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戴好义骸，鹤归扭头问一直像背后灵一样跟着他，却一言不发的芦屋道满：“你对古代的医学有研究吗？”


    芦屋道满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谦虚道：“只是粗通而已。”


    就看见他家御主向他伸出手，手心上躺着一个压缩成丸状的义骸：“明天你跟我一起去给任务目标看病。”


    芦屋道满有些惊讶地看着鹤归，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御主口中听到对方的秘密，在之前的那个世界泡中，他就推测御主的一些行为是有人要求他那么做的，但御主一直没说，他也不多过问。


    他的目光在鹤归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落在了那个义骸上。


    “你不自己学习医术吗？”芦屋道满有些惊讶。


    “时间来不及了，得尽快取得任务目标的信任。任务过程中，我再慢慢学吧。”鹤归向自己的从者解释。


    芦屋道满想起自己刚才跟在御主身后看到的异状，内心也沉了下来，毕竟那是他来的世界，在他心里总归还是有些地位的。


    “先找个落脚处联系一下罗曼医生他们。”鹤归心中已经有了想法，现在他得确定迦勒底的众人是否安全。


    找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鹤归打开了和迦勒底之间的通讯。神奇的是，虽然没有了灵王意识的帮助，但这个功能依旧可以使用。


    只是没有之前那么流畅了而已。


    光屏上，一阵雪花般纷乱的闪烁之后，罗曼医生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这是又出现什么意外了？”看到对面的环境，罗曼医生犹如一位经验丰富的侦探，迅速推断出了御主面临的情况，“你又回不来了？”


    “嗯，世界泡拒绝了我的进入。”鹤归对此很苦恼，眉头紧紧皱起，“迦勒底没什么异动吧？”


    “没有，目前一切都照常运行。”罗曼医生听到御主的描述，挠了挠头，“是因为同位体的排斥吧。”


    鹤归努力控制住了移开视线的冲动，摸着下巴，煞有介事地说：“可是即使我回去了也不会和那个藤丸立香见面，应该不会引起湮灭反应啊。”


    “谁知道世界意识是怎么判定的呢？”罗曼医生耸了耸肩，“总之，在确定新世界和迦勒底的时间差之前，经常联系。”


    鹤归点了点头：“我们先去找一个落脚的地方，明天这个时间再联系你。”


    结束了通讯，鹤归抬起头看着高挂在当空的太阳，问芦屋道满：“我要收集一些情报。你要和我一起吗？”


    芦屋道满自然是同意的，毕竟他自己目前没有想做的事情，能多跟御主相处一段时间自然是好的。而且御主难得把他拉进了他口中所谓的“任务”里，芦屋道满想要了解御主接下来的行动，好多提供一些帮助。


    二人从贵族的聚居区来到了街市上。


    芦屋道满看了一眼城中最高的那座建筑，便推断出了他们现在所处的时代：“战国时期，具体是哪个天皇在位就不清楚了。”


    “咱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京都。如果能知道在位的天皇是谁，就能推断出大概的年代了。”


    鹤归对具体的年代没什么兴趣，他想要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除了“呼吸”和“鬼”以外的其他超人类力量。


    然而鬼是不会在白天出来的，毕竟他们最惧怕的是太阳。


    二人在京都城内闲逛了大半天，直到日暮西垂，城内进入宵禁。


    夏日夜晚，褪去了白日的燥热。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隐没在城垣的尽头，夜幕徐徐拉开帷幕，星空璀璨，一弯如刀的弦月挂于天际。蝉鸣与蛙声交织成夏夜的交响曲，悠悠传来，伴随着微风，拂过青石板路，带来阵阵清凉。


    然而微风之中却传来了微不可查的血液的腥气。


    鹤归和芦屋道满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警惕之色。


    穿戴好遮掩气息的魔术礼装，鹤归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心行事。”


    芦屋道满微微点头，跟在自家御主的身后。


    他们悄无声息地向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躲开巡夜的更夫，鹤归和芦屋道满从房顶上飞掠而过，足尖点在瓦片上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在奔跑的过程中，鹤归凭借着敏锐的直觉引领着方向，而芦屋道满则是警惕着周围的动静，防备着可能的袭击。


    “停。”鹤归突然停下了脚步。


    芦屋道满也止住了身形。


    “就在这条街里。”


    二人停住脚步的地方是一条挂着红色灯笼的街道。对日本古代史并不熟悉的鹤归，虽然听到了街道里略微有些吵闹的声音，但鬼藏身在这里的可能性极大。


    于是他抬脚就准备走进去。


    芦屋道满伸手拦住了他的御主：“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就贸然冲进去？”


    鹤归斜眼瞥了一下芦屋道满：“这是什么地方？”


    “是花街。”芦屋道满不错眼地盯着御主的表情。


    “嗯，所以呢？”鹤归的神色倒是很平静，作为一个在美国生活过的现代人，这些事情他觉得自己已经见怪不怪了。


    没有看到想要的反应，芦屋道满悻悻的放下了手：“好吧，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街道两旁是高矮不一的建筑，唯一相同的是每个建筑的屋檐下都悬挂着红色的灯笼。


    红色灯笼散发着朦胧的光芒，将整条街道都映成了暧昧又不祥的红色。此时的街道上挎着武士刀、梳着月带头的男人们正高高在上地挑选着今夜“用来消遣的玩物”；一些在花街里地位不高的游女坐在木笼一般的窗前，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等着今夜的恩客上门。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气，那是脂粉和酒香混合的味道，但那香气过于浓郁，着实有些刺鼻。


    鹤归只是不经意间看了几眼，便不再四处打量，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那一张张笑靥如花的脸上，一双双笑意盈盈的眼睛中，偶尔流露出的是无助和绝望。


    然而，作为一个过客，鹤归也清楚以他的力量，是没有办法与这吃人的时代相抗衡的。


    她们的血肉和灵魂已经被这个时代的人所蚕食，只为了在这乱世之中相对能活久一点。


    鼻尖的血腥气越来越浓，鹤归不悦地眯起了眼睛。


    连绝望中求生的人都残害的家伙，该死。


    寻着血腥味，鹤归和芦屋道满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口。


    一个衣冠楚楚，明显有着武士身份的男人正用手指抹着嘴唇，一脸餍足地走出来。他的嘴角还挂着未擦干净的血迹，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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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身后，那条光都照不到的巷子里，浓郁的血腥气正向着四周蔓延开来。


    看到堵在眼前的青年，刚吃饱的男人神色丝毫不见慌张，反而自以为小声地喃喃自语：“虽然我一向只吃处子……但是……”


    一边说着，那双三角眼还上下扫视着眼前身量苗条匀称、皮肤白净的青年：“你还算漂亮。”他的声音中充满着恶意的戏谑，眼前的青年已经是他的下一个猎物。


    至少这张脸，这个身段，比这条街上的花魁看着还要诱人。


    在他还在想着怎么物理意义上将眼前漂亮的猎物拆解入腹的时候，一抹泛着猩红的刀光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看着自己没有脑袋的躯干，山田次郎愣了一下，蹲了下来，试图把自己的头捡回来，毕竟这东西他目前还不能再生，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哈哈，真有趣，我就喜欢你这种带刺的。”


    又是一道刀光闪过。


    他伸出去捡头的那只手也被砍掉了。然而山田次郎却没有丝毫的痛苦之色，反而更加兴奋起来：“你的刀很锋利，但是杀不死我。”他盯着眼前漂亮的青年，想要从那双罕见的蓝眼睛里看到恐惧。


    然而，结果令他失望。


    鹤归低下头，对上了那双充斥着兽性的眼睛，眼神像是淬了冰一般。


    “Foreigner，你能超度她的灵魂对吧？”抬起头看着小巷中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游女的灵魂，鹤归询问芦屋道满。


    “当然可以。”芦屋道满平日里总是挂在嘴角的笑容此时也已经消失了，他看着地上那个正在捡起自己脑袋按回去的畜生，“您是要亲手料理它吗？”


    “嗯——”鹤归一抬手，再次砍断了对方正在愈合的脖颈，“我要拿他，做一些实验。”


    “所以，你速度快一点。”


    “我知道了。”


    看着芦屋道满着手开始超度明显还十分年幼的游女的灵魂，鹤归的手下毫不留情，干脆利落地将眼前的垃圾剁成了一团碎肉。


    然而，这坨碎肉在地上蠕动着，互相勾连着，再次聚合成了人形。


    诡异的是，明明这里正在发生骇人听闻的场景，却没有其他人注意到，人们不约而同地绕过了这里，即使是从鹤归身后路过的人，也下意识地无视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在芦屋道满超度的过程中，游女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大声尖叫起来。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眼的眼白迅速被黑色浸染，两行血泪沿着脸颊蜿蜒而下。黑色的怨气吹散了她原本梳成大人模样的发髻，发丝在空中乱舞，细细密密的齿痕浮现在她苍白的皮肤上，鲜血顺着这些齿痕汩汩溢出。


    “好……痛……”那双黑色的眼睛盯在罪魁祸首身上，“好……恨……啊啊啊！！！”


    芦屋道满眼见冤死的亡灵发狂，叹了口气，从袖筒里抽出一张白色的小纸人，手一甩，贴在了游女的额头上。


    纯白的小纸人瞬间变成了黑色，亡灵也消失不见。


    收起小纸人，看着被突然爆发的怨气破坏的结界，芦屋道满叹了口气：“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走。”


    鹤归也不多做停留，抄刀铲起地上的碎肉，随手扯了一块红色的暖帘将碎肉一丝不落地包好，提着包袱向着城外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