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卷三】
作品:《巫师的帷幕》 流亡的一行人收留了赫托,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从此便安全且有所依靠了。疾病是看不见的恶鬼,它隐藏于时间与空间的空隙中,为的只是将人拖入永无止境的哀歌。赫托反复落入病痛的坟茔,她饱受麻痒的折磨,她称火伤的创痂下有千百只虫蚁在啃食。为抵御这隐秘于皮肉下的恶鬼,赫托用手将自己的身躯抠弄得血肉模糊。她鲜血淋淋、伤痕累累,偏偏唯有如此她才能从这绝望的苦行中脱离。但之后,愈合的皮肉必将再次攀上麻痒,赫托只好重复这不间断的对自己的折磨——任何言语都无法描绘赫托所受的难,病痛在她的身上堆积如山。
在她第七次悬挂于皮开肉绽的高墙之上时[1],托卡尔丘克悲叹道:“如今能用的草药已经用尽了,此时已没有东西能再疗愈她破损的躯壳。若她无法扛过再次袭来的折磨,那她便只能以死亡逃离这绵延不断的痛苦了。”
但就在赫托的皮肉将凝出岩石般层叠且坚硬的血痂、那让人痛哭流涕的瘙痒要再次刺入她骨头的夜里,发眼皆白的死火山[2]从树下站了起来。她跪在坐立不安的赫托身旁,白色的长发如月色般笼罩着赫托。银器无言地递来了她的包,死火山在包中搜寻了片刻,并从中取出许些事物。她将寻到的物什拢在手中,同时喉中发出了许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声响,仿佛沉闷的风声。再摊开手时,死火山手中的物件便消失不见了。她默默地回到了自己先前所处的树下,而本来正恐惧着接下来会遭的罪的赫托则停下了自己的颤抖:在死火山摊开手掌后,赫托身上的感受便淡了。好似她一半的魂灵已脱离了肉身,正随风飘荡着受无形之物[3]的拥抱和洗刷。
那裹挟于掌中又消失的事物和悠远的嗡鸣声叫赫托感到熟悉,而权杖上端亮起的点点光亮则坚定地告诉她,死火山所行之举必是巫术。她前去质问死火山,但死火山未曾给她任何回应。死火山如一个既哑又盲且聋的人一般静静地坐着,仿佛早早死了。
得不到回答的赫托愈发焦躁,她甚至将那柄闪烁着莹莹光辉的尊贵权杖展示在死火山面前,试图以此从死火山喉咙中挤出些言语,但死火山一直无声地半阖着眼。反倒是被吵醒麦仙翁将赫托劈头盖脸地一顿骂,被训斥的赫托说不出话来,她只好躺回自己的衣服下,将自己扮做一具没有姓名的尸体[4]。
在身上的苦难终于被禁锢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后,赫托便不再重复那剖解自己的可怖行为。她身上的伤日益好了,脓水渐渐消失,痂也逐渐脱落。虽说疤痕长久地跟随着她,但至少她不再鲜血淋漓了。如此一来,一行人也终于能重新上路。赫托不知她们的终点是何处,她只是跟随着众人走着,一如远古的巫师行走于草木间[5]。
在流浪的半年间,赫托收集了观测术所需的材料,并在某个午后嚅嗫着施展出了巫术。在睁开眼的瞬间,赫托看见百合拾起了她未曾使用的材料们。百合以远比赫托要更为快速且精准的方式念诵着咒文,好像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当捡拾柴火的麦仙翁回来时,她看见的便是自己女儿正痛苦地捂着眼匍匐在地,而赫托担忧地搂着百合。赫托原想对百合说些什么,但当她看见惊疑不定的麦仙翁时,她的话语便消泯在了喉间。
麦仙翁坚信是赫托害了自己的女儿,她丢下枯枝,以蛮力将赫托压倒在地。她死死地扼住赫托的喉,怒火将她的面容烧得面目可憎。若非百合疾呼着赫托的姓名,恐怕赫托将就此死在麦仙翁手下。赫托在百合呼唤她的瞬间从愣怔的麦仙翁手下脱出,她看着百合红肿不堪的眼,紧接着她对人们喊道:“我需要布条,又或是树叶,什么都好,是能遮光的东西就好!”
歌室将一节腰带递给了赫托,这节腰带最终被箍在百合眼前。在为百合遮好光后,赫托狼狈地叮嘱她:“你暂时不得视光,哪怕是月光也会将你的眼灼伤[6]。”
托卡尔丘克拾起地上散发着光芒的权杖,她审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看到那属于赫托的手杖露出了不寻常的光亮后,麦仙翁重得了审判赫托的理由。她拎起赫托的衣口,称自己的女儿若落下一星半点的病根,那她必将七十七倍偿还给赫托。赫托试图为自己辩解,但恐惧叫她结舌杜口,麦仙翁便以为赫托讳莫如深。因此,麦仙翁激愤地威胁着赫托,在她的恐吓下,赫托抽泣着将往事道尽。她毫不隐瞒,或者说,无力对抗任何事物的赫托也不敢隐瞒。她泪如雨下,好像要这样用泪水将过去的火洗刷。赫托说,那每一缕燃起的黑烟都是典籍的哭嚎,它们的声声哀嚎则变成了如今我身上的重重罪孽。
听完了前因后果的众人哑口无言,众人不知如何反应,更不知如何安慰。最终,那年纪最小的百合选择以袒露自己罪孽的方式冲淡赫托的恶果,她对赫托说:“让我将过去说给你听,那从前的造就我如今的事。”
在百合将要讲述时,麦仙翁粗暴地打断了百合的话。在看到女儿未被布条遮蔽的剩下半张脸布满了惶恐后,麦仙翁才深呼吸两下并自我开解道:“我来说吧!总归这儿的人都知道我们的往事,再多一个人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但还是交给我来说吧。别再回忆往事了,甚至不要感受现在:百合,你要朝前看去。”
语罢,麦仙翁便开始讲述起她同百合的过去。这幼年时听从父亲安排、长大后依照父亲的意志嫁给一位农户的女人,她第一次拥有自己的想法是在知晓自己怀孕的瞬间。麦仙翁称,自她知晓自己的腹中裹藏着一个小小的生灵时,她便发誓,无论自己腹中的孩子有着怎样的身躯及灵魂,她都必将拥护其意志、并用自己的性命呵护对方,以不叫自己的孩子走向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麻木生活。
百合自小便与常人不同。她时常对着空空如也的角落说话,并专注于收集无用的干草和石块。她的父亲对此感到为难,在百合还年少时,他就急于将女儿出嫁,以保证自己无需为这个与众不同的孩子付出更多的心血。在几次无用的反对后,麦仙翁便清楚自己无法动摇丈夫的想法。终于,她决心不死不休,决心一了百了。麦仙翁对此毫不愧疚,她坚信自己的丈夫早已做好了准备,一如猎鹿的人必将死于鹿角下。为彻底打破囚禁着百合的牢笼,麦仙翁在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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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的饭中掺下毒草。她用麦仙翁毒死了自己的丈夫,她也因此无法再在任何的城邦和村庄中过活。人们用“用麦仙翁毒死丈夫的人”来称呼她,久而久之,麦仙翁便真的成了她的姓名了[7]。
带着女儿在丛林间流浪的麦仙翁后来遇上了银器、死火山、托卡尔丘克以及歌室,再之后,麦仙翁便带着百合一起跟随着银器流亡。而在漫长的故事道尽后,本来惊恐不已的赫托终于寻回了些神志。
这时银器宽慰赫托道:“如此,如此,你不必苛责自己。人人都是有罪的,又或者说,人只要行在这土地上一日便会有罪一日。毕竟若没有罪恶,便不存在正理。”
而正在此时,一声反驳传来,托卡尔丘克近乎肃穆地说道:“不,我无罪。”
托卡尔丘克如此说,话语间,她身披的裹尸布如有风在其中穿行般泛起了微波。在众人的寂静中,她握紧自己的裹尸布再次道:“我无罪。”
[1]高墙之上:银器认为,生者踏行于大地,而逝者的灵魂将游离于天空,高墙之上一词指的便是“灵魂游走于天空和大地间”的命悬一线之人。
[2]发眼皆白:若仅仅只有银器如此描写死火山,那此处的“白”或许是一种隐喻。但所有留存的史料均称死火山是浑身雪白之人,因此,在此的“白”必然不是一个象征,也并非指其皮肤白皙——这应当是在说明死火山的身躯遍布着超出常理的白色。
[3]无形之物:虽说后来许多巫师会将此处的无形之物解释为“巫神”,但由于银器在撰写此文时并不存在巫神的概念,因此此处所写的无形之物具有两种解释:其一是自然中所有难以描述的宏大事物,其二则是教宗意义上的唯一圣灵。
[4]没有姓名的尸体:奇怪的是,银器总是使用这般近乎可怖的用词来描述自己的所见所闻,再加之后来有人逝去时,只要还有余力,银器均会以极其肃穆且规整的方式对待她们的死亡,因此有不少后来的古典巫师都认为,银器幼年在教宗生活时应当担任着照顾逝者的职务。她为逝者摆花,为亡者歌唱,因此,死亡对于银器来说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而非什么不可直视的恐惧,也正因如此,用死亡描述人对银器来说如寻常人用花描述人一般正常。
[5]远古的巫师行走于草木间:通过此话人们可以得知,银器必然知晓过去杜鲁门和赫尔南迪斯家的历史。这句话在巫师的历史中具有极高的地位,它意味着,那些口口相传的如传说般的故事有事实可以佐证,更意味着巫师的历史远比法无的历史要古老许多。
[6]哪怕是月光也会将你的眼灼伤:若使用错误数量的材料施展观测术便会导致如此的后果。人世间所有的光亮都会以千百倍的亮度在巫师的眼中呈现,但好在这种错误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退。在此期间,只要错误施展巫术的巫师一直蒙着眼便能逃离暂时到来的折磨。
[7]麦仙翁便真的成了她的姓名了:这便是麦仙翁姓名的由来。由于银器未曾提起百合这一古怪姓名的由来,百合或许真的便是百合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