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名心智正常的成年人应该拒绝迷信。


    什么占卜，什么恋爱运势，什么命中注定的人，全部都是假的，不过是摊主说出来哄骗客人的罢了。


    一定是这样！


    大大塔冷笑着走在一旁，一边走一边时不时发出阴冷的呵呵笑声。


    派蒙忧虑地看了大大塔一眼，悄悄地飞到旅行者身边，低声问道。


    “那个家伙……真的还正常吗？不会是因为打击太大疯掉了吧？”


    大大塔冷冷地出声：“我听得到哦，小派蒙。”


    “咦呃——什么嘛，原来你没有疯掉啊。”派蒙一幅松了口气的样子拍拍胸口：“吓死我了。你不知道你刚才那个样子有多可怕，神神叨叨的。”


    大大塔一脸冷漠：“再可怕，能有【博士】可怕？”


    “这可不好说……毕竟我们也没有真正意义上地见过那个执行官嘛……”派蒙说着，看到大大塔脸上的表情变得阴沉，又赶紧找补。


    “当然，毕竟是愚人众的第二席执行官，席位那么靠前，肯定是特别可怕的家伙！”


    大大塔从未想过自己某天还能被拿来和多托雷比较“谁更可怕”。


    他对派蒙的想法没什么兴趣，和塔德纳本人不一样，他没有和旅行者及派蒙打好关系成为朋友的打算，如今同行也只是因为纳西妲。


    为了实现最终的目的，他必须要如此做，如今只有神明的力量才可能让塔德纳脱离多托雷的掌控。


    他轻轻挑眼看了下派蒙，表情怪异两分。


    “不用这么着急，你们迟早会见到那个人的。”


    派蒙被大大塔吓了一下。旅行者稍稍往这侧挪动掩护主派蒙。


    大大塔没说什么，只是脸上的笑更加冷。


    占卜摊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乌龙罢了，一行人之后又去隔壁卖陶器的摊子同摊主阿金以及塞塔蕾常去的饭店的招待进行了交谈，结束后回到冒险家协会附近的公示牌下。


    “做了这么多，现在总该告诉我们您的伟大计划是什么了吧？尊敬的草神大人？”


    大大塔捏掐的腔调接收到了旅行者和派蒙谴责的目光。


    相比之下，纳西妲本人要更平淡的多。她似乎并不把大大塔这点幼稚的恶意放在心上，只是平静地看着大大塔。


    “既然是合作的话，至少要拿出合适的态度吧？毕竟我们现在是同伴。”


    大大塔轻呵了一声。


    “……”纳西妲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别忘了，现在只有我才能帮你实现你的愿望。”


    “你以此胁迫我？”


    “只是让我们之间的交流变得更加顺畅一点而已。我说过吧，现在在外面应该叫我什么？”


    “……”大大塔脸上的表情僵硬了许久，最终还是妥协下来。


    “纳西妲……”


    纳西妲满意地笑了一下。


    然后转头，对众人道。


    “我的计划其实很简单。想要让塞塔蕾帮助我们，就要让塞塔蕾明白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是不对的，塞塔蕾出身沙漠却因为贪恋这里的学术资源而助纣为虐，在她的心里，一直对沙漠怀有亏欠，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而正巧的是，如今镀金旅团正在到处疯狂传播赤王复活的消息。”


    旅行者：“纳西妲的意思是，利用赤王来给塞塔蕾施加压力？”


    “没错。刚才我们拜访的那三个人都是塞塔蕾信任的人，借用他们的身份，告诉塞塔蕾她的所作所为都是在背叛赤王，背叛沙漠的信仰，想必，塞塔蕾一定会动容。”


    “可是，”派蒙插嘴，“我们要怎么才能让刚才那三个人都按照我们的想法来啊？”


    “噗……”


    突兀的笑声出现。


    派蒙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道声音会是谁发出的。不用说，在场之中最讨厌、最不会说话的人，就是这个自称是“塔德纳”的第二人格却和塔德纳一点也不像的家伙。


    “你！你在笑什么？！”


    “抱歉抱歉，有点没忍住。”大大塔摊手：“我只是没想到你会问一个这么奇怪的问题。明明现成的答案就摆在面前不是吗？”


    “现成的答案……”


    旅行者有些看不下去了，站出来道：“是说的凯瑟琳吧？纳西妲能够附身凯瑟琳，自然也能用这个办法来附身其他人，只要控制被附身的人来策反塞塔蕾就可以了。”


    “没错。”纳西妲：“虽然不想侵占子民的意识，但现在也不得不这么做了。我会占领他们的意识，到时候，就由旅行者来说服塞塔蕾吧。”


    “诶？我，我吗？”旅行者很惊讶：“纳西妲也能直接控制吧，为何要多此一举……”


    纳西妲脸上的微笑消减下去许多，一路上都表现得聪明可靠的神明此刻方才显露出一点内心的疑惑，那即使是身为“智慧之神”也无法完全理解的领域。


    “我喜欢观察大家的生活，观察大家的样子，可是果然，我还是没有办法完全理解‘人’的思维和行动。”


    “是的哦……毕竟纳西妲扮演的凯瑟琳也不是很像呢。”派蒙道。


    纳西妲轻笑：“既然已经确定下来，准备工作完成，我们就等明天下午的正式行动了。旅行者和派蒙先回去早点休息吧。”


    旅行者点头。


    和旅行者说完话，纳西妲又转向在一旁无所事事悠哉游哉，一幅神游天外的大大塔。


    “明天下午我们在这里集合。你也回去休息，精神体出现在外界对你的消耗很大吧。”


    旅行者意外地看了一眼大大塔。


    大大塔侧靠着墙壁，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没多少变化。


    “不用，就这点程度……”


    “可不能因为不想让‘自己’担心就强撑着不回去哦，你自己的身体也很重要。”


    大大塔：“……”


    大大塔：“谁会闲的没事关心另一个‘自己’担不担心……”


    旅行者和派蒙缓缓转头，动作整齐，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大大塔。


    大大塔被两双眼睛的目光震慑了一下，想起来自己现在要维持和另一个“自己”是同一阵营的形象。


    计划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被旅行者怀疑，想要快点从多托雷那里逃出来还缺少不了这个“变数”的力量。


    大大塔扶额，屈辱地改口。


    “我会回去的，不过不是现在，我还有一点事情要办。”


    旅行者警惕地看他：“什么事？”


    “……我又不是去做坏事。”大大塔啧了一声，避开那点投射过来的怀疑。


    “一点准备工作而已，毕竟对手可是【博士】，我要留一点后手才行。”


    “你是觉得我们有可能会和【博士】本人对上吗？”纳西妲皱眉，“但是他应该不会知道我们的行动才对。”


    “谁知道呢，毕竟多托雷是个神经病，他的切片病的更重，一个比一个重量级。”大大塔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声，“就当我害怕吧，反正有备无患。”


    气氛稍微变得沉重。


    大大塔不再过多纠缠。


    他与几人简单告别，身形隐没在人群之中，很快便消失了踪迹。


    大大塔倒并不是危言耸听。纳西妲的计划确实很合理，策反塞塔蕾不仅能获得更多情报，也能有里应外合一举救出小草神的可能性。


    唯一的问题是，大大塔不太相信多托雷，或者说多托雷的那些切片会真的就这么毫无知觉。


    如今在须弥的可是好几个切片，更别提还有Omega切片。


    但大大塔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冒险帮草神获救，除去偶然遇到的草神，大大塔也想不到还有谁能够求助了。


    大大塔依靠着记忆里的地图在须弥城穿梭着。他要找的是一个商人，在须弥的灰暗面，只要有钱就什么都能买到的人。他需要为自己添置一些武器。


    不过在买东西前，大大塔还需要解决自己的资金问题。


    钱庄肯定不行，账户一旦被动用多托雷肯定会收到消息，而塔德纳自己虽然有几个后开的户头，但也都在多托雷的掌控范围之类。


    如此，就只能先找人“借”点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至少“自己”的人缘还挺好的。


    大大塔一边如此想着，一边往前走。


    他要去找的人，或者说，组织，北大陆的情报组织在须弥的分部。塔德纳与这个组织一向交好，私人名义上借一笔钱并不算难。


    那个组织，也是已经失踪的机械师所在的组织。


    精神体的内部流窜起许多记忆的洪流，包含着与那个一开始身体残缺毫无生气的孩子的初见，以及一年又一年见证一个少年成长为那个组织里了不起的一员，甚至是管理员之一的存在。


    现在估计也只有“他”还记得这些了吧。


    大大塔在心里嘲弄着。他无法像“另一个自己”一样对记忆里的人产生同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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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情，但他也知道，那个“自己”很珍视这些经历。


    珍视到即使早就知道自己的精神和灵魂早晚有一天会无法承受也无法割舍这些。


    可惜的是，另一个“自己”如今的记忆正在逐渐被消除。


    上次看的话，好像是只剩下三分之一的量了，更别提这其中还有数不清的和那个自大不干人事的混蛋相关的记忆。


    接待窗口，隐藏在一个小亭子后面跨过草丛的墙壁上。


    大大塔在附近看两眼，确定没人后钻进草丛，在青苔藤蔓遍布的墙壁上敲了几下，长短不一，声音多少，其中都有讲究。


    等待三秒钟后，一块人眼丝毫无法觉察出缝隙的砖块颤动，露出一个只有成人手掌大小的窗口出来。


    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但大大塔知道那里面有人，而且还正在看着自己。


    那眼神宛若野林的蛇一样，阴暗冰冷地凝聚在大大塔身上。


    大大塔不悦地皱眉，屈起指节敲敲墙壁。


    “怎么回事？连好一点的接待员都舍不得派了吗？我记得这里确实是须弥城而不是风蚀沙地吧？”


    那令大大塔感到不适的凝视稍微褪去几分。


    大大塔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像是刻意挤压喉咙发出的声音，不是很好听，但语调却带着轻盈的笑音。


    “抱歉抱歉。稍微体谅一下我吧，这位副官大人，我是刚来的新人，第一天上班呢。”


    特殊的会员会有独一无二的联络方式，大大塔也不意外对面直接认出了自己的身份。这也是他想看到的。


    作为回应，大大塔矜持地嗯了一声。


    他对一个龟缩在墙壁后面的狭小暗室里的接待员可没心情投以更多的在意。


    接待员语气温和：“请问副官大人需要什么服务呢？”


    “我需要一笔钱。须弥事毕我可以按照最高的利息还上，但需要现在立刻拿到。”


    “多少钱？”


    “两千万摩拉。”


    对面沉默。


    大大塔有点紧张起来，尽管他自己都说不出这股紧张出自于哪。冥冥之中大大塔总觉得像是和墙壁另一头的人牵连着。


    “我知道这不是笔小数目，但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应该知道我足以提出这样的交易。需要向上请示的话也可以，我可以在这里等你……”


    “不用。”那低沉的声音打断大大塔。


    “副官大人是我们的高级会员，当然不用这么麻烦的手续。只不过我可以问一下，您想拿这笔钱的目的是什么吗？”


    大大塔下意识地抗拒：“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东西。”


    语气冷下来。


    里面的人似乎愣了一下。


    但很快，那人轻笑了一声。从那声简短的笑声里，大大塔窥得一点熟悉感，却转瞬即逝，什么也抓不着。


    “我自然不是在干涉您的决定。只是，我想或许有一种可能，我能够更好地服务于您呢？”接待员低沉而缓慢地道。


    “无论是您需要的金钱，还是其他任何东西，我都可以带给您，副官大人。”


    大大塔头皮发麻。


    不知道为什么，那句“副官大人”从此人嘴中吐露而出，像是在齿舌间辗转许久，浸润湿透了才缓缓吐出，带着不舍和喜悦。


    幻觉吧……


    估计是精神体在外面逛久了受损了，竟然对一个此前从未见过的新人接待员有这种奇怪的联想。


    大大塔掐了一下自己的指尖，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一点。


    “不用，你只需要把钱给我……”


    “可是，如果我说，我知道您真正需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


    “请拿上这两样东西吧，副官大人。我肯定，您不会后悔的。”


    两样东西被一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快速地放在窗口处，大大塔拿起来，借着昏暗的月光，他得以看清楚那两样东西长什么样。


    一份是钱庄支取钱财的凭证，而另一份，则是一颗活灵活现的，拳头大小的机械心脏。


    大大塔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下头晕目眩，他看向墙面，那里已经被填平，哪里还有什么窗口？


    可恶！被这人跑了！


    大大塔愤愤地一拳砸在墙壁上，什么伤害都没有造成，只有指骨关节处被青苔蹭绿。


    实为精神体的青年拳头撑着墙壁弯下腰，身体止不住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