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崩塌的速度比龙耀祖预想的还要快。


    他躲在出租屋内，小口咀嚼着面包，兴奋地听隔壁屋情侣的争吵。


    “你怎么能把咱们最后的食物都吃了？”女人竭力压抑自己的委屈，“你太自私了！”


    男人不耐烦地大声，像是掩盖自己的心虚。


    “这是老子的房子，你住我的吃我的，我能忍你这么久是仁至义尽了，你收拾收拾滚蛋！”


    啪——


    只听到门用力摔开的声音后，传来隔壁男人的叹息。


    龙耀祖只觉得嘴里的面包嚼的更有滋味了，这样类似的对话每日不知要听多少遍，不是夫妻情侣之间你骂我怨，就是父母子女间你争我抢。


    在生存面前，人性的丑恶都会暴露得一览无余。


    想到这儿，他面有得色。


    对自己而言，这样的人越多反而是好事。人类好趋利避劣，自己才能以利诱之，一点一点占领这个城市。而且自己是半人半神，无人能与自己为敌，说不定有朝一日成为天下霸主也未可知。


    否则凭他这样的普通人如何能逆袭呢？


    起初他还为自己的心狠感到愧疚，现在想想，人类自诩“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智慧生物，而自己所做的，也不过是筛选出最适合活下来的那批人。


    现代社会管制严密，人类文明也更加克制，而自己略施手段，停电断网，阻碍通信，再封闭上层领导的心智，让他们像五岁孩童一样，不能判断是非，更不能出面决策。


    中层的领导官员做不了主，更不敢贸然出手，还有的带着大批物资和家人逃匿，在乡下别院过上了自给自足的生活。


    没了政府监管，才不过一个月，超市商场的物资被扫劫一空，连仓库往日积压许久的粮食也都高价卖出，如今粮食更是成了非卖品。于是对生存的渴求迫使越来越多的人要么回老家避难，要么铤而走险，游荡在城市中，形成团体。


    还有人仍在相信政府的到来，可是这里连警察都看不到了。


    再过些日子，这些人就会完全失去对国家的信任，失去对生活的希望时，到那时，自己就能站出来，带领大家找到新的庇护所，建立新的社会秩序，成为救世主了……


    “咚咚咚……”


    微弱的敲门声打乱龙耀祖的思绪。他把面包藏在身后，擦抹着嘴巴从猫眼看过去，原来是走廊尽头住的租户。


    龙耀祖认识她，前两日她丈夫出去后，一直没有回来。


    她的神情不安，焦急无措地搓着手，泪还在眼眶打转。


    “大哥，我知道您有吃的，求求您给我一点吧，我的孩子快饿死了，又没有水，我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求求您。等这段日子过去，怎么报答您都行……”


    这个蠢女人，她在门口这么说摆明着把自己当冤大头么？他要是开了门，指不定这楼上所有的租户全都向自己要吃的，搞不好还要抢呢！


    他不耐烦地走回沙发，将被子一盖，只当不在家没听见。


    等到屋外彻底没了哭声，他这才又拿起藏起的面包，小心撕下会发出声响的包装，大口继续吃起来。


    若是自己能出去躲一阵子就好了，奈何自己不能分身，就连施法也只能远程控制。现在想想，当个人还有这么多限制，也真是无趣。


    虽说人间对普通人而言没什么有趣的，可对大富大贵之人，那可是难得的享受！


    等他这一世潇洒快过过后，又该回天界无聊地修炼了。


    天界是好，可是就像每日饮的白水一样平淡，时间久了，也没什么新鲜。


    龙耀祖忍不住叹息：“若是人间没有因果就好喽。”


    那样，人间才是真正的桃花源了，谁还向往崇拜神仙呢？


    “呜呜呜……”窗外又响起阵阵微弱的哭声。


    龙耀祖向窗帘缝隙中看去，原来是刚才来求助的女人带着孩子在路边游荡，估计为了能一边寻找丈夫，一边乞讨些食物。


    “无趣。”他心想。


    吃饱之后，他又回到床上，为“明天”养精蓄锐。


    面容消瘦的女人正虚虚拉着五六岁的女孩，缓缓走向附近的派出所，祈祷有人能帮助自己。


    望着被砸烂大门的派出所，她心生绝望。


    这样的世道，也会饿死人吗？


    女人跪在地上掩面呜咽，怀中的女孩紧紧依靠着母亲，一言不发。


    女孩在突如其来的灾难中成长得格外迅速。在意识到她们面临的困境后，她天真的眼睛染上悲哀。


    “妈妈，不要哭了，这样就更没有力气了。”


    望着女儿，女人又振作起来。


    “妈妈不哭了，你放心，妈妈一定会找到吃的……”


    她靠着这口气挣扎着站起来，视线却被崭新的名牌鞋挡住去路。


    “别走哇？你们是不是想要吃的，我有啊。”


    女人抬起希翼的目光，见是婚后一直骚扰自己的混混后，瞬间蒙上一层阴翳。


    “你滚。”她颤抖地将女儿挡在身后，“你滚！”


    “呦，今时不同往日啦。”混混从兜里掏出块手掌大的面包，女人的肚子立刻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女人不自觉地吞咽唾液，双手克制着自己的冲动。


    “错过这村可没这店了，嘿嘿……”


    女人知道会发生什么，心一狠道：“我跟你睡，但你得先把吃的给我。”


    女孩小小的手拉住她，眼中恐惧。


    “TM的谁要你这老女人了！”混混的笑声格外刺耳。


    女人被羞辱得脸红，“那你想怎么样。”


    混混的视线绕过她，贪婪地打量着她身后怯生生的女孩。


    “哼哼，我这块面包可是想买也买不到的，怎么也得是个雏儿才够本……”


    啪——


    女人大喘着粗气，掌心发红，声音因愤怒而发颤着：“你个畜牲！”


    混混捂着火辣辣的脸，恼羞成怒：“好你个死婆娘敢打我？我饶不了你！”


    拳击像暴风雨般落在她的身上，女人无力还手，紧紧拥护着孩子。


    意识渐渐模糊，她感到怀中的孩子被强行拉走，她想将手伸过去，却动弹不得。


    “你放开我，放开我！妈妈，妈妈！”


    女儿挣扎的哭声越来越小，越来越远。


    女人绝望地抬眼，“老天呀，求求你救救我……”


    这时，混混的谩骂在不远处响起，“你谁啊敢拦老子的路？不想活了！”


    下一秒，混混就飞到了自己的跟前。准确地说，他是被踹飞的。


    她不敢置信地抬起头，身着黑白常服的女子正温柔地拉起地上的女儿，向自己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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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女孩冲进她的怀抱，将头埋在自己臂弯里，放肆大哭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她青紫的手轻轻落在女孩的发丝，宽慰着。“妈妈下次不会这么不小心了。”


    她对着出手相救的女子不停道谢，“谢谢，谢谢你……”


    王隽满眼怜惜地看着这对母女，心中叹息：她到底还是没忍住出手了。


    本以为现代文明提高后，人的道德水平也会随之高些。就算是有争抢掠夺，也不会这么快。只是没想到那个龙耀祖的行为比自己所想得还要恶劣。


    他不知施了什么咒法，蒙蔽政府上层的心智，就连自己也不知道如何破解。连锁反应下，人间秩序和规则已经不复存在。因为国家受难的城市太多，自己化出的分身将物资集合搬到各个地区，建立据点，而自己又是要从中调解，又要将人带到庇护所，几乎力不从心。


    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人型计算机，要处理各种复杂的事情。


    毕竟她的分身是个相貌年轻的女子，又独身占有大量的物资，总会有几个不知好歹的动歪心思，借着资源共享的名义，企图将这些物资占为己有。


    也有的人组建成小团体对自己发起进攻掠夺，也有的内讧争吵食物的分配。


    面对这样的情况，她一向是先礼后兵。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管用，她也懒得费口舌了。这个节骨眼里，说道理不如拼武力。


    谁提议，谁起哄，谁争抢，就踹上一脚。


    她发誓，她真的只是轻轻踹了一脚。


    也不过就是让那个人从脚下，飞跃到百米外而已。


    果然，无人见她不生起一股畏惧的，悻悻散去，不再提这些事。


    这些人是贪婪，可是不至于死。王隽虽对他们反复无常的性情感到无奈，但也没想就放他们自相残杀去死。


    在乱世之中，人为了自保什么事也做得出来。


    她只觉得可怜。


    这也使得她对要庇护的人放低了要求。检测的善值合格就行。


    最起码不要杀人。否则无论是出于什么动机，王隽也无法出手。因为这样的人，注定要在地狱沉沦。


    在奔波忙碌中，她总算将各个城市大部分人安置妥当。


    要怪，就怪那个龙耀祖。


    想到这儿，她第一次起了弑神的念头。


    如果不是龙耀祖亲手造成了灾难，又放任罪恶蔓延，她本来还想给他留一条命的。


    等到所有的事情结束了，她将亲手审判那个混蛋。


    而且，她也注意到了龙耀祖所在的地方。自己只要不在附近施展法力，就不会被察觉。


    毕竟龙耀祖现在是半人半仙，自己没有办法出手。等他显出原型，她才有讨伐的理由。


    她从神游中抽离，缓缓将地上抱头啜泣的母女扶站起来。


    “跟我走。”


    她的语气坚定不容置喙，女人升起一股念头：难道真有菩萨现身救我们了？


    “你们放心，你们不会再受到伤害了。”


    听到这样的话，女人心中积压许久的委屈一涌而出。


    她庆幸自己被救助，也恨自己不合时宜地痛哭，可她实在是忍不住了。


    王隽没有打断她，默默地听她宣泄。


    这个母亲，已经坚持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