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认错失效

作品:《长公子表里不一

    赵雪梨心下微微一颤


    她认罚过许多次,但表兄从未真正的苛责过自己。


    他一贯温和平静,总是不动声色地引着她主动认错,可现在,她率先递上戒尺认罚,表兄的声音却冷的像霜似雪。


    赵雪梨明明心中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可他冷着声音才问了一句,就让她瞬间慌乱无措起来。


    "我…我


    裴霁云耐性十足,一语不发,就那么凝着雪梨,等着她断断续续地将话说完。


    赵雪梨见无法含糊搪塞过去,立马选择出卖裴谏之,小声道:"…我本是在院子中看书的,…但.….但表弟,说看书无趣…邀我来书院听大儒讲学."


    裴霁云听了,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依旧神容深静,“你扮成男子也是他的主意?"


    赵雪梨点头,甩锅道:“表弟不仅出了主意,还将自己去岁新衣借我,我.….我实在推脱不得,心中又有几分好奇就就.….


    裴霁云听完, 冷不防问:“姈姈, 数日未见, 你可有想我?"


    赵雪梨一怔,自然是立马说:“想的,可是表兄总是太忙、不见人影,姈姈想也见不到。”


    裴霁云语气淡然如水:“是吗?我见你胆子愈发大,已经形同男子一般成日在外玩得乐不思蜀了,怕是想不起表兄的。


    赵雪梨心中一紧,小心翼翼道:“表兄,你冤枉姈姈了,我.…我哪有同男子一般成日在外玩耍?"


    裴霁云眸色冷下几分,屋子里的轩窗虽然敞着,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近乎停滞了。


    赵雪梨方才只是下意识为自己辩白,此刻被他这一眼看得脊背都发寒了,心中是真的又怕了起来。


    她踌躇着走过去,同之前每一次一样双手不安地去揪裴霁云的衣袖,“表兄,姈姈再也不敢了,你——’


    但这一次,裴雯云却没有任她施为,而是拂开她的手,动作并不重,但透着冷离。


    赵雪梨一愣,手指僵在半空,求饶的话也就这么断在了嗓子眼。


    他神情不变,语气平静地近乎淡漠,“我还有事,姈姈自便。


    说完,抬腿便往外走。


    赵雪梨眼泪珠子不受控制地坠了下来,忽然就心情报了,那些尚未出口的应对之策被这种心常冲击地七零八落,她脑中一片空白,再也想不出工点活语,只能下意识往前跟了几步,便回地开口:“表兄,我一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你


    她心乱如麻,半晌语不成句,不知道说什么挽留,只能下意识认错。


    裴霁云的步伐没有丝毫停留,门扉再次打开又掩上,只不过这一次房中只剩下赵雪梨一人。


    她还站在案几半米远的地方,哭得停不下来。


    明明裴霁云没有说任何重话,也没有责罚她,仅仅只是拂开她的手,离开了静室,可雪梨就是心得厉害。


    她僵在原地,手指蜷缩着, 窗棂罅隙之间吹来的风还带着落日余温,却怎么也吹不热赵雪梨宛如坠进冰水中的心。


    在这之前,裴霁云生了气,还是会温和地笑,只不过问话字字珠现,雪梨泪眼婆娑哭了两声,他就会不再追究。


    数年来,赵雪梨还从未见过他推开自己的模样。


    几次犯错后得来的哄人经验似乎在此刻不太管用了。


    赵雪梨哭一会儿后,心中越发难受,不仅没随着裴云的离开而止住,反倒哭的声音越来越大,怎么也停不住了


    心里的惶恐也逐渐撕成一个漫无边际的无底洞。


    但裴霁云不在,没人会来哄她。


    她难受之余,忍不住在心中细细思量起自己的错处,或者说,在表兄眼中,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难以饶恕的事情


    女扮男装,混入书院,虽说是裴谏之主张的,可她半推半就来了,表兄定然看得出是她自己也想来的。


    赵雪梨方才认错,也只是浮于表面,裴霁云显然并不满意。


    她忽然又想到,会不会是自己近来犯的错太多,堆在一块儿让表兄厌烦了自己?


    其实他若真的厌烦了自己,于雪梨而言反倒是一种另类的解脱。


    现如今不管是嫁给江翊之,还是随着姜依逃离盛京,若是少了裴要云的纠镇,一定能顺杨许多,可与之相对的,雪梨又会生出诸多不便,她无法再领顿出府,也会回到以前被歌凌的日子,遇见事情了也无法再寻人解决


    赵雪梨实在是感到无措极了。


    她走到案几旁坐下,开始认真思索起这件事该如何善了。


    而另一边,裴霁云从静室出来,下了阁楼,被书院祭酒迎进一间敞亮堂屋。


    堂中坐着十来个青年,都是被书院寄予厚望,只待礼部颁布春闱时间后下场的学子,也是二皇子所欲笼络之人。


    裴霁云一走进去,学子们立时起身见礼。


    二皇子则端坐在主位,笑着道:“霁云,就等你考校了。


    不管二皇子在外的名声如何张扬,但在这群学子心中,他的声望倒是极好.


    被圣上寄予厚望的皇子中,谁还能有他这般礼贤下士,求贤若渴?公务繁忙之际,还带着昔年连中三元的状元郎亲自在春闱前对他们指点一二。


    裴霁云在二皇子右侧坐下后,这群学子才纷纷落了座。


    他道:“殿下文采裴然,考校一番已然足矣,又哪里还需要我再多言?"


    皇子对待裴霁云十分温和,道:“霁云,你莫要推脱,在这些学子心中,你这个状元郎比可我厉害多了。"


    裴霁云垂首,道一句“殿下过誉”,随后转眸看向这十来个紧张志忑的青年才俊,温和地开口:“诸位便就三物、秀士、审器三词谈一谈取士之道罢。


    这个题目虽然较为酶涩,但在场的都是举子,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出处来自《十三经注疏》,又听裴舞云直言要他们谈取士之道,紧张的心瞬间舒展许多,不少人已经开始落笔答题。


    但在场中有三位世家豪族出身的学子却暗中皱起了眉头。


    但凡谈及取士之法,必然会涉及到权利的对撞博弈,寒门祈望广开通道,能跻身朝堂,而贵族把持着权势,自然希望严苛选拔。多多掣肘寒门学子。


    圣上虽说不上多么明德治世,但也算一个中规中矩的守成之君,他自然不愿意看到朝中成了世家大族的一言堂,是以也同历代帝王一般重视科举,选拔寒门,。


    可寒门若是起来了,必然会挤动瓜分原本属于世家的权力地位,这是贵族们万万不能忍受的,


    此题看似简单,但若结合朝中局势,其实并不好答。


    尤其对于寒门出身的的学子,这委实算得上一个陷阱了。


    若应对之策利好寒门,必然会被世家不喜,但若利好朝中贵族,又会被寒门弃。


    这三人细细思量一番,才缓慢下了笔.


    没多时,便有学子停了笔。


    二皇子见了,招上来看过两眼,又叫人下去,此后陆陆续续又看了数人的对策,虽然没说什么过多的评价,但从他微整的眉心便知,他其实是不太满意的。


    裴霁云也默然不语,没有开口劝解。


    二皇子放下手中墨卷,眸光在堂下一转,忽然道:“江公子,你将墨卷拿上来一观。


    江翊之是满堂之中仅有的三个寒门之一,坐在最后,此刻听了二皇子所言,便起身将答卷呈送上去。


    二皇子接过,垂眸一看,眉心都舒展不少,他道:


    “霁云,你也瞧瞧。


    裴霁云接过试纸,淡淡扫了一眼,见到一手上好的字迹。


    答卷以取士如铸鼎,三物为足立其本开篇,并未直言阐述对策应利好于哪一方,通篇引经据典,用词讲究,富含深义,将平衡之术运用得极其巧妙。


    二皇子既然叫裴霁云看一看,那便是较为满意的,想借他的口抬一抬江翊之的名声,好教他出什之路顺畅许多。


    裴霁云似笑非笑搁下试纸,目光落在江翊之清俊的面容上,却是没有顺了二皇子的意,而是平静地评价:“左右权衡,平庸之术。


    满堂一静。


    众目睽睽之下被评一句平庸,江翊之面上涌出几分难堪。


    二皇子亦是有几分愕然,他不动声色看了江翊之一眼,笑着道:“霁云聪慧惯了,可并非人人都有这般敏隽天资,你待他们便莫要太过严苛了。


    裴霁云颔首,不置一词。


    二皇子又道:“我观这篇策论在一众答卷中已然是上乘佳作。


    而后说了几句勉励的话,摆手挥退江翊之。


    时下科考是比较注重学子名声的,若是谁能得一句大儒夸赞,立时就能从名不见经传变得小有声望。


    而谁若是得了一句贬词,也会瞬间一落千丈。


    虽说二皇子又找补了回来,但裴霁云这一句平庸却是切切实实落在了江翊之身上,少不得惹人非议。


    赵雪梨不知这里的暗潮涌动,她在静室呆坐许久,见天色都要黑了,还是没人来接自己,又坐立难安起来。


    因为换回了女子衣裳,她不敢出了静室,只能静静等着。


    但要她再换回那身男装,雪梨又不太敢,怕裴霁云骤然回来瞧见了,以为她屡教不改,故意同他作对她在门口踌躇着,忽然想到。


    若是自己这身装扮被书院中的学子瞧见,定是会引起纷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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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兄.…是不是怕她被人发现,失了名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