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瑶抬起头又感受着日光从微弱到强烈，时机要到了，她将咒诀转述给季势钦。


    此时结界内两人衣袂纠缠，小小的结界中卷起劲风，两人长发纠缠，仅仅瞬息之间，悬崖峭壁之间便换了个人，确切地说那是季势钦的地魂，他的魂魄被生生剖下替代了姬瑶。


    季势钦只觉得灵魂深处一片冰凉刺骨的寒意袭来，只是瞬间他的灵魂像是被切了一半，心里忽地透进了风飘进了雪，风雪逐渐填满了缺失的部分，又瞬间结成冰生生冻结了自己。


    换魂后姬瑶和季势钦剩下残破昏迷的地魂，快速消失在幻景，季势钦回头看着自己的地魂，竟然一时不知那模糊的影子究竟是谁，也忘了刚才的一切。


    幻境破除后玄阴宗从刚才的亭台楼阁又转眼变成废墟。


    一切像是从未发生一样。


    这诡异的场景，在舞世阅的眼里也仅仅是一瞬间，他揉了揉双眼，叹了口气，想是自己的思念太深，执念太重，才有了刚才的幻觉，他怏怏地垂下头，像是打了霜的枯草。


    就在这时，季势钦的蝶信寻上他，他才知道舞明初丢了，还是在季月阁丢的，在季月阁怎么会丢？只能是季月阁的人做的。


    当初他就劝爹娘，不要把小初嫁到扶风境，他们名声那么差，嫁过去没有好日子过，可是都不信他，都被黄金白银灵石糊住了双眼。


    连蘅玉那样的人在扶风境都过不好，小初怎么会过的好？


    世上钱财多如扶风境，可如今已是危境，世间精深法术抵不上玄阴宗，而如今已是废墟。


    这世间哪有繁荣可言，有的都是繁华陷阱。


    “相信我，我能救她。”


    姬瑶的声音从蝶信里传来，舞世阅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小初一定会没事的。


    只要有蘅玉在，一定会没事。


    舞世阅最后看了眼玄阴宗，转身往扶风景方向去了，蘅玉已深入危机，小初下落不明，他不能再游离于世间之外了。


    扶风境季月阁。


    季势钦回到季月阁，便忘了在玄阴宗发生的一切，他以为自己破了玄阴宗的幻境，才回到了季月阁。


    本想教训诱骗他的黑影，没想到再回来的时候他早已跑的无影无踪，果然和季惟元一路货色，只是不知他几次逃脱是不是有人在暗中相助。


    此时殿外的龙吟声不断，季势钦赶紧出去，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他才离开这么一会，姬瑶便伤的如此惨重，他一时间难以接受，此时姬瑶的实力应当在季惟元之上，更何况还有烛龙相助，怎么会如此之惨。


    季惟元早知季势钦的弑|父野心，他不是此时才知道的，是从季势钦母亲死后便知道的，一直留着他一是为自己供生，二是他永远无法手刃亲生父亲。


    这便是季月阁诅咒的可怕之处。


    他和他那个愚蠢的母亲一模一样，只认死理不懂的如何变通，更不懂得何为生存之道，只知道墨守成规旧习，死了便死了吧。


    “我儿难道还敢忤逆吗？”


    他不是第一次见季势钦忤逆了，那么多年他以为他的心性早已被磨灭了一些，没想到还是如此莽撞，让自己想放水都不行。


    “瑶瑶。”


    姬势钦没有管季惟元，他早已看淡，即使今日死便死了。


    可是姬瑶不行，她.....是自己把她拖入这番境地的。


    季势钦从血泊中扶起姬瑶，她虚弱至极，哪里还经得起摧残：“我们不报仇了，一起死好了。”


    季势钦知道，他无法杀了季惟元，可现在他也不想在继续苟活了。


    “舞明初被蟒蛇吞入腹中，季惟元不知哪里得来的法器，竟重伤我到如此地步。”


    姬瑶说完便呕出一滩血，而此时识海内的姬瑶闭目养身，她还在尝试突破仙宗二重境，可是身体内不知缺了什么，竟一直无法突破，可就在姬瑶遭受季惟元重击之下，她的身体忽然进入一团白雾，瞬间被识海吸入，识海里姬瑶便在那一瞬间突破了仙宗二重境。


    只是损伤过于惨重不知能否突破识海，她在等、在等一个机会。


    “还有....还有那些丢失的婴还早已被喂了地仙妖孽.....你杀了他了吗？”


    姬瑶破碎地躺在季势钦的怀里，一身的血，不知是她的血还是别的什么的血。


    季势钦看着姬瑶渴望的双眼，不敢直视，他不敢说他没有，他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消失的那段时间是做什么去了，他忽然想不起来了，他只能紧紧地抱着浑身是血的姬瑶，头埋在她的脖颈处哽咽着。


    “瑶瑶，你不应该遇到我的。”


    季势钦觉得自己无能极了，她不仅不应该遇到自己，自己更不应该诱导她认识自己。


    姬瑶的气息越来越弱了，呼吸逐渐凝重，季势钦的眼泪在眼眶闪着光，他害怕极了，上次阿娘走也是这样，也是这样......


    “你别哭......”


    季势钦听着她虚弱的声音便再也忍不住了，眼泪砸在她的眉尖，又随着眼窝滑落下去。


    姬瑶很少流泪，他的泪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好似在替姬瑶疼痛。


    “你放心好了。”


    季势钦轻轻地放下姬瑶，他想起很久之前，他在一片雪地里和沈青屿打架。


    沈青屿说：“季少侠的心事太重，出手总是杀气腾腾，反而让人拿住把柄。”


    那时候季势钦打不过他，总是想以暴力压制，以为只要自己不怕死就能打赢对方。


    两人在雪地里打了三天三夜，最后季势钦以胜之不武的方式赢了，沈青屿一个活了几百年的人，实在是不想跟小朋友打来打去，只是躺在雪地里任由季势钦捶打，直至认输被季少侠认可。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越让着你，你越暴力呢？”沈青屿被雪埋了几次后终于忍不住说了。


    “谁叫你让着我的？”季势钦赢得不正当他不高兴很。


    “赢这么重要啊？”沈清屿拂去自己一身的雪说。


    “当然重要。”不赢的话他要怎么替阿娘报仇，不报仇的他要怎么活下去。


    “想赢很简单啊，你打不过就找一个能打得过的人替你啊。”


    沈青屿说完这句话之后，季势钦的耳边的风像是静止了一样，他仿佛瞬间听到雪融化的声音，心跳动的声音，还有被冻树枝的僵硬咯吱声。


    对啊，他可以借刀杀人啊！


    从此季势钦双手沾满了血，他不在乎利用任何人，不在乎牺牲任何人，更不在乎任何人的命，那一切在他眼里都是值得利用的。


    可是这一次，他不想姬瑶死，他不想......


    他没有深想过自己为什么不想姬瑶死，可能是某一天，他走进树婆的树屋，听见符玉在教那些愚蠢的精怪学官话。


    在学的那句很美很美的诗，他现在还记在心里。


    那句诗支撑着他走了很远很远，渐渐地因为那句诗，他发现自己的目光总是寻找着谁的身影，很多时候也只有感受到她的气息才能心神安稳。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觉得自己被支配了，他不喜欢自己的情绪被干扰，于是总是躲着她，对她忽冷忽热，在冷与热之间来回交织。


    他真的有病，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真的病入膏肓了，即使他如此病态如此纠结，如此地不正常，那个身影依旧对他熟视无睹，也丝毫不在意他的存在。


    这样的态度更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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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陷入困境，在那个困境里他煎熬极了，花开了想到她，可想到她可能会喜欢就马上把花毁掉，毁掉了又想去找同样的花给她，于是又陷入悔恨的情绪中，就这样在无人知晓的困境里自己纠缠着自己，不肯放手。


    可当她需要自己的时候，他又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一副看不上她的样子，可心里却朝着她的方向看了几千几万次。


    该死的人从来不是别人，而是他。


    现在他已经决定了，自己早就该死了，活了这么久也是罪孽。


    季势钦闭上双眼，他早年学了学法术，可从未用过，如今都要死了，就用用吧。


    与此同时季月阁陷入一片黑暗中，狂风骤起卷起无数山石巨峰，一时间季月阁内哭喊声不断。


    “你这是要同归于尽？”季惟元大声喊道。


    季势钦不发一言，他早该死了，却活着如此之久。


    季势钦唤起黑色魔焰阵，此阵一开方圆几十里将寸草尽亡，他不信季惟元不死。


    他以命赌，他以命相博，赌季惟元必死无疑。


    “我儿真是出息了！”季惟元仰天长啸，他声音洪亮直入云霄，此时那条巨蟒从遥远的云从中挣脱烛龙的纠缠，来到季惟元身边。


    季惟元站在巨莽项顶，俯视着季势钦，那冷漠的眼神季势钦太熟悉了。


    他的阿娘他的大哥都是死在这样的眼神之下，他也曾死在这个眼神里，不过他又以阴暗扭曲形式苟活了许久，直到遇到姬瑶。


    他才知道他不能再躲了。


    烛龙随着巨蟒追随过来，它巨大的身躯从季势钦的身后飞跃而来，携季势钦御架云端，俯视季月阁的支离破碎和神魂逸散。


    “父亲，你一向知道我最怕死，可如今我不怕死了。”季势钦忽然觉得心里轻松了，他终于不再沉重。


    “你早该死了。”


    季势钦说完，便乘着烛龙顶着黑魔欲焰直击季惟元，他要他必死无疑。


    就在此时季惟元唤起天元禁域阵困住了季势钦，那天魔火未能烧到季惟元，反而吞噬了被困法阵的自己。


    季势钦知道便是如此，不管他废多大力气，永远干不过那古老的神罚诅咒。


    他无数次被自己的杀招困住，无数次在刺杀季惟元中奔溃扭曲。


    “我儿这么久，怎么还不懂？”


    此时烛龙看不下去，它挣脱出阵法，再次纠缠上季惟元和那条蟒蛇。


    “小小野蛇也配舞在老子面前。”


    季惟元用神龙杵便轻松打的烛龙不敢靠近。


    季惟元看着季势钦被困，思索了一会，眼里凶光一闪还是起了杀意，尽管他知道季势钦永远不能忤逆他，但他不想留了，该死的人还是死了好，总留着也是祸害。


    于是他手心凝起一把利刃，拂袖一甩便朝着季势钦的心脏飞去，就在此刻，姬瑶飞身而起，以身入局接住了那柄利刃。


    “还不是死的时候。”


    姬瑶抱着季势钦，背部早已被新血旧血染尽。


    宗门被灭那天她一身红衣死去，复活之后便自然的讨厌红色，而今死亡来临她的白衣竟然又被染红。


    她忽然想到，也许那时的蘅玉着红衣是掩饰着流失的血迹吧。


    自己今日流的血可太让蘅玉丢脸了。


    “瑶瑶.....”季势钦收起魔欲焰火，抱紧虚弱的姬瑶：“认识我，真的抱歉。”


    “认识你很倒霉，也是我命不好.....”姬瑶说完便没了生息。


    季势钦却久久地不肯放下她。


    他的耳边想起符玉教的那句诗。


    那句他听了心动很久的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