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撞破
作品:《长公子表里不一》 景行书院是开国长公主为寒门学子所建,她不仅向太宗皇帝秦请赐了,还放低身段多次力邀大儒张洺亲自讲学在尚未修建时,长公主亲于在院中种下了一题雪松,以具立身绝域,但散雪凌量的姿态警醒诸位学子,虽说书院不在盛京城电,但一百多年来、,声名部起,出了许多朝理脑骨,名学大家,逐渐能与京中国子始比肩了,不对学院初心也难着长公主的勒浙而物房了味,学子名额被权贵尽数挤占,只剩下寥寥数个寒门,底层学子再次被打压得抬不了头。不管权利如何更迭,书院如何扩建,大儒们在那颗雪松下讲学的习俗却保留了下来。赵雪梨跟着裴谏之和李玄梧进了书院,一路上只撞见过两三位蓝衫学子。李玄梧热心地对雪梨讲述着景行书院中的历史趣事,裴谏之脸黑如墨,还未抵达雪松树旁,远远就看见了一众端坐着认真倾听的学子们,亭亭如盖的树下高台,坐着书院祭酒。赵雪梨停住步子,不欲离得更近了。李玄梧明白她的顾虑, 立马道:“雪梨!…赵兄,我晓得一处既可听见讲学,又能不被众人发现的好地方。""我…还是算了,在这里远远看一眼已然是出格之举,若是教人发现了,…我…赵雪梨并不是真来听这晦涩难懂的学术之道,她刚才打眼一看,没见着江翊之,心里就起了溜走的想法,摇头道:她没将话说完,但裴谏之和李玄梧都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裴谏之语气不善,“方才要听讲学的是你,现在临了又要走,你怎么这么难伺候?李玄梧却是笑着迎合道:“赵兄说得在理,但左右都来了,不若我再带你瞧瞧旁的地方?此刻那些地方定然是空无一人的。裴谏之心口莫名一睹,那股尚未宣泄的火气烧得越来越旺,他手指难耐地蜷缩一下,对着李玄梧道:“你快滚罢,这里没你的事!赵雪梨生怕他们吵起来,引起了他人注意,她连忙道:“你们.你们自便,我先回了。李玄梧一怔,抬脚就要跟上,但裴谏之眼疾手快扣住他的肩膀,将人留住。裴谏之阴沉首脸对赵雪梨道:“你先去,我稍后就来。李玄梧肩上吃痛,嘴上却还是道:“赵兄我后日休沐,可否来府上与你共读诗书?"赵雪梨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脑袋一垂,直接走了。
裴谏之冷笑一声,将李玄梧往太湖石垒成的假山后拖。
赵雪梨原路折返,途径一道岔路口,本来直走便可出了书院,但右侧过道忽然走过一位眼熟的身影。
雪梨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随后立马向右转了过去。
江翊之手中拿着一摞书,形色匆匆,瞧起来是往讲学的方向走.
赵雪梨心中纠结一番,想要叫人,但一时之间却不好开口,怕他觉得自己孟浪、不矜持。
就这般犹豫了片刻,又转出一道回廊,雪梨正要鼓起勇气叫人,余光忽然警见右侧夹道上三四位挺拔身影慢步走来。
为首的那位穿着月白织金锦袍,腰间悬着枚璃纹勾玉,凤眼微微上挑,龙章凤姿,轩昂雍贵,明明他已然十分亮眼了,但他身旁立看的青年氅衣鸣玉,松蒟之节,更是端方清冷,招人眼眸。
只是随意一瞥,雪梨就认出了来人是二皇子和裴霁云。
她尚未叫出声的话就此胎死腹中,惊得恨不得寻个地洞钻进去,可这处回廊较长,又空无一物,无处可躲,她此时折返已然是来不及.
赵雪梨索性把脑袋埋得低低的,快步往江翊之那个方向走,只要转过这道回廊便可。
但江翊之已然走远,她慢上许多,还没走了两步,就被那几人发觉。
其中一位生了银丝,颧骨高耸,蓄了髯的山长见了,立马皱起眉头出声责问:“你是哪个科的学子?怎么形色如此匆匆?"
赵雪梨想假装听不见,但这样未免太过惹人生疑,她就立马停住了步子,作出一幅害怕惶恐的瑟缩模样。
怎么在今天撞上了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学子,简直是有损书院在殿下眼中的名声,他当即严厉道:“平日里的君子四戒都学到哪里去了?回去后将《礼学》抄一百遍,休沐前交上来,
赵雪梨鹌鹑似地直点头。
这桩事本要就此揭过,但裴霁云眸光落在雪梨穿着的那袭鹅黄袍子上,突然道:“我观这位学子心性率直纯粹,不知叫什么名字?"
山长一愣,严厉的面容上浮出与之极不匹配的愕然,他又将视线转到雪梨身上,似乎想要看出裴大人所言的率直纯粹,但怎么看,都只看出了窝囊,
二皇子原本并不在意这书院学子,但听见裴要云开了口夸人,也忍不住细细打量起雪梨。
赵雪梨顿时如坐针毡。
山长见赵雪梨跟块木头似的一声不吭,语气恼了:“裴大人问你话,为何不回答?"
赵雪梨闷声,含糊不清地随意说了几个字。
山长脸色不好看,自觉在二皇子和裴大人跟前丢了面子,就要冷声斥责,却听二皇子道:“抬起头来。
赵雪梨踌躇不安,可也只能梗着脖子抬起头,将一张褐色面容暴露在他们的视线之下。
她目光压根不敢往裴霁云的方向警,好似这样他定当就认不出自己了。
时下不论男女,都以肌肤丰盈,细腻瓷白为美,科考的学子之间也并不例外,甚至长得俊俏,夫子考官对其的印象也好,名次都能救一些丑人好上许多。
此刻二皇子一见到黑不溜秋的雪梨,顿时就丧失所有兴致,他道:“霁云,这次你可看走眼了。"
裴霁云不置可否,笑着道:“臣之眼力,不及殿下。"
二皇子道:“走罢。”
他提步往前走,裴霁云的身位落后他一步,也似没察觉出异样般越过雪梨径直离开。
山长经过时,沉脸瞪了赵雪梨一眼,那副模样,就差拿出戒尺当场打她手心了。
他们都走远后,赵雪梨才呼出一口长长的气息,也没心思去追江之了,掉头就要出书院。
哪料才出回廊,眼前映出一道黑影。
赵雪梨抬首去看,见到了惊蛰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冷脸。
他开口:“小姐,长公子有请。"
赵雪梨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个什么心情了,
她每次做一丁点的逾矩之事,都会被裴要云发现,这次更是以男装姿态直接撞上他,诸多种种,已经不是可以用倒霉来形容了,简直是裴雯云天生克她。
赵雪梨跟在惊蛰身后,在书院之中穿行,渐渐又靠近了那颗青弯覆玉的雪松树。
但惊蛰却没带雪梨走近,而是入了一处临近的阁楼。
路上了二楼,推门进入一间内室。
惊蛰道:“小姐,您在这里歇一歇,长公子稍后就来。
赵雪梨半只脚都踏进了屋子,又突然停住,似是想起来了什么,偏过头问:“表兄可是来这里讲学的?"
惊蛰倒是没说不是,只是道:“长公子受邀来为学子们答疑解惑。
赵雪梨好几天没见着裴霁云了,并不知道他今日也会来景行书院,若是早知道他会来,那她打死都不会来的。
此刻她颇为焦虑地问:"…表兄…可有生气?"
惊望不理,只说:
若无旁的事,属下就
赵雪梨忙说:“劳烦打一盆热水,再寻一套女子衣裙来。
她总觉得,若是等表兄来了,瞧见的是这幅模样的自己,说不定会愈加生气。
惊蛰瞥她一眼,应一声是,而后掩门退下。
赵雪梨后知后觉自己这个吩咐是有几分难为他的。
这里是在书院之中,自然不可能出现女子衣物,而惊蛰陪着裴霁云在外奔波,也不可能随身携带女子衣裙。
赵雪梨不知道他要去何处给自己找衣裳,但等了片刻后,惊就叩响了房门。
她打开门一看,见到他手中承盘之上放着套烟柳罍翠的交窬裙,裙头缀鎏金藤蔓纹玉带钩,悬挂着十二枚青玉竹节禁步,还有一双绣着天水碧云纹的千丝履。
雪梨有几分惊讶,“"…这是…从何处拿来的?"
惊蛰走进静室,将承盘放在案几上,“小姐,这是长公子为您购置的。
自打爹爹去世,家中突变,赵雪梨来到盛京之后,除了裴霁云,就再也无人会给她购置新衣了
虽说侯府每年都会统一在换季时量裁新衣,但那种大采购与被人惦念着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赵雪梨有些动容,没想到裴要云忙成那样竟然还能抽出心思给她买了春裳
惊蛰放下衣裙后,又送来了热水、象牙梳,方帕等洗漱物件,这才掩门而出。
赵雪梨将自己脸上的脂粉尽数洗掉,确认恢复到原样后,又换上了那套交窬裙,在房中转了一圈,竟然翻出一条戒尺。
待到静室再次被推开时,雪梨已经拿着戒尺,在心中想好了对策
裴霁云将将踏进去,站在门边的她立马主动将戒尺举起来,低眉顺眼道:“表兄,姈姈又做了错事,要打要罚都由你,只不过千万别生姈姈的气。
青年立在残阳斜织的门口,挺拔如青松墨竹,淬淬金光拢了他半身,像镀着一层金边,长睫在冷玉般的面容上筛下细碎阴影。
裴霁云静静垂眸瞥向她
他近来忙得连觉都没怎么睡,只想快些事了,回府多陪陪她.
可她似乎并不需要。
裴霁云还记得两年前的赵雪梨,她总是小小一只蜷缩在角落中,茫然地像被所有人抛弃了一般。
淮北侯府中没有人搭理她,也没人对她以礼相待,婢子小厮们受了谏之的意,惯常会欺负她,冷落她,令她难堪
她委屈,无措,可怜地像一只在森林里迷了路,无处可去的康鹿,只能攀着他,依着他,他一丁点的神情变化都会让她志忑不安地揣摩许久,认错时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字字句句发自肺腑真真切切。
而现在,她低头认罚越发从善如流,裴霁云却从她柔顺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丁点真心实意的悔过。
她并不认为自己真的做了什么错事,只是懊悔被他发现了。
裴霁云伸手拿过戒尺,走进去随意搁在案几之上,冷了声问雪梨:“来书院,是谁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