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塞塔蕾约定好的时间很快到临，大大塔在城外随便找了一处地方歇息一晚，直到第二天白天的时候进入须弥城。


    他没有回去，自然也没有再试图联系塔德纳或者确认塔德纳现在的情况如何。


    毕竟，情况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被多托雷关在身边，完全失去自由甚至是自主都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与其回去一趟再发现留下来的记忆越来越少，倒不如先关注手头上的事。


    关于逃离的计划，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一旦失败，无论是他，还是作为本体的塔德纳，面临的后果都会相当糟糕。


    大大塔想到这里，不由得烦恼起来。


    他驻足在一个贩卖匕首的小摊前，耳边是摊贩喋喋不休介绍商品的声音。


    “这位顾客，一看你就是识货的人啊！不如来看看本店新上的货物，这款匕首可是请了全须弥最有名的设计师来设计外形，刀柄部分的花纹参考了须弥的地标建筑智慧宫，而刀身更是由稻妻的锻造大师亲手锻造，选用百炼的精钢，无论是硬度还是锋利度都是本店最卓越的！客人要不要看看？”


    大大塔按着摊贩的介绍去看那柄匕首。确实是用料精细足量的好货，花纹细节精致，色彩丰富，看得出来设计师本人的卓越才华。


    至于锻造工艺，大大塔不懂这些，塔德纳的记忆里也没有关于这些的内容。


    但无论如何，既然能被拿出来大肆夸赞的话，应该不会太差吧。


    大大塔看向摊贩，轻声询问：“这把匕首多少钱？”


    “哎哟，这位尊贵的客人，您可太有眼光了。本店最好的匕首，不要八千八，不要八百八，只要八十八万摩拉！八十八万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您现在购入，本人还能承诺一个月内损坏直接全额退款！”


    商贩推销的惯用伎俩。


    大大塔倒不至于被这样的手段哄得晕头转向，只是他看了一圈，这把匕首确实是几家店里最好的一把，只不过，价格也是最贵的一把就是了。


    如今身无分文其实只是无聊逛逛的大大塔：“……”


    八十八万摩拉，把他卖了都不够。


    “太贵了。”大大塔皱眉，转身准备离开。


    “诶，您别先记着走啊！价格好商量，都好商量！”摊主拉住大大塔的袖子，用力往回拽：“这样，相聚一起实属不易，都是缘分，我就给您抹个零，八十万摩拉，您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大大塔面无表情。


    就算加个小数点大大塔现在也买不起。


    “哎呀，您别急嘛！这样，我给您打个九折，不，八折，您看怎么样？只需要六十四万摩拉就能拿下这样的绝世好匕首，错过了这店可就再没这村了，要抓紧机会啊！”


    大大塔想离开，但摊主抓住他袖子的力度大到让人无法想象。大大塔试了第一次，毫无变化，又深吸一口气使劲儿拽了第二次，依然分毫不动。


    “你……放开我，我买不起这个，你别拽着我不放手啊。”


    “您再考虑考虑呢？我再给您抹个零！六十万摩拉！怎么样？真的不能再少了啊，顾客您再看一眼，这把匕首质量和设计都真的很好啊！”


    “不是抹不抹零的问题啊！你就算少一个零我也掏不出来这笔钱啊！”


    就在大大塔被摊主无限纠缠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对于此刻的大大塔而言，宛如神兵天降一般。


    “嗯？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旅行者看着和摊主宛若在拔河一般争夺着那截可怜的衣袖的大大塔，问道。


    “一点！意外！而已！”大大塔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才把自己的衣袖抢回来。


    他猛地退后几步到旅行者的身后：“救一下！旅行者！”


    旅行者无奈地看着被逼迫得慌张逃窜的大大塔。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大大塔如此慌张的样子，当然，他也几乎从未看见过塔德纳被逼迫成如此地步的样子，而对象竟然只是一个普通的贩卖匕首的小摊主。


    “你想买匕首？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打算？”


    旅行者看了一眼摊主。摊主见两人认识，旅行者看起来也不像可以随意招惹的人物，才把大大塔放了开来。


    大大塔夺回自己凄惨的衣袖，拍拍上面的褶皱。


    “谢了。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想着买一把防身，以备不时之需。”


    “我记得你不是能用元素力……”旅行者说着才想起来眼前的人是塔德纳的第二人格，猜测道：“难道不同的人格能够使用的能力也不同？”


    一幅完全了解的样子。


    大大塔：“……”


    “怎么可能是那么离谱的理由？”他摊开手，向面前的少女展示了一下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只是没有媒介而已。我可是个没有神之眼的普通人。说到底，到时候还得仰仗英明神武的旅行者大人，可要多保护保护我这个身无寸铁的柔弱普通人啊。”


    旅行者无奈地看着大大塔。


    求保护什么的当然只是大大塔的随口一说，从旅行者的脸上看到意料之中的表情后，大大塔心满意足。


    “好了，英明神武的旅行者大人，我们该离开了。说起来，你身边那个很吵的白色气球呢？”


    “……派蒙并不是什么白色气球……”对于本质上同样也是“塔德纳”的大大塔，旅行者常感到无力，“说起来，你不打算买下那柄匕首吗？我看你看了好几眼。”


    大大塔沉默两秒。


    大大塔唰地一下双手搭上旅行者的肩膀低头，面色严肃。


    旅行者被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


    大大塔声音低沉，像是在诉说什么与生命等重的重要事项一样。


    “因为我，没有钱！”


    掷地有声的六个字砸在旅行者头上。


    “啊？！”旅行者一瞬间怀疑自己是耳朵出问题听错了。


    “所以说，你除了给我的那个凭证之外你自己其实没钱？”


    “对的哦，一摩拉也没有。”


    “那我把凭证还给你……”


    “不要。”大大塔干脆地拒绝，甚至往后狂退了数十步，双手抬起警惕地看着旅行者，仿佛旅行者要掏出来的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当然，对于大大塔而言，那枚凭证或许连“可怕”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简直就是惊悚！


    一想到那枚凭证是被谁给的，还有当时说的那些奇怪的话。


    就算只是副人格，连精神体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你干嘛躲那么远……”旅行者简直要失去说话的欲望：“还没见过对摩拉避之不及的人。”


    “那不是‘钱’！那是可怕的卖身契！魔鬼的交易契书，不可名状的潘多拉魔盒！鬼知道用了里面的钱会发生什么？”


    “……那你还把它给我？”


    “你不一样。你又不是我，也不是名叫‘塔德纳’的倒霉蛋。”大大塔摊手。


    旅行者叹了口气。


    大大塔虽然没有恶意，但不知为何总让旅行者觉得与之相处起来比和塔德纳在一起时要累数十倍。


    大大塔既不会关心别人的想法，也不会让自己随时保持面对他人的友善态度。


    但是，偶尔与塔德纳在一起的时候，被过于尊重的态度会让旅行者觉得不自在，尽管她与塔德纳说起过类似的事情，但每次塔德纳都是表面上答应，其实依然保持原状。


    和大大塔相处起来就没有这种被“强制束之高阁”的别扭感了。


    虽然偶尔的大大塔真的会让人有一种想给他一拳让他好好学学说话的艺术的冲动。


    但是，更像活人了，不是吗？


    比塔德纳更自在，更无所顾忌地生活……


    最终的结果是：旅行者与摊主进行了一番砍价后拿下了那柄匕首送给大大塔。


    在旅行者将那柄砍完价之后仍然算得上是匕首中的卡萨扎莱宫的崭新匕首递给大大塔的时候，大大塔愣了一下。


    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旅行者其实是在给自己递东西，本能地以为自己的身后有其他人。但是转过身却空空如也。


    旅行者一看就知道大大塔在想什么。


    “别看了，是送给你的。当作是‘你’以前关照过我那么多次的回礼吧。或者，你也可以当作你自己买的，只是用的是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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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在我这里的钱。”


    “啊？给我的？讲真的其实没有必要了，我其实也不是很想要，如果是你送我的话，这份礼很大，其实就算不送礼我也会竭尽全力帮助你和小吉祥草王的计划成功的，不需要这些旁的东西……”


    大大塔盯着旅行者手里的盒子，已经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大脑像是被血液涌灌，热得什么都思考不了。


    “是因为是朋友。”旅行者打断大大塔。


    “啊……？”


    旅行者看着大大塔，又重复了一遍。


    “不是因为其他的，是因为我们是朋友。”


    大大塔蓦然沉默。


    他直勾勾地看着旅行者看了好久，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放弃了。


    他接过装着匕首的盒子转过身。


    “离晚上的时间还有一会儿，你准备去哪里？”


    被当作没听见了啊……


    旅行者在心里叹了口气。


    “我和派蒙准备在饭店吃午饭，派蒙已经先去占位置了。你要一起吗？”


    “不用了……”大大塔抿了抿唇，“我是说，我不用吃饭，就不过去当摆设了。那么，我们晚上再见吧。”


    说着，大大塔就分路离开，完全不给旅行者一分一秒的时间挽留。


    决绝的身影跟后面有人追他似的。


    意识到自己被当成了洪水猛兽的旅行者摇摇头，苦笑。


    “真是的……没想到塔德纳那样的人，副人格竟然会是这种性格。”


    ……


    先不谈旅行者那边如何，这边大大塔急急忙忙地逃了出来，直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才敢停下。


    “呼呼……消耗变大了，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连这么一小段路都这样狼狈……”


    大大塔背靠着墙，把抱着的盒子放出来，盖子滑落，露出里面雕刻精美的匕首，刀刃泛着凛冽的寒光。


    确实是一把很好的刀，即便最后是以三十万摩拉的价格成交完毕，也绝对是值得的。


    大大塔欣赏了一会儿，把匕首别进方便的地方后扔了盒子。


    可惜没有储物袋，没有办法装下盒子，一个精美异常的盒子留在身上实在是太突兀，也不便于行动。


    ……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夜幕如约降临，城内的不少店铺和摊贩也开始关店结束营业。


    大大塔早早侯在冒险家协会的门口，直到面带营业微笑的仿生人偶突然僵硬了一下，眼中的光芒熄灭又重新亮起。


    于是大大塔明白，到点了。


    “凯瑟琳”看向他，发出的声音却是与那张脸完全不同的。


    “晚上好。很高兴能够看见你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里。”


    大大塔嗤了一声：“这算什么问候？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不出现在这里还能出现在哪？”


    “你明明对另一个‘自己’的状态颇为在意，对于自己的‘身体’却疏漏甚多，也不放在心上。精神体出现在外界本来就是损耗极大的行为，而你又不愿回去修养。”


    年轻的神明轻而易举地看出副人格化形的皮囊下强压住的疲倦和损伤。


    大大塔想反驳，却在接触到神明泛着绿色微光的双眼时哑了火，低下头，半天挤出一句：


    “我有数。”


    纳西妲轻叹了口气。


    “没必要这样紧逼自己。就算是须弥的学者，面对棘手的课题也会给自己的大脑适当放个假。”


    大大塔没有回答，只是扭头远远看着另一个方向。


    得理不饶人，没理就装作没听见。


    倒像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这一点。


    纳西妲也对此无奈没辙。


    两个人保持这样的沉默很久，直到旅行者到来才打破了这样的僵持。


    站在另一边看着派蒙和纳西妲热情地打招呼，却在遇过他的时候给他扮了个鬼脸。


    大大塔忍不住笑了一声：“白色气球，不会做表情我可以去找支笔给你画一个。”


    “？？？什么白色气球？！你也太讨人厌了吧！我决定了！派蒙一定要给你取一个难听的绰号然后每天都用绰号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