙凛果真转头朝她这处小阁望去。那是他初次遇见她。


    此香太过浓郁张扬,过于极致总是不免.流于媚俗,他并不喜。但转头瞥见熏此香的竟是个极其美艳张扬的姑娘,他心头流过一丝异样。


    此香倒真衬她。之后几次偶然相遇,她熏的香愈发热烈,绮靡。


    “郎君在想什么?”


    舜华的声音勾回了他的思绪,远处的烛火忽明忽暗,他忽觉心中隐隐有压不住的躁意,陌生极了。


    “没什么”他转过头来瞧了眼舜华,见她红盖头已掀,身上衣着单薄,又转头去瞧燃烧着的红烛,“你若是累了,就去歇息吧。”


    “呵!”舜华笑了,“我以为郎君今夜是为香谱而来,我怎好叫郎君白跑一趟。”


    她从枕下取出一个黑漆檀木小匣,置于阙凛眼皮下打开,一本泛黄小簿子映入眼帘。


    袁家世代制香,梁国中所开香料铺子,脂粉胭脂铺半数以上是袁氏产业。家族在子孙后代幼时便开始习技艺,炮制,配伍,和料…终至成年,在冠礼笄礼上燃起亲手配制的独门香,才算礼成。


    不过袁家子孙在习得众多或诡谲迷幻,或清淡幽然,或浓郁硬朗的香后,并不满足。只因袁家还有一种名为动骨香的秘香配方还藏在袁家的香阁中,一直不曾示人于眼前,据传此香可医死人肉白骨。


    袁老太爷当年曾去西域行商的路上偶救得一高僧,僧人为报老太爷大恩,掐算到他此去西域恐会丧命,交给老太爷一张香方,叫他务必配了日日带在身上。


    老太爷半信半疑,果不其然在载货回返时遇到一伙强盗,将老太爷及随从杀害。袁家闻得噩耗,自是伤心欲绝,花了百两银请走镖的镖师将老太爷的尸首背回来下葬,不料下葬之日,袁老太爷竟死而复生。


    此后,那张高僧所传香方便成为了袁家的秘方,任富贵高门之家出价几何,老太爷都不曾拿出。据传如今香方就写在袁氏家谱中。


    阙凛盯着那一方陈旧小册,半晌未言。他只知袁家世代制香业是传女不传男,女子制香,而儿郎们外出经商,各有分工。


    袁舜华是袁家第三代传人,可她在熙宁城的名声不算好,流言蜚语满天。娶她时,他并不确定香谱是否还存于她的手中,而今真正摆到眼前,饶是他也心下紧了一记。


    阙凛想要拿起香谱的手再伸出后又忽而退回去,“你…”


    他的目光移至舜华妩媚动人的面孔上,对视,“你想要什么?”


    舜华一愣,随即又笑起来,“当日在玉琼楼,我已经回答过郎君了。我心悦郎君,想要郎君娶我。”


    阙凛倏地退却一步,只因舜华向他靠的太近,叫他的心不受控制咚咚猛跳动,为何会如此,是因为此香吗……


    他声音变得有些僵、有些硬,一本正经道,“我并不好…至于娶你这件事,嫁我阙家其实是在委屈你。”


    “呵!”


    舜华眼中藏着一些不易察觉的调皮,逗弄着他,“可我觉得郎君十分的好,当日在玉琼楼,我便瞧上了郎君,因此我并不觉嫁给郎君是委屈,郎君可是后悔娶我了?”


    她兴致勃勃欣赏着他的神情,面上虽还一本正经淡定自若,可眼中的闪躲是再也藏不住,这便是阙家二郎。


    阙凛自幼聪慧过人,五岁便能识得万种香料,八岁便能将世间百种香调配的炉火纯青。不爱高官厚禄,也不通人情。世人传他冷漠无情,可舜华在见过了袁家众生相后,看透的是阙凛心底那颗纯净而不沾惹污浊的心,他与他们太不一样。


    抛却利益,单凭他这个人,她也是很喜欢的。


    “没有。”阙凛面上不自然说道。


    娶妻这事儿,他从不曾想过,亦是不甚明白。但既然娶了,他也坦然接受,左不过府中多了一个人。


    “郎君若是真想允诺我什么,就将这本香谱妥善收藏好,万不可示人眼前。”舜华多了些认真,同他道。


    阙凛思索片刻后,点头应下,“好。”


    说罢,他想去拿香谱,舜华却将黑漆匣子阖上了。


    阙凛目光有些不解,“你…还想要什么吗?”


    舜华余光轻瞥了眼朱红帷幔后熏起的暗香,缓缓朝着阙凛走来,丹蔻轻勾住玉面郎君腰间束着的白玉带,红唇轻启,嗓音柔软,“洞房花烛夜,郎君怎么只顾盯着香谱瞧呢。你何不也瞧一瞧我……”


    室内幽香弥漫,愈发浓烈,阙凛只觉身躯发紧喘不过气。他的眼底暗藏着压抑不住的情潮,哑着嗓问,“你…确定吗?”


    今夜你想要的…竟是这个?


    回应他的,是舜华踮起脚亲上他喉结的红唇,柔软得不像话。


    情欲的浪潮一旦开闸,就如同奔流不息的江海,再难抵挡,只能任由着被吞灭。


    舜华被抱起放在喜床上,身上压着的长躯死死桎梏着她。红纱帐放下,一室的旖旎风光尽藏,一层薄薄的纱衣被丢弃在外,紧接着是红袍,里衣、亵裤……


    舜华如同案板上的鱼儿,失了力气,任男人紧抱着作乱。


    她哑着嗓:“郎君,轻些。”


    “什么?”阙凛堪堪咬着牙停下。


    舜华眼眶充盈着泪,双手抓着他的大手,讨饶道,“郎君怜惜着些吧…”


    “好……”


    *


    翌日大早,双儿无精打采端着银盆侯在院子外。


    昨夜可累坏了她,一连换了三次水。姑爷还真是人不可貌相,瞧着冷情但在那档子事儿上,同其他男人一个德行。


    主屋的门开了,双儿及身后众丫鬟将头低低垂着忙走进去伺候洗漱。


    阙凛早已穿戴好站在穿衣镜前,仍旧是一身的素色白袍,面容清冷。自顾自洗漱后,余光不自然撇了眼刚被王嬷嬷拉起来的舜华,脸颊红扑扑的,眼中也是懵懵然,嘴里老大不乐意的嘟囔着累。


    他眼中闪过一丝尴尬。


    “时辰还早,不若再歇一歇。”


    舜华听后,果真又倒在床上,踏踏实实睡去。


    这可急得王嬷嬷“哎呦”一声,又将她拉起来,“娘子,新妇第一日敬茶问安,可不能迟,快起了吧。”


    在袁家时,她就打听过了阙府的情况。丫鬟婆子家丁多不胜数,族中年幼的子弟皆在阙府上私塾,国公爷虽已年老,但也在原配去世后,又新娶了继室,育有一女。府内人多眼杂,处处是嘴,袁家虽是商户,但也是当地有头有脸的。她们万不能行错一步,惹下闲话。


    袁舜华像个木偶娃娃般任由着几个丫鬟婆子馋着去洗漱,又坐在镜前抹粉涂脂,点唇梳妆。


    双儿的手很巧,很快盘好一个交心髻,在众多首饰中选了一只白玉兰簪子,往发髻上簪。


    “不好,换一个。”


    舜华瞧着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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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里一身红衣的自己,选了一支金钗簪上,“这支才相配,玉兰簪太素了。”


    镜中出现了阙凛的身影,他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视线落在了那只金钗上。


    “郎君觉得好看吗?”舜华看着镜子里的男人,故意问。


    阙凛很快移开了目光,视线不经意又扫过桌前的玉兰簪,轻咳一声,“你喜欢便戴着。”


    室内又静默了下来,只有丫鬟窸窸窣窣的声响。


    卯时三刻,阙凛带着舜华来到明祥堂。


    舜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座处处精致的院落,门外几个丫鬟婆子敛声屏气候着,终于里头有了响动,丫鬟婆子们陆陆续续进去。


    舜华在屋外站了半柱香,才被请了进去。


    国公爷及继室阙魏氏坐于高堂。


    舜华进来恭敬行礼问安,阙国公沉默接过茶无言,倒是阙魏氏面上带笑,嗓音柔和。她约莫三十出头,面如银盆,体态丰腴,显得极好亲近。


    热络的问舜华在府中可还习惯,不要想家,今后阙府便是她的家,有什么缺的尽管来明祥堂要。


    舜华点头应下,余光去瞧身旁沉默的阙凛,见他一副不关己事,沉默品茶的态度,又收回视线。


    她心想:不愧是亲生的,老子和儿举手投足都像是刻在骨子里的相似。这位阙国公爷不甚喜她,这个她自然是知道的,无非是她的家世他瞧不上眼,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迎进门。只是这阙凛是为何从一进门就只问了父亲安,对于他这个继母是半眼不瞧,视若无物。


    阙凛的母亲因病早亡,这一点倒是同她同病相怜,她的父母也都是病故。


    正想着,阙魏氏又拉着她的手笑道,“二哥儿是我们阙府独子,大姐儿前几年就嫁到了永平伯爵府去了,最小的三姐儿是我生的,现今才五岁。因此老爷对二哥儿是最寄予厚望的,惟愿你们夫妻能够互敬互爱,为阙家开枝散叶,日后能撑起阙家满族的荣耀。”


    舜华故作娇羞,垂下头答一声是。又听她继续道,“近些年来我时常觉着头痛,想着二哥儿何时娶了亲,好叫我将这中馈的担子卸下,不曾想一眨眼二哥儿就娶了亲,圆了我这心愿。”


    “既如此,就请大夫人将管家钥匙早日交出来,您也安心颐养天年了。”


    阙凛适当的插了句话,阙魏氏的神情忽而一僵,盯着他直瞧。


    “是,是该交给新妇了。”阙魏氏拍了两下舜华的手,“只是你们尚且年轻,不经事,我总有些担心…想着慢慢教你上手为好,我今日就叫账房将阙家的一些铺面田亩的账簿拿来叫你熟悉着,今后同我一起管。”


    舜华不动声色移开了手,一双狐狸眼中满是狡黠,笑着道,“婆母不必担心,我七岁便跟着祖父经商管账,这些个账簿难不倒我。婆母只管保重自己身体,少操劳为好,若累坏了婆母,岂非是儿媳的不是,郎君也定不想叫婆母受累。”


    阙魏氏沉默看着舜华,半晌后点了头,“也好,你们袁家世代经商,想来管账的本事不会差,那就叫管家配把钥匙来,你慢慢上手吧。有不懂的地儿,就差人来问我。”


    …


    从明祥堂出来,阙凛看了看日头,对着舜华道,“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你先回去吧。”


    舜华仰头望着他,笑意盈盈,“郎君安心去吧。”


    阙凛身形未动,似乎有话,但终是没有出口,转身去了书房。


    舜华握着手中的管家钥匙,轻轻摩挲着。身后的双儿喜道,“恭喜夫人,这么容易就拿到了管家钥匙。”


    “容易?”舜华收起管家钥匙,扬了扬唇,“未必吧。”


    新妇第二日向公婆请安,婆母就急着要将府内事务丢给她一半,好似烫手山芋,还真是少见。看来阙府的烂账恐怕比她想的还要棘手。


    阙魏氏和未曾出言的公公这是既想要她干活儿,有想把权利攥在手里,天下哪有这样的美事,她袁舜华也不是摆着看的。


    舜华轻扬唇,“把府里管事儿的仆从都召来,叫我认认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