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疯女人


    麦克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今天早上那件事情发生后，他就被乔治拎到外面教训了一顿。


    大致意思是他连三个人都管不好，竟然还让人告状到乔治面前了。


    麦克是另一个负责人提拔上来的，和乔治分属不同的阵营，在入职前将他带进酒楼的负责人就和他三令五申，要他好好表现，结果他才工作第二天就被拎出来教训，实在是丢人。乔治虽然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责罚他，但想也知道，乔治自此以后肯定会看不起他。


    紧接着莎伦居然也辞职了，仿佛就像在跟他抗议一样，这让他更加恼火。


    所以他必须要出这口恶气，而且是亲自出。


    所以他花钱雇来了四个打手，并且跟着他们一起出了城。


    但是出来后他就后悔了。


    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他们得偷偷摸-摸过去。这破地方又脏又臭，路坑坑洼洼的，他才走几步路就踩了好几脚泥巴，整个裤腿都湿透了，黏在身上难受得很。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结果发现宁姝言这个穷鬼竟然就住在雾域旁边，他一个不留神，踩了个石头，差点一头栽进雾域里，吓得他一蹦三尺高。


    那地方可不是人待的，进去就没命了。


    麦克让四个打手一人一边围住整个房子，让其中最灵巧的一个趴在窗户缝隙处确认宁姝言在床上躺着后，麦克冷笑一声，拿着棍子推门进入了房间。


    宁姝言没有钱买锁，门稍微用点力就推开了。


    麦克绕过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木板，直奔床铺的位置，而后举起木棍，用力一砸！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闷响，床上的草屑被弹到半空，原本就不太牢固的木板床在这样的大力下直接断成了两半。


    巨大的反冲力震得麦克手臂发麻，他还没来得及感受暴力的快乐，就突然意识到，刚刚的那个声音，似乎不像是打中了人体。


    脑后突然传来呼啸的风声。


    麦克还在疑惑之中，却突然感觉头上一阵疼痛，接着，脖颈后方一阵剧痛传来。


    “啊！！！！”


    惨叫声几乎掀破房顶。


    是铁钉扎进了他的脖子里。


    始作俑者，自然就是埋伏在一旁的宁姝言。


    她知道门外还有帮手，一击命中后便不再留恋，拿起另一块木板转身就跑。


    麦克已经痛到神志不清，但巨大的仇恨还是让他注意到了宁姝言逃跑的意图。他捂着脖子撕心裂肺地喊道：“抓住她，抓住她！杀了她！不，我要将她千刀万剐！该死的！该死的！啊！！！”


    他花钱找来的打手自然不是吃白饭的，几乎在发现宁姝言准备逃跑的一瞬间，其中三个就冲了出去，试图阻拦她。


    宁姝言挥舞着带钉子的木板做防御，不算有章法，但天色太黑了，他们大多夜视能力很差，看不清木板挥舞的方向，也不知如何躲避，吓得他们无法靠近。


    “点灯，快点灯！”


    不知谁在黑暗中喊了一句。


    有人接话道：“我没有带！”


    另一个人道：“我也没有带！”


    还有人抱怨了起来：“谁能想到出来还要带这个？之前也从没用过。”


    最开始说话的人怒道：“该死的，知道了，一群废物。快追！”


    有人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等一下。往哪个方向追？”


    “该死的，人呢？”


    “刚刚不是还在前面嘛？”


    “都怪你们一直在说些废话！”


    房屋的侧面，宁姝言躲在阴影处，努力平复着呼吸。


    她不太擅长打斗，体力也一般，单纯靠跑，根本跑不过这些人。


    唯一的优势是天色很黑，他们很难看清自己的路线，甚至…可能很难分清敌友。


    宁姝言深吸一口气，慢慢挪到了他们身后的另一侧，然后朝其中一人的后背扔了一块石头。


    被扔石头的那人砸得痛呼一声，转头望见有树影闪动，赶紧大喊一声，“老大！这个方向！”


    “走！快追！”


    老大带着其他人寻着他指的方向追去，结果追到一半又停住了：


    “你个蠢货！那边是雾域！要死你自己去死！”


    领头的老大不是傻子，他很快意识到了这是宁姝言的调虎离山之计：“往反方向追，快！”


    可在他们四下张望的时候，宁姝言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在月色的映照下，只能勉勉强强看到一个正在远离的黑影。


    眼看距离实在太远，自己的老板麦克还在后面坐着，老大几人暂时停下了追逐的脚步。


    “废物！连个女人都追不上！”老大暗骂一声。


    这边闹出来的动静实在太大，有不少胆子大的已经从门边探出头来，偷偷摸-摸地看这里发生了什么。


    四人回到麦克身边，对方已经把带钉子的木板拔了出来，即便是视线如此不好的地方，也能看到有血染红了他大半个后背。


    老大对麦克道：“虽然这里是城外，但毕竟也是斯卡利亚先生的地方，我们不能闹得太大。”


    可此刻的麦克已经被疼痛和愤怒冲昏了头脑：“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这么回去？废物！一群废物！”


    老大皱起眉头。虽然他很不想承认这个称呼，但在这件事上，他们确实做得不够好。


    对方是一名独居女性。就算不加上麦克，他们也是4位身强力壮的成年男性，这样的差距让他们完全放松了警惕，没想过还有对方逃跑的可能性。


    麦克道：“事情不想闹大，也已经闹大了。空手而归还不如出个气。”


    老大有种不祥的预感：“你准备做什么？先声明一下，我们的条约可是有明文规定的。”


    “放心，不是什么很难做的事情。”麦克指着不远处的一间木屋，他今天下午时就已经做好了功课，那是莎伦的屋子，对方并没有和张三结婚，所以依旧一个人居住：“那个房子里还有一个女人，把她拖出来。”


    这确实不是一件难做的事。


    而且现在任务没完成，他们还得给麦克退钱，等于白来一趟，现在麦克给他们安排了新的工作，那他们就有理由不退钱了。


    于是老大立刻点了两个人，吩咐道：“你们两个过去！”


    可突然间，它又想起刚才的事情，又改口道：“所有人一起过去！”


    ……


    宁姝言并没有跑的很远。


    发现身后已经没有追兵后，她停了下来，轻手轻脚地折返了回去，躲在一栋房子后面观察。


    此刻麦克他们正在一块平地之上，没有树木和房屋的遮挡，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他们将莎伦从房子里拖了出来，强迫她跪在地上。


    莎伦哭喊着叫救命，双手死命地护着自己的肚子。


    冲过来想要救人的张三，也被一棍子敲在了地上。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老大一脚踩在了后背，再次摁回了地上，然后跟玩足球似的，一个飞踢将张三踢到了一旁的角落，还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好像自己真进了一个球一样。


    莎伦抱着肚子不停地磕着头：“不！别这样！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求求了…求求了！别这样！”


    她想要用这种方式唤起他们的怜悯。


    可他们显然拥有远超莎伦想象的恶毒。


    有人注意到了莎伦的动作，“老大，这娘们不会怀孕了吧？”


    还有人发出了猥-琐的笑声：“啊，还是个孕妇吗，真带劲！”


    现场唯一没有心情玩笑的，可能就是受了伤的麦克了。


    他眼神如同淬了毒一般盯着莎伦，可却扬起声音，分明是说给宁姝言听的：“我本来不想对你下手的，但你的朋友，那个该死的女人，他居然还敢伤到我！我追不到她，就只能拿你出气。”


    莎伦依旧不停地磕着头：“我…我替她向您道歉！求求您，求求您放过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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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歉，道歉有什么用？”麦克怒道：“我要让你们死！”


    说着，他音量更大了：“宁姝言！你听清楚了！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杀了莎伦！”


    老大走了过来，笑道：“光杀有什么意思？要我说杀之前先让兄弟们爽一爽。”


    几个男人发出了意义不明的笑声。


    麦克也冷笑了一声：“好，是个好主意。听到了吗？宁姝言！”


    没有人回应。


    连原本看热闹的人们也缩了回去，生怕把麻烦惹上了身，整片区域寂静无声。


    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有人出来，麦克咬牙道：“好，好，好，这就怪不得我了。莎伦，你要恨，就去恨那个多事的宁姝言！”


    压着莎伦的打手已经跃跃欲试，望着月光下莎伦哭泣的脸，脑中已是各种不堪的画面。


    他慢慢抬起手，手掌从后背挪向了身前……


    “别碰她！”


    一声男人的怒吼响起，打手往喊声传来的方向望去，紧接着，一块木板拍在了他的后脑。


    和麦克一样的遭遇，铁钉深深的扎入了他的后颈，逼着他发出了惨叫，跪倒在了地上。


    “莎伦！往张三的方向跑！”


    这一次的喊声出现在他的头顶，打手捂着脖子抬头，果不其然看到那个他们追丢的女人此时正将莎伦从地上扶起来，并将她往刚刚男声传来的方向推去。


    而她自己并没有跟着离开，而是捡起了旁边一块大石头，对着打手的后脑狠狠砸了下去，然后往与莎伦相反的方向跑去。


    “嗷！！！”


    打手的痛呼声与麦克的咆哮声同时响起：“别管那两个人！追那个女人！追上她！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理论上来说，受过伤的张三和怀着孕不敢跑太快的莎伦才更好追。


    但麦克要求他们抓住宁姝言，因此犹豫了几秒后，老大对两个没有受伤的打手道：“往这边跑！抓住最开始那个女人！”


    ……


    宁姝言知道，自己并不擅长跑步。


    尽管她已经跑到肺部都在发疼，可后面的三个男人依旧离她越来越近。


    她仿佛已经可以听到他们追逐时的喘息声了。


    她刚刚是可以逃走的，但她做不到。


    哪怕她可能会死。


    幸好老大觉得张三没办法构成威胁，任由他躺在了一个黑暗的角落，她才有机会在张三耳边密谋，让他在远处吸引他们注意，自己攻击莎伦身边的男人。


    只要能干掉一个，他们分开逃跑的概率也大的多。


    而现在，她要再赌一把。


    ……


    老大突然发现，宁姝言停了下来。


    他愣了一下，以至于并没有第一时间直接抓人，而是跟着停下了脚步。


    很快他明白了对方停下的原因——她的前方，是雾域。


    这个发现让他忍不住露出了狂喜的表情，因为他意识到自己今晚的工作终于要结束了。


    太阳已经渐渐升起，他还来得及赶在城门开放的第一时间，回到自己暖和的被窝里。


    “好了，女士，可以休息了。”他露出得意的笑容，摊开手掌：“你今晚可害我们多花了不少功夫。”


    但宁姝言并没有回话。


    她没有咒骂，却也没有求情，只是转身，平静地看着他们。


    老大皱起了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方看起来并不准备逃跑，可也不像准备束手就擒。


    老大再次升起不祥的预感，他决定不再等待，让人赶紧抓住这个女人。


    可就在他张嘴要说话的那一瞬间，他对面的宁姝言突然深吸了一口气，一头扎进了雾域里。


    三人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却生生停在了雾域边缘。


    老大不可置信地看着宁姝言消失在了浓黑的雾中。


    “她居然进了雾域？！疯女人！该死的疯女人！”