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停下来了，你干的？”Sigma切片突然道。


    他问的是我。


    我点头。


    Sigma切片轻笑，即便被Theta切片拆成了只能躺在地上的狼狈模样，他也依旧从容：“我没有听到格外的动静，按照你的行为逻辑，让我猜猜，你告诉了他们你的真实身份？”


    Sigma切片问这些干什么？


    我有些犹疑，下意识地看了眼旁边的Theta切片，然后才点了一下头。


    “呵呵呵……你觉得，如果我死了，那些知道你身份的人会怎么想你？唯一的副官，尊敬的副官，和善的副官，却是杀害他唯一侍奉的主人的凶手……”


    我身体一僵。


    Theta切片：“你以为那些人还能活下去？”


    “如果是你出手的话自然不会，我们都是切片，都是半身，尽管互相攻讦，却也最了解互相。可是，你确定，我们这位懦弱的、到处播撒无用多余善心的小副官会这样做吗？会杀死那些无辜的，甚至崇敬着他的那些人吗？”


    Sigma切片的话犹如血淋淋的刺刀刺进我的心脏。


    我下意识地想起在船长室见过的那位莱尔副官，诚挚而对我抱有难以承受的热烈尊崇，还有那位寡言的瓦列里船长。


    诚然，他们都是无辜者。


    我捏紧放在身侧的手指，心中一片混乱。


    Sigma切片的声音穿过我耳旁嗡鸣的嘈杂，直直要扎进我柔软的心脏。


    “瞧瞧我说什么来着？”他略带着讥讽地笑：“Omega切片尽管极端自私自负，但他确是最完全继承了‘本体’的智慧的个体，可惜‘本体’暂且被虚幻且不理智的感情迷惑，以至于留下了最无用的东西在自己身边。”


    Sigma切片看向Theta切片：“从这点来看，我还得感谢你。多亏了你带走塔德纳，‘本体’才得以重新回返‘完美的状态’。我期待着那至臻完美一天的到来。”


    “当然会。”Theta切片如是说道。


    他俯视着以狼狈模样躺在地上的Sigma切片，然后，他转身，轻柔地牵着我的手举起。Theta切片将一柄尖刀放进我的掌心，正是我进门时差点被打中的那把。


    尖锐锋利的刀锋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我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推拒，却被Theta切片用力压着手指握紧。


    Theta切片将我推至身前，面对Sigma切片的位置，然后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俯身在我的耳边轻声引诱道：


    “我亲爱的爱人，将你手中的刀刃刺进他的命脉吧。”


    我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耳边的声音犹如森寒的恶魔之音。


    “我……我……”我头晕目眩，浑身颤抖：“我，我不知道……”


    “啊，忘记‘本体’从未向你展示过‘我们’的缺点了。”Theta切片轻笑：“不过没关系，我会教你。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即便是‘我们’何以得生，何以至死的隐秘。”


    Theta切片牵引着我，他带着我走进Sigma切片，在Sigma切片沉郁且讥讽的目光中他带着我蹲下，扶持我的手紧握尖刀，来到那正中胸口大洞靠右的位置。


    那是正常人心脏的位置。


    很难相信如多托雷一般的人会将自己切片的致命命脉掩埋在如此正常……不，对多托雷而言，“正常”才意味着“异常”。


    我深吸一口气，眼睛死死盯住尖刀的刀尖。


    我不敢去看Sigma切片，甚至不敢去想此刻拥在我背后的Theta切片是怎样的神情。


    尖刀刺进左胸的时候，像是刺进了一团铁里，金属摩擦的声音让我从“杀害一个人”的感觉中剥离出来。


    但不知是临终的反扑还是如何，在我努力将尖刀刺得更深的时候，Sigma切片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冰冷的、但是和人类一样的触感让我差点尖叫出声，那点“最起码我杀的不是一个人”的自欺欺人的幻觉顷刻被戳破。


    我听见笑声，近在咫尺。


    “愚蠢而懦弱……”


    我下意识想要松开刀，但Theta切片不让。他搭上我的手，按着我一点点用力，直到Sigma切片彻底报废，那碎掉了一般的机械眼也最终完全失去了光芒，只剩下抓住我手腕的那只手仍然紧锢。


    Theta切片抓着那只手，微微一用力，从手腕根部便分裂成两半掉落在地上，切面的机械零件清晰可见。


    他拉着我站起来。


    我有些恍惚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Sigma……死了？”


    “没错。是你亲手杀死的他，不用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


    “他……还会被恢复吗？就像……”我本来想到的是Theta切片被我报废的那次，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面前站着的就是Theta切片，似乎不太合适。


    于是大转了一个弯：“像……Omega切片……”


    “当然不会。即便切片也并非是完全无法被毁灭的，甚至，‘本体’一个小小的念头就能决定切片的完全死亡。”Theta切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除了这里，能从外以暴力进行完全摧毁的，便是心脏处的中枢。”


    他突然停顿了一下，又一步贴近我，我后退，但后腰已经抵在尖锐的桌角上，退无可退。


    Theta切片牵着我的手腕将我的手放在他的左胸口，与Sigma切片截然不同的温度烫得我连忙抽手挣扎，却被轻而易举地镇压。


    “其实就连我，也可以用相同的方法销毁。我并未改变这一点。”


    “你……您告诉我这个干什么……”


    Theta切片轻叹：“我与‘本体’是不同的，塔德纳。你不必害怕我，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一切，只要时机合适。就算是‘本体’也从未向你透露过的‘彻底销毁切片的方法’，我也向你毫无保留地托出，这是我的证明。”


    “而作为回报……”


    Theta切片伸手揽着我的后背将我压进怀里，我几乎被这巨大的力道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抬着我的头，微微俯身咬在我的唇上。


    面具尖锐的鸟嘴陷进我的皮肤里。


    我含糊地挣扎：“疼……”


    Theta切片短暂地松开我。他伸手取下鸟嘴面具，那熟悉的、与Sigma切片完完全全相似的红色机械独眼的结构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机械的独眼轻转，凝聚在我的身上，似乎要把我整个侵吞进去。


    “我还记得你说过，喜欢我这样完全地看着你。”


    我似乎的确说过……但当时其实只是为了安抚对异人的机械构造部分敏感的Theta切片，以及取得对方的偏爱。


    “我的‘视线’会一直落在你的身上，塔德纳。与之相对，我只需要你付出与之同等价值的‘你’的部分就可以了。”Theta切片的声音宛如仪式的颂唱。


    “你的身.体，你的自由，你的意志，会尽皆归于我所有。”


    亲吻似乎理所当然，我被拥在怀中，唇与唇相接，舌闯入口腔，无比熟练地纠缠、舔舐、吮吸。


    我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Theta切片喜欢这样的“掠夺”，就如他所言，喜欢我因呼吸不过来而泛红的脸，然后泪着一双眼扯着他的衣服乞求。他会“在他认为合适的点”结束这次的亲吻，温柔地抚慰我。


    如是，是他与多托雷不同的“温柔部分”。


    这场亲吻并没有持续太久，在我第二次扯着他的衣领向上，努力讨好地迎合口中的纠缠，希望能让Theta切片早点结束的时候，他松开我，温柔地将我凌乱的衣服整理好。


    尽管其实他的衣服比我更乱，全是刚才挣扎求饶间我扯的。


    我腿软的不行，抵着身后的桌子才能勉强站住。


    我见证Theta切片从Sigma切片的残躯内取出像是能源装置的东西。他毫不犹豫地碎开了Sigma切片一大半的身体，为了彻底销毁其中还完整的内部重要结构。


    对“另一个自己”也毫不手软，如同无数个经手的普通实验体一样。从这一点上，至少看得出来Theta切片的确源自多托雷，多托雷当时扯下Theta的头扔到我的怀里可是吓得我做了好几个月的噩梦，即便现在看见两个或以上数量的“多托雷”在一起出现，偶尔想起也会害怕。


    如果是我……


    换我来，我的确无法对“和自己一样的另一张脸”的人动手。如今想来，初与大大塔见面时出手想要杀掉大大塔的自己都无比陌生。


    人怎么可能对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不生出脆弱的同理心？更何况对方还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当然，除了多托雷。


    那家伙对自己能砍一刀，对切片也不赖，能砍十刀。


    我见证了一场灾厄，或者说一场“本该发生”的火灾。


    活在船上的莱尔和瓦列里见过我，也听我透露了我的身份，若是放任这样的人离开，对我的形象会造成影响。


    一旦他们将“我曾出现在这艘船”的事情透露。


    无论怎么看，让这群人因为“一场意外的火灾”逝世于这片水域中都是最好的结局。


    Theta切片便是如此打算。不过我觉得，他的目的可能只是为了延缓Sigma切片发生意外的消息被多托雷知道而已。


    “其实就算放任不管直接离开也没问题吧？”我努力地让自己保持平静的语气，确保不会被Theta切片觉察我的不对劲。


    “没有Sigma切片的命令，没有人会冒然闯入，自然也不会有人发现Sigma切片的死讯。不一定非要杀死所有人……”


    “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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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这些人可能会暴露你？”Theta切片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他又戴回了面具，所以说是“似笑非笑”，其实不过是嘴角微微上扬。


    我只是觉得Theta切片似乎因为我刚才的话里对这些愚人众和船员的不忍心而有些生气。


    “我想了想，毕竟我现在已经离开了主人，日后和您在一起的话……”我看到Theta切片的嘴角弧度似乎真实了一分：“应该就算暴露了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吧。”


    我补上后半句。


    Theta切片没有立刻回复我。


    我有些心惊地等待着。


    此刻我二人都脱离了伪装站在一楼甲板上，不停有士兵经过我们的时候行礼。


    尽管他们大多数都可能没认出我，但Theta切片站在身边，【博士】的身份就是最大的名牌，无人敢来质疑。


    我突然听到有一道脚步声接近了我们。


    “塔德纳大人，我们又见面了。”是莱尔的声音，他注意到我身边的Theta切片，脸上的笑容立刻压下去。


    “【博士】大人？！对不起，属下刚才没有注意到您在这里……”


    Theta切片上下打量了一眼莱尔。


    这位年轻的副官鬓角渗出许多汗来。


    我扯了扯Theta切片，看后者完全是一副不打算出声的样子，只能“越俎代庖”。


    “无妨，莱尔副官，【博士】大人并未怪罪你。”


    “是，多谢【博士】大人。”他恭谨地回复，甚至抽空自以为隐秘地给我递了个“感谢”的眼神。


    他大概以为是我帮他求了情了。


    我有些哭笑不得。


    “容属下揣测，既然【博士】大人与塔德纳大人在此，是否是因为敌人已经清除？”莱尔请示询问，分明是该从“自家上司”那儿得答案，却明显是在等我的回复。


    反倒像是尊敬我比尊崇“【博士】”还要深重。


    我下意识看了眼Theta切片。后者兴味盎然，冲我扬了扬下巴。


    我：“……”


    Theta切片又在看热闹。


    我只能“替Theta切片回答”。


    “敌人……已经被【博士】大人清除，危机已经解除了，可以通知降低戒备等级了。”


    莱尔兴奋地看着我：“不愧是【博士】大人和塔德纳大人！”


    “……”


    倒是最起码看眼Theta切片再拍马屁啊！


    “那么属下是否可以通知恢复船只航行速度了？”


    我无力地摆摆手：“可以。你去通知下去吧。”


    “好！”


    莱尔掩饰着喜悦地就要去通知。


    “等等。”Theta切片突然出声。


    莱尔停下脚步，深深低着头，不敢接触Theta切片的视线，等待Theta切片下令。


    Theta切片见此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你似乎很喜欢我的塔德纳副官？不如把你调到塔德纳副官的手下？只是恐怕职位会低上一些。”


    “真的可以吗？”莱尔晕乎乎地抬头，他的惊喜和兴奋甚至难以掩饰。


    我赶紧拦在Theta切片和莱尔中间。


    “这么大的事情，需要从长计议。更何况这是您的副官，调走之后您身边岂不是没人可用了？”


    “怎么会？”Theta切片笑道：“我的副官明明是你。”


    他盯着我。


    我悚然，才反应过来莱尔是Sigma切片的副官，面前的人是Theta切片，他不过是想逗我，欣赏我焦急弥补的样子。


    莱尔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劲，他大概可能还会觉得今天的【博士】大人比起往日的面对起来似乎要更加轻松一点，或者他已然被“能够来到我手下工作”的消息开心得昏了头，只顾我这边点头同意，半分多余的心神也没法分给“自家上司”的异常上了。


    我挤出一个笑容，对莱尔的方向道：“等回至冬，如果情况允许，你到时候还愿意的话或许可以。不过在回到至冬之前，当然还是要做好本职工作。”


    莱尔的激情倒是没有半分褪色。


    “是，塔德纳大人！”


    等到莱尔离开，我听到Theta切片犹如感叹的声音。


    “塔德纳总是对这些外人格外宽容怜悯，对我这个‘内人’倒是冷漠疏远。”


    “……别开玩笑了，Theta大人。”我几乎要麻木了：“容我提醒您，‘内人’在璃月文化里可是‘妻子’的意思，难不成您要当我的‘妻子’不成？”


    Theta切片笑：“有何不可？”


    我浑身一激灵，惊悚地看着Theta切片。


    哪有这么高这么壮的“妻子”？Theta切片为了上我已经开始不择手段、忍辱负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