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末日到来还有一个小时。


    黑夜风雪中，两个人影在丛林般的城市匆匆穿行。


    现在是凌晨，除了她们，街上连半个人和车辆都不见。只有几个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和路灯照亮着寸步难行的路。


    凤鸣天默默捂紧了身上不存在的外套，向王隽投去探究的目光。


    虽说自己也是头一回见到神仙，但是眼前的女子也跟想象中差别太大了吧？


    本以为自己还想趁遇到神仙的机会长长见识，等她像童话中的仙女教母一样为自己变出暖和的衣服，没想到她就在用手指在空气中画圈圈，等自己好奇问起时，施法就没有预兆的结束了。


    身体瞬间跟穿了几十层似的暖和，行动轻便得几乎能让自己飞起来。


    待自己细细打量过一番后，却发现身上还是睡衣……


    “那个，虽然我不冷，但是穿个睡衣出来溜达，会不会……”凤鸣天没好意思说后半句——会不会被当成神经病？


    当时自己在窗边看雨，见隔壁楼天台似乎有人要跳楼，这才只穿了睡衣就跑了出去。


    谁曾想这一去，就是一条不归路了。


    不归就不归了，可她不能穿着大脸吐舌头做鬼脸的睡衣上新闻。


    她丢不起那人。


    凤鸣天发誓自己已经说得很委婉了，但是眼前的神仙似乎还没有领悟自己的羞耻点。


    “其实我对您的法术没有任何意见，只是我在想，如果穿成这样宣称我是救世主什么的，会不会没有说服力？”


    自称“王隽”的神仙却笑道：“你放心，虽然你自己看着穿了睡衣，但是别人所见是正式的服装。”


    听上去简直是当代皇帝的新衣……


    凤鸣天很想求她干脆也把自己的眼睛也换了吧，但她又怕自己在这个节骨眼提议，显得自己太多事了，只好按捺下心中的吐槽。


    可看着旁边顶着狂风面不改色的王隽，凤鸣天心里仍有太多疑问。


    直到现在，她还觉得这是一场梦。


    会有神仙施法没有特效的吗？会有神仙没有名号，只报一个普通人的名字吗？


    而且最最重要的是，明明自己从监控亲眼所见她从天台纵身一跃，为什么现在她们要靠步行前进？


    是神仙不能带凡人飞行吗？


    凤鸣天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一阵冷风恰好灌进肚子里，令她打了个颤。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但是你先别问。”


    王隽神色凝重地前行，撂下这句话后没有再开口。凤鸣天心生敬畏，不敢多言。她在内心宽慰自己：神仙也有自己的考虑吧？


    还没带着心事走多久，她们就来到一片废弃的工厂前。


    “我们到了。”


    凤鸣天不可思议，“就这儿？”


    要不是亲眼见王隽能飞行，瞬移，她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拐卖了。


    她们的回音还在空旷的工厂回荡，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她们。


    凤鸣天还是难以相信眼前的废弃工厂就是第一座堡垒。


    “难道您要像冰雪女王一样在这儿筑起一座新的城堡？”


    王隽默默转头看她，“这很好笑，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凤鸣天干笑两声：“我也就是活跃下气氛……”


    王隽现在总算对阎王他们的感受深有同感了。因为有时，他们的脑回路真的很不一样啊！


    若是平常，她也能跟着说说笑笑。只是现在的情况，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峻。


    “是那个人选择了这里。”王隽冷笑，“他的心思还真够缜密。”


    她的指尖对准的方向浮现一扇门，轻轻推开后，浮现全然不同的世界。


    凤鸣天好奇探头望去，门后春暖花开，山海清秀，与现在的冰雪世界比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难道这就是传送门？”她叹为观止地感慨道。


    “不是传送门，只是平行空间。”王隽的声音沉了几分。“是灾难未至前的世界。”


    她嘲讽道：“这个人不想费心改造旧世界，只想拿来就用，还真是会享受。”


    凤鸣天发出疑问：“可是，他怎么知道这一切就不会被夺走？”


    “因为他也是神仙。”


    王隽的答案显然令凤鸣天感到了精神冲击。


    “神仙也会做这样的事？”她难以接受地质问，“可神仙不是清心寡欲，为了解救众生而出现的吗？”


    “这么短的时间，恕我不能一一为你解答。”


    王隽简明扼要地说：“这个世界原本有信仰，所以他转世后不能在此地现身，否则就会被发现。如果他来到门后的世界，相当于这个世界的创世神，没有了约束，自然能随心所欲。”


    凤鸣天紧握拳头，似在隐忍愤怒。


    王隽宽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但现在他不能如愿了。”


    这龙耀祖也是真胆大，敢把宝物放在无人看管的地区，显然不知道有自己这个意外。


    若是他得知自己截了胡，又将“爽文”主角夺了去，说不定心肺都要气炸了。


    耳边传来凤鸣天惊奇的声音，“哇！这里还有好多物资，种子土壤饮食什么的，样样都有。天呐，竟然还有武器！”


    “准备得很齐全，正好这些也能为我们所用了。”


    王隽才不会因为夺取龙耀祖辛辛苦苦准备的物资感到愧疚。毕竟这些本就是在各大超市仓库偷摸拿出来的。更别说这个世界所有的灾难皆出自他之手……


    凤鸣天怯怯的声音响起，“您说要让我成为救世主，可是我身无所长，实在不知道我能帮到什么……”


    就算她再自信，也从来没有奢想过这么无脑爽的剧情。


    以她的条件，充其量就是路人甲乙丙，大时代的炮灰。这样的自己，却被神仙称作“救世主”，她不得不承认，她的脸皮开始臊得慌了。


    王隽微笑，“普通的男人有大把爽文，多离谱也有人追捧，普通的女人为何就不能有？”


    “可是他毕竟也是个神仙。”凤鸣天又瞅了瞅身上的搞笑睡衣，“我这就一个搞笑女……”


    王隽看透她的紧张，安慰她道。“不必用搞笑来掩盖你的慌张了。你身后有我。”


    凤鸣天感动地用力点头，“您放心，我也不会给您丢脸的。”


    王隽欣慰笑了。


    若不是自己的身份不便出手，她也就上了。不过，这“救世主”的名头不会存在很久，也不会对凤鸣天造成负面影响。


    所以她才肯让凡人与她共同行动。


    毕竟有很多事，只有她才能做。


    王隽看向茫茫白净的大地，眼神也浸上一层冰霜。


    “这个剧本能让我们发挥的很有限。”


    “可是我们只有几十分钟的时间了。”凤鸣天担忧起来，“来得及吗？”


    “足够了。”


    凌晨五点钟，安静的城市伴随着热气腾腾的小摊传来互相寒暄，迎来了汽车的轰鸣，踩在雪地的吱呀声。


    早起的打工人一边咒骂，一边哆哆嗦嗦地出门哈气。


    “这什么鬼天气，都几月了还有雪，他大爷的，老板是不用去了，我还得上班！”


    没有谁注意到，太阳似乎比以往来得晚些，直到几个小时后。


    “今天也不是阴天啊，纯黑的。怎么太阳都不出来了？”


    “是不是日食呀？”


    “不对呀，如果有日食，怎么新闻都没有播报？”


    人们在网上一搜，所有太阳不见了的相关的言论被全部屏蔽，像是在刻意掩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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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初还有官网消息发公告声明，可随着太阳消失了两日，流言纷起，却无人能辟谣，人心惶惶动荡。


    风雪萧瑟，冰封千里，越是掩埋不见的，越是在恐惧中滋生蔓延。


    人们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的秩序要崩塌了。


    压迫躁动的不安和对上层的不信任重重爆发。在恐惧不断地催化中，人们的行为出乎意料地保持同样的默契。


    超市的仓库搬空了，街道空空，家家户户锁着门，人人自危。


    接着就有小规模地区的动乱开始，在得到迅速镇压后才消停。


    只是，不是所有国家的领导和人民都能保持清醒的头脑。


    烽火硝烟四起，蔓延周边的国家和地区。


    仅仅一天，世界人类的历史，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王隽冷眼注视这一切，这些事涉及国政民生，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有正义的神仙出面，若处理不当，也是好心办了坏事。


    难怪天界的神仙不肯管了。


    希望自己是个例外。


    凤鸣天盯着手机不停转圈圈的网络，断掉通信的电话滴滴声反复磋磨着她的心。


    妈妈……希望你没事。


    她握紧手机，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面对时代的倾覆没有半点招架之力，命运的巨轮从普通人身上碾过去，半粒尘埃也不会扬起。


    此刻她全然没有了半点儿成为“救世主”的喜悦，沉重强大的责任感压到自己身上，令她无力窒息。


    凤鸣天这时才明白，王隽选择自己时眼中的情绪。


    不仅是犹豫她能不能扛起“救世主”的职责，更是不忍她以凡人之身对抗神仙。


    “后悔了？”王隽似笑非笑。


    凤鸣天必须承认，此刻她真正才下定了决心。


    “不会。”她眼中坚定之色更深，“既然您选择了我，我就不会让您失望。更何况，既然我有资格拯救别人，我就不会放弃这一权利。”


    看来她们之间还是有许多共通之处。


    “不是我选择了你，而是你自己做出了选择。”


    凤鸣天用力点头，但她不知道，王隽并非是劝她明白自己的职责。


    王隽之所以选择了她，是因为感到内心震撼。


    什么样的人会以为陌生人跳楼，敢独自前往天台拉住她？


    更别说，她们之前见面，凤鸣天还认为自己是神经病。


    虽然凤鸣天鲁莽了些，但这份果断和善良是自己需要的。如果自己不出手，她的下场也不会好。


    毕竟乱世容不得良善之辈。


    找“救世主”的事姑且能放一放，因为不让善良的人受到的伤害更是她的职责。


    看向仍淡定着的王隽，她才觉得安心一些。


    “时间不多了，我们现在要出手吗？”凤鸣天紧张起来。


    王隽犹豫了。


    龙耀祖在背后搞了不少鬼，他甚至不需要施展法术，仅仅靠舆论便能制造几起暴乱。如果他在背后使用法术推波助澜，恐怕世界动荡更甚。


    他的存在对这个世界的人类简直是降维打击。


    等到大家转移到这里，他就能真正靠法术统治一切。就算人类不服他，也无可奈何。


    王隽仔细琢磨半天，是时候出去行动了。她反复叮嘱凤鸣天：“我方才告诉你的事情，你可记住了？”


    凤鸣天此刻格外镇定，“您告诉我的，我都记住了。”


    王隽暗暗庆幸，还好她选的是个聪明人，不然她手把手地教不知道多久。


    她要出去躲避龙耀祖的视线，秘密寻找良善之人带到此处。


    既然人间要成为地狱，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为这些无辜之人建起庇护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