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池厌垂在身侧的手朝身后摆着。


    江久思跟在顾笙身后，前脚刚踏进门便与江盛年对视上。


    来不及做出本能反应，视线先落在顾笙身上。


    面前男人的脸和记忆里的重合，顾笙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在不知不觉间红了眼眶。


    时隔多年，再次她朝思暮想的这个人，心里竟然不是开心，而是…


    难以形容的酸涩。想生挤烂的柠檬，仅一滴汁水就能侵蚀口腔，酸涩的让人想流泪。


    江久思也是一样的表情，来不及做出本能反应。


    先看到顾笙退后一步转身要想走的动作。


    江久思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拉住她。


    “这就是你们让我回来的目的吗？”顾笙抬眸看着眼前的“周池厌”话又像是说给“江久思”听的。


    江久思躲开她的痛苦的目光。看向江盛年。


    难怪下午她妈会回拨电话，态度三百六十度大反转的。


    搞了半天江盛年竟然回来了。电话里没说清楚，想必也是江盛年不许。


    江久思目光冷了下去。手死死拉着顾笙。


    “不，我不知道他回来。”身边有了江久思，周池厌心情平复了不少。盯着江盛年冷笑一声，“这么多年没进过家的人了。我也是真没想到。”


    说着，周池厌不顾顾笙的意见和情绪，强行把她拉到身边：“还认得吗？”


    江盛年望着她那双眼睛。眼眶早已湿润。


    即使其他地方已经没了当年的样子，但这双眼睛…


    他认得…


    这是他的笙笙…


    颤抖着的手跟随着他的脚步控制不住的往前。在要落到那张脸上时。


    顾笙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样，眼眶中模糊他视线的东西，终于落了下来：“笙笙…”


    笙笙这个称呼，除了江盛年外，从任何人口中说出来都差点意思。


    也就是一句，让顾笙难以压抑内心的情感，奔溃大哭起来。


    “我…”


    知道江盛年找替身的时候，他有恶心过他。一个人的时候也有骂过他。


    但她也好不到哪去，贱的不行就喜欢他。


    江盛年伸出的手始终没有落下，而是再一次的往前一步靠近她。


    这次顾笙没有躲开，江盛年没有落空。


    指腹碰到她脸颊上的眼泪时，江盛年再也忍不住了把人抱在了怀里。


    周池厌往后退着，垂着的手突然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低头看去时江久思在他身边。


    手背挨着手背。


    一个温暖，一个冰冷。


    周池厌一秒也没犹豫，反手握住：“江久思，有没有幻想过这一幕。”


    没有说慌，没有沉默，江久思笑了笑：“有。”


    楼上，站着的曲嫣也跟着落泪。


    “孩子回来了，笙笙又活过来了这不是好事吗？你哭什么？”江方义揽着她肩膀安慰。


    曲嫣抹着眼：“我开心不行嘛，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想过盛年会回来，更没想到笙笙竟然…还活着。”


    江方义：“久思的功劳。”


    早在江盛年回来之前，他先接到的是他的电话。


    说回来时，他二老激动的一夜没睡。


    今天下午又接到江久思的电话，听到叶笙的声音时，他和曲嫣有那么一瞬间是激动的，但更多的是生气。


    以为久思遇到了骗子。毕竟人当年出事的时候兄妹俩都在场。


    人死难复生。可在曲嫣生气挂了电话后，江盛年再一次肯定了，叶笙还活着。是被江久思救下，整容换姓。


    而江盛年此次回夜城，也是为了她。


    “好了，去看看吧。”江方义拥着她下楼。


    看到两人，江久思被周池厌紧握的手抽了抽。


    周池厌有所察觉又握紧了几分：“别松开。”


    “嗯。”


    “笙笙？”曲嫣笑着喊顾笙，听到声音的顾笙抬眸，正巧撞上她温柔的目光。


    结束这个拥抱，顾笙抬起腿，注意到她的动作。


    曲嫣拢着挂在肩膀上的披肩，快步向她走去。在她脚迈出之前走到她面前，握着她的手。


    “江阿姨…”


    “诶…”曲嫣抱着她，“阿姨到现在都觉得像做梦，我们都很想你。当年是我们对不起你。”


    顾笙：“都过去了，这几年久思一直在好好照顾我。没有对不起了。”


    话音刚落，曲嫣眼角抽了抽，目光不知怎么的，飘向了周池厌。


    周池厌连忙侧过脸，盯着旁边的江久思，红唇微张，轻轻溢出一句：“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照顾的。”


    太正常不过的动作吸引了几十年江盛年的目光，伸过手来拉她时，被江久思看到，握在周池厌手心的手往后一拽，周池厌踉跄几步，倒在了江久思怀里，成功避开了江盛年。


    这一幕被江方义看到，他嘴纯唇几番张开，落下成为了一句：“有什么话，我们慢慢手。这么好的日子先去吃饭。池厌你…”


    “我男朋友一起。”周池厌稳着身子，牵着江久思的手始终没有松开。非常自觉的拉着江久思去了餐厅。


    然而这顿“团圆饭”并没让人很开心。起码江久思不是。


    家里规矩多。餐桌前是不允许动着碗筷还要讲话的。


    偏偏现在，曲嫣和江方义为了江盛年和顾笙打破着个规矩。


    “笙笙多吃点，现在也太瘦了。”


    “以后就在这住下吧，阿姨每天做的好吃的，养养身子。”


    “……”


    关心的话语一句接一句，嘴里的东西越嚼越难以下咽。江久思低着头一言不发，皱着眉嘴唇闭的紧紧的，生怕呼吸到一点周围的空气忍不住吐出来。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江盛年看着江久思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她艰难的咽下口腔里的东西，冷不丁挤出句，“好久了。”


    “睡了吗？”江盛年又问。


    “你想让我睡吗？”江久思说。


    此话一出，几人瞬间安静。专心吃饭的周池厌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吃饭时间你一定要问这么一个隐私问题吗？”


    江盛年不敢去看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脸，只敢盯着眼前人不死心的继续这个话题：“不想，她是我妹妹。”


    江久思目光与他交汇，手指掐着手心不想让自己笑出声。


    她和周池厌都在呢，江盛年是怎么好说出这句话的。他有把她江久思当妹妹吗？


    “她现在是我女朋友。”江久思依旧盯着他。


    周池厌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不该说话，只一味点头附和。


    江盛年余光瞥到他，默默闭上了嘴。试图恢复刚才的气氛。


    可现在不似当年，人之间的气氛一旦被破坏，就无法恢复。


    再挑起的话题里江久思选择了安静。也没了食欲，不经意瞄了眼身边的周池厌，两人目光撞个正着。


    周池厌像对暗号似得眨着眼，问江久思“怎么了？”


    “……”江久思眼神都清澈了不少，显然没懂周池厌的意思。


    成为死对头互骂多年，两人之间默契为0…


    周池厌无奈扶额苦笑，不得不拿出手机和她交流。


    仅有一臂的距离，两人抱着个手机聊天。


    “怎么不吃饭？心情不好？”


    “有点，看见江盛年倒胃口。也倒心情”


    “那……”


    “好……”


    中秋夜，窗外绽放的烟花倒映在窗上，点缀着夜空。给正聊得热火朝天的几人之间又添着几分热闹，当然除了抱着手机聊天的江久思和周池厌。


    曲嫣抬头时将两个“不合群”的人动作收入眼底。一股无名火突然窜出，却又不想在这个时候发脾气。


    她深吸一口气：“久思，池厌专心吃饭。”


    周池厌头都不舍得抬一下：“嗯，我吃不下了。”


    手指飞速在屏幕上敲打着，和江久思意见达成一致后，他猛地起身，俯视着几人：“你们慢慢吃，我俩吃不下了，先走了。”


    早就了解了江久思爹妈的性子，周池厌几乎在说完话的那一秒拉着江久思走了出去，几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没影了。


    曲嫣气的头疼：“这俩人…盛年，待会儿你和笙笙过去好好说说她，家里的规矩是一点都不遵守了。”


    江盛年望着顾笙笑笑：“好，我俩待会儿去。”


    “你这是去哪？”江久思趴在车窗边好奇的环顾着周围，“这不是回家的方向？”


    “回家？我什么时候给你说回家了？”


    江久思扭着头看他：“不回家干嘛？”


    “你这个女人真无趣。”周池厌单手握着方向盘，空着的手在她脑门弹了下，“这么热闹你回家干什么？睡觉？能睡着？哥带你去…嘶疼疼疼…”


    江久思不顾这是自己的身体，伸手拧着他大腿：“好好说话。”


    被制裁的周池厌：“好好好，是男朋友你先松手，疼…”


    江久思这才松开手。揉着刚被自己掐过的地方。


    “揉也没用，下手太狠了你。”周池厌嘴上说着，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


    闻言江久思收回了手不厌其烦的问：“到底去哪？”


    “不去哪。”周池厌说着却把油门踩到了底。


    两旁的建筑物如闪电般向后划过，夜空绽开的朵朵烟花闪到重影。


    江久思还在猜这人会带她去哪时，周池厌突然刹车：“到了。”


    “嗯？”江久思懵懵的。去接安全带时，车门被拉开，周池厌靠边一站伸出手，“公主请下车。嘶…不对，是女王请下车。”


    江久思侧眸凝视着他。


    一秒，两秒……


    “噗呲。周池厌你幼不幼稚。”


    “只要你喜欢幼稚也没关系啊~”周池厌拖着欠欠的语调。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江久思笑容瞬间消失了。


    “只要你喜欢幼稚也没关系。”


    “不开心，可这不重要只要能帮到你。”


    江久思鼻子一酸，视线也跟着模糊了。


    察觉到她的不对，周池厌心一颤。


    天杀的，他不会又说错话了话。


    “怎么了？你不喜欢啊。”周池厌小心翼翼问。


    “没有。”江久思吸了下鼻子，下车主动握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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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我喜欢。”


    周池厌松了口气，嘴角重新挂着笑：“那走吧，陪你赏月。”


    “赏月？”江久思眉头一皱，又瞬间舒展。


    她对赏月不感兴趣，但如果身边有个人的话……也不是不行。


    晚风抚着两人的发丝，又吹动海面，海浪拍打着海岸。


    周围微弱的光线洒在他们身上。也落在海面上。


    走在沙滩上，江久思接着光扫视着周围：“人还挺多。”


    “逢节吗，谁会像某个人一样。只会往家里窝。”周池厌靠近江久思，扬起的发丝扰着她，“偷偷告诉你这里都是情侣。”


    江久思半信半疑，随意找个人影看去时—


    沙滩上，并肩而坐的两人正在热吻。


    江久思收回目光：“这…确实是情侣。”


    “我们也是。”周池厌笑嘻嘻的，“所以你能亲我一下吗？”


    “不能。”江久思拒绝的干脆。这么多人的，她怎么好意思。


    周池厌当然知道她不好意思，当众做这种事情，有损她江氏总裁的形象嘛。理解理解。


    他习惯性的伸手揽住江久思肩膀：“不开心的事该说出来了。”


    “没有不开心的事了。”江久思没有看他也没有说实话。


    “说嘛，憋在心里多难受啊。”周池厌拦着她肩膀边走边调侃，“难不成你还想留着给别的男人说？我不允许哦~”


    “神经啊你。”江久思轻笑一声。


    两人朝着海边走，风又一次袭来时，江久思笑了：“周池厌你为什么每一次都能够察觉到我的情绪。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不。”周池厌摇头否认她最后一句话，不正经道，“这只是出于一个合格男朋友的直觉。逗你的。说吧，我听着。”


    江久思双手揣兜，目视远方，风刺的眼睛生疼，她愣是没眨一下。


    又是一阵沉默后才开口：“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说些，很矛盾。”


    周池厌：“是因为江盛年吗？还是你爸妈？”


    “都有吧。”江久思低头望着拍她脚尖的海水，“你知道吗？其实我早就不讨厌江盛年了。我只不甘心，只是想…”


    江久思没有继续说下去。


    周池厌也不着急，听着海浪声，等着她调整好状态。


    “只是想听他和我说一句：委屈你了，谢谢你。”江久思望着海面倒影的人影，声音逐渐减小。


    人在往前走，时间会抹平一切伤痕。


    她离30岁也不远了，不会在像个小孩子一样，一件事揪着不放一年又一年。


    将自己困于牢笼。再像那些青春时期看的小说里的女主一样，等着人去治愈她，去伸手拉她一把。


    她早就走出来了，而现在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自己的不甘心作祟。


    更何况，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不是吗？


    周池厌将她这些话反复剖析。最终说：“或许你需要和江盛年聊聊。”


    他尊重江久思，尊重她的选择，想法，意见。


    纵使他有很多没法理解的地方。


    但他喜欢她。一切都说的通。现在让她跟着自己的心走吧。


    谁让她先是江久思，再是江盛年的妹妹，最后才是他周池厌的女朋友呢。


    “江久思，你怎么想都可以，怎么做都行。一切听从自己的内心。记得去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周池厌捏着她的手，在她掌心画着圈。


    痒痒的感觉传来，江久思手掌带动手臂颤了颤。笑出了声音：“你故意的。”


    “才没有~”周池厌没个正行的拉着语调。


    月亮升起，月光代替周围的灯光。照亮整片海。


    周池厌抬头望去：“江久思，抬头。”


    今晚的月亮格外圆，江久思看去。第一次觉得月亮这么美。


    “月亮出来了。”周池厌说着侧眸靠近她，“许个愿吧，我帮你实现。”


    “你帮我实现？”


    “怎么？不相信我？”


    江久思狐疑的看着他：“那我许了？实现不了怎么办？”


    “你先许。实现不了的话…”周池厌趴在她耳边，语气暧昧，“如果实现不了…我把自己赔给你，用一辈子来完成你这个愿望。”


    呼吸扰乱了思绪，心跳乱了节拍。


    江久思偏头与他对视，入目的是那张红唇。下一秒，她鬼使神差的靠近。


    双唇轻轻触碰，呼吸由浅到深。


    月亮走到夜空的最中心，最皎洁的那抹月光投射到两人身上。


    双唇分离，随着海浪声落下的是江久思的一句：“周池厌，我的心好像也在因你跳动。”


    轻飘飘的一句话，很快被吹散。


    回去路上一直被周池厌偷偷回忆着。


    这个时间点，烟花声依旧不断。


    回到山湖畔，江久思下车正想和周池厌安安静静欣赏会儿。


    身后由远渐近的脚步声打扰着他们。


    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猛地转身，都正巧对上江盛年漆黑的眼眸。


    江盛年停在原地好久没有声音，赶在周池厌开口之前，他轻声道：“久思，我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