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凤冠霞帔
作品:《小可怜的猎物(穿书)》 天色微明,偏僻的庭院中草木枯黄凌乱。几根大红绸垂挂下来,没增添喜庆,倒是更显凄凉。
一阵寒风吹来,大红绸想放肆飞扬,可惜上头的结系得紧,它飞不出去。拍打在破旧的门窗上,沾了一片潮湿的寒霜。
寒风戏谑过喜绸,又肆无忌惮穿过敞开的木门,吹动华贵的凤冠霞帔。伏在妆台镜前的女子缓缓抬起头,纤细的手指抹掉嘴角干涸的血迹。
清毒丹味苦,她皱眉吞下去。
寒风扑在她精致的面颊上,吹干了泪痕。她抬手摸一下,哭花了的妆容像一团面糊红的白的混在一起。
四下逡巡,在昏暗的角落找到脸盆架,铜盆里的水凉透了。泼在脸上,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只一会儿,身子站不住了,嘴角又溢出一丝血,她撑着坐回妆台镜前,镜子里的少女面色苍白吓人。
疼痛在身体里汹涌蔓延,眼皮渐渐沉重。
这院子真安静,她枕着手臂只听得虚弱的呼吸,和无处不在的寒风。
闭上眼睛,新的记忆涌入。
如同做了一场梦,在梦里看一个小姑娘一点点长大。
从记事起便安安静静的,哭也小小声。母亲没了,母亲的嫁妆也没了,像个小包袱被丢到这个偏僻的破院子。
无人管无人问,磕磕绊绊长到十六岁,她那个唯利是图的父亲先是想将她送给御药房的太监,后来听说赵府要为病重的镇北将军冲喜,便把家中姑娘的八字都送去,她的也一并拿去凑数。
不承想,偏她的八字合上了。
那一夜她未曾入眠,生怕是场梦。
清早穿上赵家送来的凤冠霞帔,梳了高高的发髻,第一次涂脂抹粉,镜子里的模样漂亮又陌生,美得不真切。
一个丫鬟来贺喜她,她满心欢喜,这是第一个恭喜她的人。
喝完那丫鬟敬的茶没一会儿就疼得直不起腰,鲜红的血从嘴角溢出来,她看见那丫鬟心虚地跑了,难过地认了命,静静的在寒风中等待生命结束。
清毒丹的药效起了作用,瘦弱的女子缓缓直起身。
抹掉眼角的泪水,重新描了眉,抹上胭脂,唇上也点了口脂,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气色。
【姓名:秦秋漪】
【身份:恶毒女配的嫡姐】
【生命值:60】
【炮灰指数:五颗星】
【读取《少年将军的医师娘子》完毕】
男主赵南安入蜀地寻找神医林百草,入京医治他大哥的腿疾。
回京途中遇到山匪,赵南安与林神医的女儿——女主林芷兰,携手剿灭山匪,后朝夕相处,互生情愫。
回京后赵南安被封将军,领兵支援北境,立下赫赫战功。
林芷兰父亲医治好赵南安大哥的腿疾,被皇帝赐妙手神医的称号,二人在京中开了一家医馆谋生,因揭穿奸商贩卖假药材,而被恶毒女配和恶毒男配联手陷害。
最终,两人都冲突了重重困境,天下安定,有情人终成眷属。
……
天色渐明,第一缕晨曦照进来,窗户上随意贴的几张喜字也变得鲜亮。
秦秋漪绕着屋子走一圈,手指抚过老旧的门窗,摸过不甚绵软的被子,衣柜空荡,装着毒茶的杯子还缺了口……
她掐灭快要燃尽的蜡烛,望着烛泪一点一点凝固。
冰凉的手指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烛芯的热,她摊开双手,指腹上有道红痕,像是沾上的口脂,又像是血迹没洗干净。她不想去碰那盆冰冷的凉水,捡起掉在地上的红盖头,揉搓两下。
这院子小,院中只有一棵树。
三月了,老桃树还没发芽,枝丫光秃秃的。它结果的季节,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天不冷,水也不凉,吃一个桃子能顶一顿。不结果的时候,就借它的枝丫晒衣裳。
她拍拍它的树干,慵懒的老树在寒风中轻轻抖两下细长的枝丫,树下的野草也跟着动一动。
顽强的野草怎么也除不干净,后来就不管了,长高了剪下来,晒干垫在床褥里。一年又一年,竟也铺满了一床。
她抬起漂亮精致的绣鞋,点一点枯黄的叶子,以后可以疯长了。
寒风又吹起,长长的草叶子拂过她的鞋尖。柱子上垂挂的大红绸舞得更张扬,鼓起风拍打着门窗,不晓得它在给谁助威。
忽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乱糟糟一片,有的轻,有的重,许许多多,分不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不一会儿的工夫,乌泱泱许多人涌进这破旧的小院子,挤得狭窄的木门吱呀乱响。
这些人穿红的戴绿的,金钗闪闪,彩袖飘飘,一下子照亮了破败的小院子,张扬的大红绸的气势也被比了下去。
【卖假药材的奸商——秦父】
【恶毒女配——秦冬儿】
【恶毒女配——冯氏】
秦父四十几许,走在人群的最前头。人到中年身体发福,圆滚滚看起来忠厚但眼神精明,看见秦秋漪站在院子里,猛地刹住脚。
冯氏和秦冬儿也跟着停下。
木门窄小,他们这一停堵着了门,后头匆忙跟来的人来不及停的就撞上来。一波撞一波,痛呼声连连。本来就不结实的木门,吱吱呀呀响个不停,尖细的声音滑稽中带着点凄惨,像搁置许久的二胡拉了下弦。
秦秋漪静静望着他们,在人群中看见了那个毒害原身的丫鬟。
他们也望着她,望她身后是否有影子。
看不到的面带惊惶,看到的神色精彩,厌烦愤怒、失望恼恨、幸灾乐祸……还有瑟瑟发抖。
秦秋漪对那丫鬟轻轻弯起嘴角。
秦父伸出食指,恨恨指着她,“一大家子差点被你吓死!”
“父亲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秦秋漪下巴微抬,许是她的眼神过于沉静,又许是赵家显赫,连送来的凤冠霞帔都不怒自威。
秦父更多斥责的话卡住。
“这丫鬟怎的了,小脸惨白成这样?”
众人循着她的视线看去,记起刚才就是这丫鬟跑去前头说秦秋漪暴毙,吓得他们都赶了过来。
丫鬟被这么多人盯着,惶恐地向秦冬儿求救,被甩开后又救命稻草般跪下来求冯氏,哭喊道:“不关我的事,是二小姐让我——”
“闭嘴,不许说胡话!”冯氏脸色铁青,这点小事都能办砸,真是个饭桶。
秦冬儿手快,团起帕子塞进她口中,让仆妇把这个不中用的废物拖走。
她们母女二人这么紧张,倒让人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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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冯嫂子,冬丫头让这丫鬟干什么了?”
“不是说秋丫头人不行了么,这不好端端站这儿?”
“这是秋丫头住的院子?”
“真没看出来,冯氏平素里表面工夫做得极好。”
“肯定是个厉害的,不然别的小妾不扶,就扶她了呢。”
“秦孝生也不管管,让赵家人知道,还不得以为我们秦家是上不得台面的。”
“孝生做生意忙得很,肯定受冯氏蒙骗。”
“老话说有后娘就有后爹,他那么精明的人,要想管还管不了?”
七嘴八舌,越说越不像话。
冯氏慌张辩解,秦父涨红了脸。
这时,人群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拄着拐杖走出来,拐杖在石砖上重重敲两下。
早被风雨磋磨了许多年的石砖,经受不住沉重的敲打,裂开了一条裂缝,几个小碎块蹦到秦秋漪脚边。
老人上下看了看秦秋漪身上的凤冠霞帔,又看看秦父,眉头皱起来。再看看冯氏和秦冬儿,眉头皱得像褶子,一道一道的。
他拐杖敲下去的那一刻,人群就安静下来了。这会儿都等着他发话。
他站在秦父身前,拐杖指着跪在地上,双手抱着桃树声嘶力竭哭喊的丫鬟,“大喜的日子,哭哭啼啼不吉利,还不赶紧带下去。”
“快快带下去。”冯氏又点了两个仆妇。
秦冬儿见丫鬟还在挣扎,拔下簪子狠戳她手。
匆忙慌乱间,端庄的面具裂了,富家千金的仪态也丢了,粗野和恶毒从裂缝里跑出来些许,被晃眼灼热的阳光烫到,又慌里慌张撤回去。
老人眉头又皱起,秦父的脸色也沉下来。
他们直把冯氏和秦冬儿盯得脑袋沉下去,像个鹌鹑一动不敢动,然后又都去看秦秋漪。
晨曦下,她头上戴的金镶宝石花蝶凤冠耀眼华贵,听说是宫中女官赶制的。
这是秦家,与皇家天子最接近的一回。想一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老人枯井般的眼睛里浮起精光,看着秦秋漪的神色复杂,有一些陌生,有一些对待后辈的慈蔼,还有一些委以重任的严肃。
杂乱的如同这个破败的小院,看起来什么都有,归根结底又什么都没有。
他问:“丫鬟说你身子不适,可要紧?”
秦秋漪道:“些许不适,忍一忍就过去了。”
老人点点头,“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要保重身体,族里可就指望你了。”他从怀里摸索出一张银票,“五叔公给你添的嫁妆,别嫌少。”
“谢谢五叔公。”
在五叔公的眼神示意下,秦父也掏出银票,“进了赵家门,就要好生做人家的媳妇,孝顺婆婆,相夫教子,不可丢了我们秦家的脸面。”
三张五百两的银票整齐叠在一起,换来秦秋漪一个默默的点头。
这闷葫芦一样的性子,让秦父十分不喜。看在她这身凤冠霞帔上,才露出了个笑容。
众人也笑了,纷纷恭贺他,成为镇北将军的岳父。
在明媚的春光里,无人在意的大红喜绸飘来荡去裹住寒风,遮住了冯氏和秦冬儿恶毒的双眼。
秦秋漪弯了下嘴角,抬手扶一把漂亮的凤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